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轻敲着竹叶,惹得竹林里一阵窸窣。
一辆马车孤独的在竹林间行进着,两匹拉车的骏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布满竹叶的泥地中挣扎。
赶车的是个独眼男人,满脸的络腮胡以及紧闭着的眼睑上下一道狰狞的刀疤似乎都在告诉旁人自己并非什么好惹的货色。
雨越下越大,而马车反倒在竹林间停了下来。
独眼男人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打量了一阵周围,俯着身子对着车厢恭敬道。
“夫人,已经到了。”
车厢内沉默了一阵,这才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不紧不慢的说道。
“辛苦了,这地方很不错,有心了。”
独眼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夫人,大人的意思……”
独眼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车厢里那个轻柔女声打断道。
“不用再说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找的。陛下归罪于我,也是我罪有应得。回去告诉陛下,华姬承蒙陛下恩宠,若有来世定不负君。”
独眼男人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跪在了马车边伏下身子。
“请夫人下车。”
独眼男人的声音还在竹林间回荡,只见一只纤细的玉手轻轻掀开了车厢的帘子,一名长相惊艳的女子有些艰难的探出了脑袋。
看到独眼男人跪在马车边,女子皱着眉头冲着独眼男人说道。
“起身吧,我本就是戴罪之身,受不起你这一跪。”
独眼男人闻言赶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托着女子的手臂,将女子请下了马车。
女子在马车下站定身子,贪婪的吸了一口带有泥土芬芳的空气,随即轻轻的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
“这地方真好,能在此地长眠,我的心里倒是有些欢喜。只是可惜了我这孩儿再有几天就可以降世了……”
听到女子的话,独眼男人面色凝重的朝着女子的小腹看了一眼。
“大人说了,夫人去后由我将夫人的腹腔打开,若是孩子有救就带回去。若是没救,孩子将和夫人合葬。”
说着,独眼男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递到了女子的面前。
“夫人自便,我到别处转转。”
女子接过匕首,笑着朝独眼男人点了点头。
“也好,让这个小家伙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似乎也不错。”
独眼男人没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随即便默默的走到了竹林深处。
半柱香的时间后,独眼男人回到了马车旁。
此时的女人已经躺在地上气绝,白皙的脖颈处还缠绕着勒马的缰绳。
原本面无表情的独眼男人看到女人的样子,忽然轻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后,独眼男人在马车的车架上找到了自己的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划开了女子的腹部。
独眼男人的手法十分娴熟,再加上毫无波动的表情,无一不预示着独眼男人血腥的过去。
没一会儿,独眼男人便从女人血淋淋的腹部取出了一个成型的胎儿。
用匕首割断脐带后,独眼男人又从马车中取出干净的布料将胎儿身上擦拭干净,又用棉布将胎儿包裹起来。
将胎儿放在车厢里安置妥当,独眼男人正准备收敛女人的尸体,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哭闹声。
独眼男人扭头看了看车厢,哑着嗓子对着女人的尸体说道。
“听见了吧?你儿子还活着。”
……
陈国的国都临京城近日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原因是国君最宠溺的华姬夫人勾结外戚,趁国君巡游塞北之时竟举兵造反。
虽然最终叛乱被镇压,主谋者也在三个月前悉数被押解于临京城外斩首示众,但是有心的人却发现在被斩首的一干主谋当中,唯独缺少了华姬夫人的身影。
一时间坊间谣言四起,关于华姬夫人的下落也成为了普罗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天黑云压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降下瓢泼大雨。
一辆漆黑的马车在没有车夫驾驭的情况下,摇摇晃晃的驶在临京城的街上。
路上的行人各个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辆马车的存在。
行驶到皇城门外,马车自觉的停了下来。
守卫皇城的护城司当值将领见状赶忙走到了马车前,大声的驱赶着。
“哪里来的刁民?此乃皇宫禁地,快些离去。”
话音刚落,守城的将领便看到马车的帷裳被轻轻挑开,下一刻便有一面黑色的木制令牌便从马车内飞到了自己的脸上。
将领正要发怒,却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令牌上的字迹。
没有丝毫的犹豫,将领当即跪在地上磕头告饶。
“末将无意冲撞九先生车架,还望九先生恕罪。”
独眼男人从车厢内探出头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将领,半晌才轻声开口。
“滚。”
独眼男人毫不客气的语气在将领的耳中却犹如天籁,赶忙站起身侧立在一旁。
马车再次启动,在一众护城司将士们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踏进了皇城。
陈国国君商此时正端坐在正殿内,与一干股肱之臣商讨着叛乱平息后如何安民的事宜。
忽然,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太监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闯入正殿,俯在商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一帮大臣们并不知道小太监在向国君传递着什么信息,但是从国君变了又变的表情来看,事情似乎只大不小。
小太监说完便再次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走出了正殿,而商则在此时站起身,对着周遭的一众大臣们说道。
“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诸位回府之后还望细细思量是否还有其他安民良计。”
目送着一帮大臣离开,商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冲着殿外说道。
“让老九进来吧。”
没一会儿,独眼男人便生疏的抱着襁褓走进了正殿。
商探着头看了看独眼男人怀中的襁褓,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这才轻声一叹。
“华姬真的去了?”
独眼男人点了点头,随即将襁褓放在了商的面前。
“大人,这是您的血脉,是位公子。”
商轻轻的抱起襁褓,宠溺的看了看襁褓之中的婴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九,你觉得叫他商羽如何?”
独眼男人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位陈国的开国国君不停的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时而大笑,时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