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天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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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下山

张璧手上吃痛,这一拳打得太过凶猛,掌骨已经断裂。他从未如此使用过领先经,力道掌握不好,为了不输只好拼尽全力,全身真气汇聚于掌上“液门”穴,虽将宋真简击飞,但自“液门”穴延伸至手腕竟敢如同撕裂般痛苦。

宋真简想要爬起来,双手撑地却忽然“哇”的一声猛吐鲜血,身体四肢无处不痛,待要运功平气,这口真气一提,竟一头栽倒,再也动弹不得。他巴巴地望着贺元怀,想要向师傅求助,贺元怀却十分恼怒,像看着一头牲口一般看着他,口中恨恨骂道:“废物。”

李尔柳笑道:“眼下是这位小兄弟取胜了,若是贺师兄没有别的事情,李某便带这些位朋友下山,改日再来登门致歉。”

华山众人盛怒不已,登门道歉?这华山一百多条人命丧生在李尔柳手中,便只道歉那么简单吗?华山众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咽不下这口气,但看掌门贺元怀却无动于衷,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贺元怀一声不吭,将提在手中的赖老头抛飞出去,李尔柳也将手中的那人放下,跺足飞步,稳稳得接住赖老头,把他抱在怀里,老头竟在贺元怀手里睡着了,此刻安稳入怀竟打起了呼噜。

李尔柳不愿在逗留,说道:“告辞。”转身下山。张璧惊魂未定,听到李尔柳这话才回过神来,搀扶着唐铁嘴丁冠二人,跟在李尔柳便要下山。

却有不少弟子对贺元怀怒目而视,要不是贺元怀狂妄自大要杀李尔柳,李尔柳怎么会上华山杀他山中弟子一百多名,现下又这样放他安然下山,太没骨气,华山派今日颜面扫地,这一切都要归罪于贺元怀。

人群中不知何人叫喊一声:“今日让李尔柳毫发无损下山,我华山派颜面何在?”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波浪,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再不顾掌门威严,已有人按奈不住要来和李尔柳拼命。

有一人带头说道:“一起上,杀了他。”

霎时间群情激奋,人人争先恐后来追赶李尔柳,却见李尔柳回身轻叹,说道:“你们倒是比贺元怀有骨气,但李某奉劝你们不要平白送了性命。”

众人充耳不闻,仍是向前扑来,无奈之下,李尔柳长袖一卷,将张璧鞘中握在手中,猛力一挥,剑气纵横,当先冲出的那几人离李尔柳尚有两丈远,却只在瞬间死尸倒地,剑光到处升起一层血雾,从人堆里劈开了一道裂缝。

李尔柳朗声说道:“李某师出华山,虽被逐出师门,但实在不忍看华山绝户,诸位就此收手吧,若是定要我李某性命,过得几年,等李某老弱无力,各位随时可将我一剑杀了,今日暂且别过。”

说话之时,李尔柳双眼寒光爆射,看得众人满腔热血化为乌有,场上鸦雀无声,他这一剑气势纵横万里,已将这些华山弟子镇住,再也没人往前一步。

李尔柳那几句话仍在他们脑海中盘旋,华山弟子从痴呆中回过神来,李尔柳一众人已不见了踪影。

三人之中张璧受伤最轻,只是掌骨上裂开了几条缝,其他两人就没那么好过了,丁冠断了几条肋骨,仍是一声不吭,唐铁嘴怕是整只手臂已废,需要及时医治。

众人伤势骑不得马,何况赖老头昏睡不醒,到得山下,李尔柳雇了辆马车,扶了众人上车便即刻出发。

李尔柳在车上为他三人输送真气调理经脉,不多时,众人体内气息平复,痛苦大减,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再重的内伤也算不得什么,可伤筋动骨他却无能为力,当下说道:“从此出发五十里地,正是陈鬼手的住所,我先带你们去疗伤。”

唐铁嘴说道:“我们武功不济,未能护住赖前辈,实在对不住仙君。”丁冠虽然不说话,但眼神中也饱含歉意。

其实张璧心中更是过意不去,若不是他一时赌气,老头也不会中了钟真翰那小人的毒手。

李尔柳爽朗一笑,拱手说道:“唐兄弟这样说可羞煞我了,若你是你三位拼死保护小赖,为李某拖延时间,恐怕小赖不止是中毒这么简单了,我还要谢过三位。”

丁冠这般沉默寡言,却也说道:“不敢。”

李尔柳和唐铁嘴听这菩萨开口说话,都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有张璧一人愁眉苦脸。

虽然是李尔柳救了他们,张璧却不知如何面对名动江湖的“李仙君”,他转瞬间屠杀华山弟子一百多人,眼睛也不眨一下,这种事情张璧连想都不敢想,今日杀了钟真翰已成他心中痛处,此时又和这杀人狂魔在一起,看他们欢声笑语,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可是嫌老夫出手太过狠毒,不愿与老夫为伍吗?”

李尔柳突然一问,张璧竟尔呆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想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会不会也被他给杀了。

丁冠看出他的顾忌,拍了拍张璧肩膀,说道:“仙君性温,可直言。”

性温?他倒想问问丁冠哪里性温?张璧丝毫看不出来。

却听李尔柳说道:“今日也是形势相逼,若我不杀他们锐气,只怕他们群起而功,李某尚能逃脱,却难保你们三人。”

张璧想来是这道理,换到他的立场或许自己也会这样做,但为救三人而杀一百多人,张璧还是觉得此事不妥。

李尔柳又接着说道:“我年少时出自华山,华山虽号称名门正派之首,但私底下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见了不少,门中好人实在少之又少,小兄弟不必为他们难过。”

张璧却反驳道:“你说这话,倒像是在掩盖自己罪行。”

李尔柳一愕,尴尬笑道:“倒是有些,李某行走江湖杀人不少,今日杀这么多人也是平生罕有,看来得吃斋念佛消消业了。”

听他如此坦荡,张璧心中倒是有些惊讶,李尔柳接着说道:“李某年轻时行事冲动,确实错杀了不少人,本已决心晚年少与人动手,但是为了这糊涂师弟,今日还是破戒了。”

不说老头还好,一说到他张璧也是一肚子气,怒斥道:“你还有脸说他糊涂,你把他丢在解阳山四十年,看也不看他一眼,现在倒是假惺惺来救人,我可怕你救不活他。”

李尔柳叹息道:“小兄弟说的是极,李某确实不该四十年不去看他,但李某也是身不由己,我这师弟生性单纯,我怕他在江湖中会受人暗算,我丢他在解阳山那口灵泉附近生活,想来这四十年中他已武功大进,出入江湖没什么对手,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贺元怀如此阴险,若能将他医好,我自不会再见他抛弃,小兄弟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

就算他认错,张璧也没什么好气:“便是西屏洲的‘九烟出窍散’。”

李尔柳闻言轻轻点头,说道:“送你们到陈鬼手住处,我便去西屏洲要解药来,但愿来得及。”

唐铁嘴却说道:“西屏洲近日出了些事情,圣姑前些日子已赶去处理,不知现在完事没有,仙君此去或能见到她。”

李尔柳冷哼一声,说道:“好极,冯玉通闭关以后西屏洲那些小丑简直无法无天,我就先代冯玉通去找他们清算清算。”

这是他教中之事,张璧不愿再听,故意要岔开话题,问李尔柳道:“想必前辈已知我身份,不知前辈这些日子可曾听闻我父亲下落。”

听他这样问起李尔柳倒是有些惊讶,说道:“怎么你不是随张晚舟一起出来的吗?”

那人程青葙湖畔设宴,唐铁嘴丁冠二人也在场,席间谈话都听入耳内,因是程青葙心腹,程青葙也不怕他们听去,是以此时听到他是张晚舟的孩子,二人也不惊讶,静静地听他二人有何说法。

张璧摇头道:“我已四年未见父亲,本来一年前就该去找我父亲,可上得解阳山被你师弟抓住不放,在解阳山白耗了一年。”

说是白耗,但其实这一年来武功进步飞速,也算是因祸得福,若非如此,今日在华山之上他早给人杀了。

李尔柳却叹气道:“我虽未见你父亲,但他的事情我是有所耳闻,一年前他四处寻仇杀人,但不过三个月便没了消息,不知是藏在何处,我怕他是凶多吉少,我也在找他,希望他没事,当年因天下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此时出现定有不少麻烦。”

张晚舟在山东之事,封济贤师徒和陆长洲父子均未告诉张璧,现在才听得消息,不由得张璧不急,忙问道:“前辈可知我父亲最后出现在何处?”

李尔柳摇头:“我劝你别去找他,若你身份暴露,只怕比你父亲还要危险。”

张璧毫无办法,不知如何是好,李尔柳说的也有道理,但要他什么也不做,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兀自喃喃道:“老混蛋,既然躲了三年干嘛不再躲躲,跑出来杀什么人,没头脑。”

李尔柳出言宽慰道:“传闻天下镜不在他手中,想来已有人为他分担了麻烦,你也别着急,我去西屏洲的道上收收风,看能不能探些什么消息,你们便在陈鬼手处好生休养。”

张璧稍觉心安,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