不知多少年前,月牙檐还是上一辈儿的女先生当家,无情狠辣超过宁沉璋许多,人人对她畏如虎狼。
小豆子一丁点大的淮修那时候就已有了以后欠揍性格的雏形,每每戏弄了教他们读书习武的杀手师傅,都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栽赃给宁沉璋,那个永远淡然出尘的俊朗少年却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将无论什么样的栽赃照单全收,从来不做辩解。
没有人敢斥责宁沉璋,连女先生也不能,他似乎生来就带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质,凛然于众人之上。鬼精鬼精的淮修吃住了这一点,便总是围绕着宁沉璋转,渐渐与他形影不离。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宁沉璋给的,那时候他还不大,女先生只用“这孩子”来称呼,不似“宁沉璋”三个字那般郑重,他自觉受到了歧视,气鼓鼓的前去质问,只得了女先生几句敷衍,便生了老大的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
最后还是少年宁沉璋拎了坛梅花酒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那夜月色奇好,涂抹的窗棂床角都是银白色,他们喝到微醺时,淮修忽然起身舞剑,借着一地华光凝固在剑风之上,衣袂飘飘扬扬,如神若仙。
宁沉璋微微笑着望他,直到他最后停下来,眼泪从面颊上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砸到地上,委委屈屈的哭红了鼻子尖。他方起身站到他的跟前来,扬起脚踹了踹他的腿,不动声色的道。
“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只怕你嫌弃。”
那哭的抽抽搭搭的小小少年抬起头来,“说……说来……听听。”
宁沉璋又微微笑:“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怜青二字如何?”
少年将剑抛落在地,抹干净眼泪留下:“好难听”三个字径直离开,他一贯心口不一,从第二日他便将怜青二字规规矩矩写了整张宣纸。他这样别扭的性子,引得一贯性情稳重的宁沉璋也忍不住来逗一逗他。
“咳,你不应当来谢谢我么?”
还因着名字满心欢喜的少年瞬间涨红了脸,气鼓鼓的道:“不然我也送你一个好啦!”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怜青这个名字他一叫便是许久许久,好多好多年,直到女先生临终时单独将他叫到床前,也不知嘱咐了什么,再出来时便见他灰白着一张脸,紧咬着下唇不做声。
彼时的宁沉璋早已长成了清隽端正的青年,徐徐撩起素白的衣摆,款然从地上起身,从怜青的身边擦身而过,目之所下,是自此后承担起的有关月牙檐,有关宁家的所有重担。
宁沉璋从没回过涂山,没回过宁家,他第一次回家,是在成为月牙檐先生的第二日,那日大雨初晴,漫天霞光纷飞绚烂,他陌生的立在涂山宁家的后门前,迟迟不肯迈进。
那也是他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宁宛宛,她较自己小上五岁,是个瓷实白糯的胖娃娃,撅着冲天的嘴瞧着自己傲娇的问。
“你可不要在我家做坏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瞧着这么个傲娇的小丫头,肺腑里的暖意瞬间冲上唇角,暖色缕缕,将他白色的身影渲染的温柔又出神。
“我是你哥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