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抛开那些大罗国事不谈,姜枫更想知道黑狐断臂一事,究竟从何传出。
经孙邈邈解释,原来这一消息源于鬼市空问堂。
在江湖之中,人人皆知龙武榜也是出自空问堂,却无人知其情报来源。
而如此神秘而强大的情报组织,又不为朝廷所用,不得不令人心生好奇。
由此,姜枫对空问堂兴趣大增,追着孙邈邈问个不停。
难得有这大好机会,能与姜枫拉近感情,孙邈邈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十年前,青田道长带着弟子孙邈邈来鬼市扎根。
当时鬼市并无空置店铺,想要于此立足,极不容易。
两人在龙城买下一所庭院,一住就是半年,可惜鬼市仍无店铺出售。
有一天,青田道长告知孙邈邈,店铺已经寻到,准备好随时搬家。
孙邈邈十分听话,也不敢过问太多,一切按照师命行事。
直到搬家当天,孙邈邈才知道师父寻到的店铺,乃是距离空问堂不远的棺材铺。
之前经营棺材铺的老人,似与青田道长有旧,完全看在情面上,才将此店铺出让。
当然青田道长也搭上不少金钱,又不知半年时间内磨过多少嘴皮子,总算是把这棺材铺的老人说服。
搬家时,这老人仅背走一具青铜棺椁,其他东西一概没要。
就这样,青田道长和孙邈邈在鬼市安顿下来。
俗子药铺的名声很快打出去,生意日渐红火。
而孙邈邈也从当初的无名之辈,慢慢成长为远近闻名的‘药王’,多有王公贵族前来求药。
青田道长整天喝茶逗狗,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四年之后,青田道长突然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并嘱托孙邈邈,好好经营俗子药铺,将来或可派上大用。
谁知他这一走竟是十六年之久,期间再无消息传回。
孙邈邈一度以为师父已经作古,不想在十六年后再度重逢,心中喜悦可想而知。
当然姜枫的出现,已让孙邈邈明白,青田道长这十六年去做了什么。
孙邈邈确实羡慕姜枫,十六年间有师父相伴,却并不嫉妒,甚至在青田道长严厉要求下,一直把姜枫当成亲弟弟来对待。
对于青田道长的教诲,孙邈邈从不敢忘。
尽管姜枫平日里爱欺负他,但他都是一笑而过。
后来的事情,姜枫已然清楚,便又追问一句。
“那棺材铺的老人后来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孙邈邈故弄玄虚地笑笑说,“当然是回空问堂!”
姜枫惊喜之余,又向他确认一遍。
“你是说这老人本就来自空问堂?”
“没错。”孙邈邈微微颔首道,“若你想打听空问堂的事情,就去找他,想必他看在师父面上,定会回答一二。”
“可是空问堂戒备森严,我怎么进去?”姜枫略显为难道。
“要找他,并非一定要去空问堂。”孙邈邈故意打个哑谜。
“你怎么也学会老头儿那一套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姜枫没好气地说。
孙邈邈闻言不开心地摇摇头,却又对姜枫无可奈何,只得白他一眼继续说下去。
“当初师父买下这家店铺后,因手头拮据,便把之前在龙城置办的庭院折成现钱,抵给那棺材铺老人,或许他还在那里住着,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快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姜枫急切道。
孙邈邈取出纸笔,快速写下一行小楷,吹干墨迹后,递给姜枫看。
姜枫随之咧嘴一笑,胡乱把纸张塞进怀中,迈开大步走出药铺。
该处地址位于龙城官衙东侧,若不使用轻身之法,走路需要两个时辰有余。
期间姜枫遇见一行人马,仪仗齐整恢弘,大张旗鼓于街头招摇过市,看其前进方向,应是去往城主府。
路人皆立于街道两旁,看着队伍中一抬大娇,议论纷纷。
姜枫拉住一位手拿折扇的白面书生,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把胳膊搭在对方肩膀说:
“兄弟,打听个事儿!”
书生本不想搭理姜枫,不耐烦地转身一看,当即恭敬起来。
“你是不是叫做‘姜枫’?”书生满脸期待地问。
“对。”
姜枫愣了一下,见这书生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遂下意识地摸摸两侧脸颊。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这书生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相当奇怪,听姜枫一问,方才回神道:
“那天你在鬼市给城主梁宓好大一个下马威,我们可都看见了,真给天下士子长脸!”
“兄弟谬赞,我不过是为自保而已,谈不上什么长脸不长脸的。”姜枫谦逊道。
“你可别这么说,放眼整个龙城,有几人敢跟城主正面硬刚,姜公子可是第一个,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和朋友们都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面书生边说边借助扇子遮挡,偷偷向姜枫竖起大拇指。
“兄弟,你先别说这个,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姜枫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说。
“姜公子请说,在下一定知无不言!”书生抱拳一礼道。
“就刚刚过去的那顶官轿,里面坐着的人是谁,怎么比梁宓的排场还大?”
“一听姜公子就不是本地人,应该刚到龙城不久吧。”书生一脸自信地猜测道。
“对,说重点!”姜枫已有些不耐烦。
“不瞒姜公子,这人可是大有来头!”白面书生有模有样地摇动折扇说,“秦王罗肃生有四个儿子,个个勇武过人,俱在大罗军中担任要职!”
“那这人是他哪个儿子?”姜枫稍显急切地问。
“哪个儿子都不是!”白面书生神秘兮兮地回道。
“私生子?”
姜枫不禁联想到死在自己手里的宋鹤,便是城主梁宓的私生子。
而秦王罗肃的官职更大,即便有个私生子,也算不得稀奇。
“什么私生子?!”白面书生啧声连连道,“这位就是秦王罗肃,生活作风完全没问题!”
“是秦王就说秦王,你提他儿子干吗?”姜枫瞪那书生一眼说。
要不是他东扯西拉,姜枫也不至于想偏到那种程度。
白面书生也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说:“我这不是铺垫一下,以衬托秦王的势力之强嘛!”
“我用你铺垫啊!”姜枫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说,“秦王罗肃谁没听说过,不就是开国君主洪武皇帝的亲弟弟吗?”
“正是正是!”白面书生赶快接话道。
虽然姜枫自幼被青田老头困在河西莫高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接触过那些大人物。
但是他已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六年,除却一些江湖奇闻和庙堂秘辛之外,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姜枫纳闷道。
即便最近他在龙城闹得动静不小,也不至于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就能认识他。
毕竟这个世界与上一世不同,并没有什么自媒体或者记者之类的宣传手段。
谁知那白面书生哗啦一声合起折扇,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现在整个龙城的读书人,谁不认识你,而且还有人拿着你的画像到处卖钱呢!”
“真的假的?”姜枫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是真的!”
白面书生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画纸,展开后赫然是姜枫画像,画功倒也值得称道。
“这一副画卖多少钱?”姜枫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问。
“不多不少,一金正好!”
白面书生收起画卷,乐呵呵地回答。
“一金?!”姜枫不禁哑然。
想那赵灵儿被亲生父亲卖给宋鹤时,仅敢要价八金,还差点被那小矮子家奴还价到五金。
宋鹤为凸显自己的慷慨大方,才甩给赵灵儿父亲一张十金票子。
如今这区区一副画像就能卖一金之多,不知这偌大的龙城有多少人能买得起?
在这泱泱大罗帝国,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金足够买到一家三口两个月的伙食。
有些富商巨贾在龙城购置一处豪宅,也不过花费万金。
记得当初,莫高城城主悬赏突厥可汗的人头,一出手就是十万赏金之巨。
当然此为家国大事,不可与上述情况相提并论。
另有许多王公贵族,动辄花费数十金,甚至成百上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端的是挥金如土。
区区一金在他们眼里,简直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而姜枫的画像经过名家润笔,主要就是卖给那些豪门世家,以供闺中待嫁的大小姐赏玩或收藏之用。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纯粹是出于新奇或是人情等不可知因素,哪怕是买来送人,也算是一件拿得出手的小小礼物。
对于此等阶层的人士来说,一金的价格已然十分公道,甚至还供不应求。
“兄弟,我能不能再冒昧地问一句,你买这画像做什么使?”姜枫有些迟疑地说。
“不是我要买,是姐姐让我买的,早知道能在这大街上遇到姜公子,我还费那功夫干嘛!”
“你什么意思?”姜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公子,遇到即是缘分,不知今日你可有空闲到府中一叙。”
白面书生一脸讨好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