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听见韩修远这样的声音。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奢望过韩修远会因为她而出现这样的情绪。
江宁静静听着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葱白的手指逐渐收紧。
其实周宇航说的不对，韩修远的声音并不是撕心裂肺，更确切来说，声音一点都不大，根本就不像能吵到别人的样子。
韩修远的声音很小，像是压着嗓子在发声，一句“江宁，对不起”被他这么喊出来，像极了被父母抛弃是小兽的呜咽。
很压抑，很……让人揪心。
江宁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想让突然很干的嗓子好受一点儿。
她动了动身体，从桌边走到床上坐下。丝毫不顾发梢上未干的水会不会滴到床上。
她现在只想让自己放轻松点儿。
胡乱的动了动，江宁哑声喊道:“韩修远……”
尾音未落，刚才还在道歉的韩修远突然停了下来，没了声音。
但却有了急促的呼吸声。
江宁有些奇怪，刚准备再喊一声，就听见韩修远突然爆发了情绪，哭了起来。
“江宁！”韩修远大声喊着，声音里有着歉疚，有着痛苦，但最多的，还是庆幸，“江宁……你还在，你还在……江宁你还在……”
江宁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觉得自己嗓子更难受了，心也像是被人攥着用力掰扯一样，有些疼。
什么啊，这是做什么啊，干嘛突然这样。
鼻腔猛然涌上来一阵酸意，眼眶也微微开始发热。江宁赶紧仰头，将这股情绪忍下去。
韩修远那边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江宁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正在全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江宁这才感觉好了些。
她将手机换了个手拿着，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将汗湿的了右手在毛衣上擦了一下。
“韩修远。”江宁说，“你冷静一些。”
韩修远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情绪依旧很不稳定，用着那让人揪心的声音喊江宁的名字，说对不起，说自己混蛋。
江宁深吸了一口气，又喊道:“韩修远，你能静一点儿！”
这次她的声音重了些，带着几分脾气。然后就听见那边的韩修远突然吸了一下鼻子，可怜兮兮的应了一声好。
江宁:“……”
这突然间的变化弄的江宁措手不及。
直到听见韩修远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江宁，你还在吗？我听话了，我不闹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江宁:“……”
这是韩修远？这竟然是韩修远？？？莫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江宁沉默了好半天，最后是被周宇航的一声喊给喊回神的。
只听周宇航在那边不可思议的喊道:“我靠韩修远你果然是个见色忘友的！我累死累活的陪你喝酒，给你送到酒店，你折腾我半天！江宁一说你就好了！韩修远你个双标狗！”
“闭嘴！”韩修远一改之前的乖巧，声音冷淡了起来。
周宇航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了一声很不甘心的喊声:“……我靠啊！”
江宁哭笑不得，果然有周宇航在的地方就很欢乐。
不过被这么一闹，她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韩修远，你别闹了，赶紧睡觉，别再折腾人家了。”
“我没闹。”韩修远有点委屈，“我也没折腾他。”
人家都打电话上我这告状了你还说你没闹？
江宁不想和他说这个，因为说不清，只是点点头说:“行，那你赶紧睡觉。周宇航明天还要上学。”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韩修远，江宁明天也有课。
于是他乖乖的点点头，期间还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你明天也要上学对不对？那你赶紧睡觉吧，早点休息。”
“好。”江宁说，“你把电话给周宇航。”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见色忘友的家伙！”周宇航反瞪回去，对着电话说:“喂江宁？要和我说什么？”
“麻烦你照顾他了。”
江宁说完就感觉不对。之前帮韩修远收拾烂摊子收拾习惯了，现在竟然一出口就是这个，真是。
好在周宇航那边倒是没发现什么，只是大大咧咧的说:“没事，都是兄弟，即使他见色忘友双标狗也还是我兄弟。”
江宁被他逗笑了。“那好，那你赶紧弄完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课。”
“啊好……我靠，韩修远你做什么？！”
江宁正奇怪着呢，就听电话里突然换了个声音。
“江宁。”韩修远喊道。
江宁没说话，她有一种预感，韩修远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她睡不着。
果然，就听那边静默了几秒钟之后，用着很轻，但是很揪心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对不起。”
说完，像是害怕江宁的回应一般，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但是江宁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什么啊，干嘛突然说这个。
什么之前或者现在，什么对不起，她不是说了不在乎了吗？干嘛要突然道歉？干嘛要喝醉了喊她的名字，还用那种语气和她说话？
干嘛啊。
江宁握着手机是手逐渐收紧，最终，嘴边扯开一抹苦笑。
看来今晚注定不眠之夜。
冬日的天一向亮的比较晚，好在今天天气还不错，七点多的时候，天就蒙蒙亮了。
韩修远被冻的扯了扯被子，但是半天都扯不动。
他眉头一皱，无意识的使劲一拉一踹，随后便听见了一声中午落地的声音。
“我靠咋滴啦？”周宇航懵懵的从地上爬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韩修远也醒了。
他看着懵了的周宇航，也懵了，“你怎么会在我家？”
“什么你家！”周宇航张口就骂:“这是酒店！你昨天喝醉了我给你拖过来的！”
他越想越气，嘴巴里也没个把门的，“韩修远你个双标狗！我算是彻底看清你了！我昨天累死累活的给你收拾烂摊子，结果你还闹了我大半晚上！还哭着喊着要江宁！弄的人家前台姐姐看我的眼神都不对！”
“行你说要就要吧！”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继续，“我帮你给江宁打电话，你个双标狗，我哄了你半天你都……”
韩修远本来心不在焉的听着他说话，身体都已经又歪倒在床上准备接着睡了，结果听了一半，觉得好像自己确实不是很厚道，就打算给道个歉。
没想到周宇航后面的话直接就给他整懵了。
他腰上一用力，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周宇航，“你昨天给江宁打电话了?”
周宇航现在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很不服气的回答:“那不然呢！你也不看看你昨天是个什么样子?我不打电话能行吗?！要是再晚点打电话，说不定我一晚上都不用睡了！说不定酒店的人还要报警！”
韩修远对昨天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他说的这么严肃，还努力回忆了一下，随后脸一下子更严肃了，“我说什么了?”
他好像对昨天有点印象了。他确实听到了江宁的声音。
“你说什么了？”周宇航一下子就毛了，“你能说什么？就像个娘们儿一样喊人家名字，给人家道歉！还骂我！！”
最后一句是重点。
然而他说完之后还特意等一会儿，发现韩修远还是没有理他，而且脸色很不好看，突然就想起来了韩修远昨天从他手里抢了电话的最后一句。
“哎哥们，我问你个事啊。”周宇航坐到他身边，问:“你昨天说的那什么，什么不论是之前还时间现在，都对不起是啥意思?你以前真和江宁认识？”
其实周宇航一向是个大粗神经，一般的小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句话，他昨天偏偏就记住了。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韩修远当时说那句话的语气。怎么说呢，具体的他形容不出来，但是就是感觉很揪心。
韩修远当时的心情一定比他更难过。他这么想。
然而韩修远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像是受激一样快速从床上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就要穿衣洗漱。
“哎你干什么去啊这么着急！”
韩修远依旧没理他。
不过周宇航也猜了个大概，应该是去找江宁了吧。
毕竟能让韩修远变的这么不像他的人也就只有江宁了。
周宇航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发愣。
随后也跟着一下弹起来找钱包:“我靠酒店的灯钱还要赔呢！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江宁坐了大半夜，干脆直接弄起了设计图，这倒是让她暂时忘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泛起了困意。
小睡了一会儿之后，就被冻醒了。
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也收拾收拾准备上学。
不过她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在小区门口看见韩修远。
脚步顿了一下，江宁朝着踌躇不前的韩修远走了过去。
并且主动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昨天不是喝醉了吗？”
“啊，啊，是喝醉了。”韩修远有些犯怂，心里一直想说什么，但是嘴就是不听使唤。
江宁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说:“昨天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我不在意。”
见韩修远不说话，便换了个话题，“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去上学了。”
“等等！”韩修远终于愿意出声了。
他嘴巴动了动，最终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份早餐递了过去，“你又没吃早饭吧？这是我……”
他的声音在江宁的目光下消失，并且手还逐渐往回缩。
江宁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接了过来。
韩修远立马瞪大了眼睛，眼里有着震惊和欣喜。
江宁假装没看见，打开豆浆喝了两口。
味道挺浓的，而且虽然不是特别烫，但是也还是热的，一口下去顿时觉得身上都暖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一脸满足。等回过眼来的时候，就见韩韩修远笑着盯着她。
眼里满是温柔。
江宁顿时懊恼起来，脸开始发热。
她赶忙往前走，“我先走了，要迟到了。”
现在时间还在，就算再耽搁下去也是迟到不了的，韩修远知道江宁这是害羞了。他也不戳破，只是心里暗搓搓的开心。
心里还琢磨起了是否要给周宇航昨天的助攻给予一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