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彦起身对孙史用道:“淳佑既然有客到访,我也就先回去了。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淳佑,昨日驾驶马车的车夫能否借我两日。”
孙史用虽然心中奇怪,街上这么多车夫,为何非得要我家的,难不成为了省这么点银子,但嘴上非常爽快的答应道:“颢瑜若是需要,你只管使唤着用。明日一早就让他去你府上候着。”
韩良彦拱手谢过孙史用:“多谢,淳佑不必相送了,请回吧。”
翌日一早,韩良彦唤来了相州土生土长的家丁王二虎。王二虎十六岁,读过几年书,为人很机灵,前几日韩良彦就把二虎要来自己这儿当差,顺便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对秀知的一番痴情。
韩良彦对王二虎道:“你去醉仙居定一间雅间,点些上等菜肴,别太多,三个菜就行,等等,别上等的,便宜的菜肴你点几个,省着点,午时上菜。和老板说要是有人找人民警察,就带到雅间内。你去秀知那支些银两,记得把钱付了。都记住了吗?”
二虎自信的表情韩良彦很满意,当然他也从未让韩良彦失望过。“三郎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韩良彦对小小桔道:“你去把刘铭叫来。”
“遵命,首长。”小小桔行了军礼,领了任务欢快的去找管家刘铭。这孩子已经被韩良彦彻底带跑偏了。
没一会刘铭迈着老腿走了过来,韩良彦搭着刘铭的肩膀,露出一副剥削阶级奸险小人般笑脸道:“刘管家啊,我昨日和你说牛车准备好了吗?”
刘铭是有苦难言,苦着脸道:“我说彦哥啊,昨晚上你和我说的时候天都黑了,你让我去哪儿给你买一辆牛车?我只能今天一大早,敲牙行的门,花大价钱买了一辆旧的。你先将就用着,车厢我已经派人去定制,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但是得等上五天。”
韩良彦根本不在乎新的旧的,只要走的稳当就行。稳当,对了,“刘管家,要麻烦你再跑一趟,车厢先别急着做,我绘制一张图纸给你,到时让车行按照我图纸上的做。还有你去下铁匠铺,打造几件铁器。你等我一会,我去画图纸给你。我明日还是和你一同去车行。”
刘铭问道:“彦哥,你去车行做甚,若是有事只管交给我办就行。”
韩良彦嘿嘿直笑,一副奸商的面孔,“我去谈生意。”
坐着牛车,一路慢慢的晃悠,韩良彦挂起帘子慵懒的晒着太阳。
牛车驶出了西城门,韩良彦懒洋洋的问车夫:“你叫什么?”车把式有些内向,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小的姓陈,大家都叫我大牛。”
“大牛啊,昨日我们离开马车后,你可一直守在马车附近?”
陈大牛肯定的答道:“我一直守着马车附近,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韩良彦冷下脸,淡淡的追问道:“真的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
陈大牛紧张的有些结巴,用袖子擦拭掉从额头留下的汗水,回答道:“我,我一直都守着马车,除了中途,去解手,一次,很,很快就回来了。”
韩良彦眯起长长的眼睛,问道:“什么时候去的,去了多久。”
陈大牛想了想,闪闪躲躲的回答道:“就是山坡上有人滚落,你们都跑过去看热闹的时候,大概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韩良彦大喝道:“一盏茶的时间?你是解手还是出恭大号。给我说实话。”
陈大牛吓得手中的缰绳差点掉落,如同爆豆子一般,一股脑儿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那时我正在解手,听到那边声响也想去看看,没多久马就嘶聿聿的叫了起来。我转身看见有人正在往我们的马车上爬,我就拼命的往回跑。这时这时,那人扔了一把银子,我想着那人是往马车内去的,他也驾不走马车,一时贪财,便去捡地上散落的银子。”
韩良彦坐在牛车内,一拍护栏怒道:“银子,又是银子,为了银子连命都可以不要。孙家是怎么克扣你们了,一个个都这么贪财。”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冰冷的问道:“你可看清那人的相貌。”
陈大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交代:“那人用布蒙着脸,没有看清相貌,只知道是一位公子哥,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的衣服,非常好看。”“衣服是什么颜色的?”“深篮色。”“那人高矮胖瘦?”“与马车一般高,身型有些微胖。”
韩良彦回忆着,昨日文渊三人穿的都不是深蓝色的衣服,能穿绫罗绸缎的肯定是世家公子。勾起嘴角,不屑的冷哼一声,是他。
来到昨日孙彩离滚下山坡的地方,山坡上马车滚下的痕迹清晰可见。四分五裂的马车散落在满是泥土与碎石的道路边。韩良彦嗤之以鼻,冷笑道:“官府这帮庸才,居然把这么重要的证物扔在这不管。
马车除了被拆下的顶部木板,与车轮上的麻绳,还有不知所踪的马匹,其余部件都还在。只是车棚被摔的有些变形,车轱辘滚到了一旁,套马的木梁断裂。
韩良彦弯下腰,仔细察看马车。马车外有许多划痕和磕碰。车棚内壁基本完好,没有明显的磕碰,连同细木雕花车窗与车门,依旧保持原样。来到车棚的侧边面,连接车门的木栓也没有破损,车门上的锁扣完好的挂在车门上。
韩良彦紧锁着双眉,不自觉的捏着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稍远处的车轮边。
车轮没有损坏或变形,上面还留着许多被太阳晒干的泥土,韩良彦伸手取下一块,轻轻一搓,泥土立马散成小块,掉落到地上。
呵,韩良彦冷笑一声,从城内到十里亭,根本就没有泥泞的道路,更何况还在车轮上绑上了麻绳。
沿着山坡上的痕迹,向坡顶爬去。
半坡中,韩良彦找到了一个三寸厚的绵坐垫。一路爬到山顶,只有一块一人高,两人宽的大石,石头干净圆润。韩良彦围着石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圈,又在石头周围找了一圈,同样没有找到。
行了不多时,便来到坡顶,道路离山坡有两米多远,稀疏种着松柏与橡树。道路宽三米有余,用石头铺成,非常平坦。
可以排除道路的原因,这般宽大平整的山道,是如何翻下山坡。沿着山路又行了几里,仍一无所获。他想找孙通判重新验尸,但是要怎样才能说服这个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昏庸无能的通判同意。
下了山坡,韩良彦叫来陈大牛对他吩咐道:“回去后,你去院中找秀知,你们一同去找刘管家,让他多派些人手,把这马车原封不动,一件不少的抬回我院中。”韩良彦不放心这个陈大牛,还是带上秀知放心一点。上了牛车吩咐道:“午时前赶到醉仙居。”
车上,韩良彦靠在牛车内,整理今日的线索。有三处非常重要的线索,直接说明了一场意外可能是人为,刘大在坠落山坡前,很可能已经死了,滚落山坡只是为了掩盖刘大的死因。这些都是韩良彦的推断,是否如他所想,只要重验刘大的尸体立马知晓。
今天的收复颇丰,给他下毒的人八九不离十已经确定,只是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毕竟现在都只是他的推测,并没有证据。必须要有所行动,不然会一二再,再而三的给你使绊子,背后下阴招,总是一个大麻烦。
韩良彦摸着放在胸口狄咏留给他的那张符篆,那个想取他性命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在暗处的敌人往往更令人害怕。
一路思索着这些个事,韩良彦坐躺在牛车上,慢慢悠悠的驶入了北城门,沿着安阳道,再行上两里不到的路便到了醉仙居。
韩良彦掀起有些破旧的灰布门帘问道:“现在离午时还有多久?”
陈大牛驾着牛车回答道:“回少爷的话,现在离午时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
“停车,我自己走过去,你直接回府去,还记得我交代你的事吗?找秀知,把马车原封不动的运回我院中。”
陈大牛连声应答:“哎,哎,都记着呢。”
下了牛车,韩良彦独自走在安阳道上。相州的人口密度在仁宗时期属于中上水平,今日天气不错,街上人头攒动,街边贩夫小摊络绎不绝。他们贩卖的许多东西都是韩良彦没见过的,顿时好奇心大起,一个摊位连着一个摊位的逛,不管是男子物件还是女子饰物,都要拿起来把玩许久。
“你有看见我家山儿了吗?”
“小娘子,你看见我家山儿了吗?”
“咦,老太婆你脏死了,你离我远一点。”
“店家,你看几我家山儿了吗?”
“走开走开,没看见,去别的地方找。”
老妇人神色憔悴,伛偻着背,在街上一个一个的询问着他家山儿的下落。干裂的嘴唇沁出丝丝鲜血,银灰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几缕落在眼前,遮住了她通红的眼睛,满是灰土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风尘仆仆。老妇人每询问一人,眼神变暗淡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