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成看来,黎羽不过是被他牵着走的提线木偶,只稍稍勾勒,他便能按照自己算好的路线前行,到头来,毫无察觉间入了他的圈套,什么天煞阁阁主,在他手里都不是对手。
梁成轻笑:“陈王是想让在下暂且照顾好她,在下本就有求于王爷,如此,本是应当。”
话毕又干笑两声:“轻重缓急在下还是分得清,就怕我这外甥女,她要定的事,可谁都拦不住。”
黎羽轻抚着朗月的脸颊,无论何时,他望向她的目光总是充满柔情,也正是这份柔情,他获得了她全部的信任,以致后来遍体鳞伤却一无所知。
“月儿这里,本王自会想办法。”黎羽道。
梁成手磨着桌沿,似笑非笑道:“那在下便拭目以待了,还望王爷美人江山皆可得手。”
柴房内。
梦里总忧伤,闭上眼,尽是杀戮,救喊,太多罪恶缠身,以致她害怕做梦,可如今却深陷梦魇中,犹如陷入沼泽,一双双白骨森森的手将她拉向深渊,她拼命哭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梦,朗月一遍遍告诉自己,却仍旧弥足深陷,如何挣扎也逃不脱,就在她绝望之时,白光乍现,苍劲有力的大手将她拉住,王爷!是王爷吗?
“快醒醒,小爷我都给她闻了这么多醒神的药,大蒜都上了,她怎么还不醒,不会是那老头框我,给的假药吧。”
朗月闻声睁开双眼。
“哎!醒了,我的天你终于醒了。”
朗月费力抬起眼皮,眼前人的面孔逐渐清晰,白齿红唇,一位清秀的少年郎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少年脸上挂着笑容。
那双眼?“李时睿?你——”话刚脱口,心口便憋闷的直喘不上气。
“先别说话!你神识虽清醒,但药效未过,若强制运力,搞不好就没命了。”
朗月只觉浑身酥软无力,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喘着粗气,望向李时睿,苍白的面上现出一丝痛苦。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问,也很想将我揍一顿,可现在不是时候。”他压低身子,低声道:“小爷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你别发声,我这就带你出去。”
然她已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虽不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但离开这才是当务之急。
朗月被他横空扛起,不曾想如此纤弱的身板竟有这般力量,此时已是夜幕,究竟几时她也不知,但宅中安静异常,应是已入深夜。
见他第一眼时,朗月想的便是他是如何进来的,而今她终于知道了,朗月无力地趴在他肩上,身子瘫软的像滩烂泥,李时睿似乎对这里的每一个机关了如指掌,无论是沾有毒药的墙壁,还是可能会突然拔地而出的地刺,他都能完美的避开,可她心中纵有千万疑问,也无法说起,只能以后再问。
朗月给他指了回去的方向,一路上下颠簸,直叫她头晕难耐,等回到院子时,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师妹至夜未归,沈安年一直提心吊胆,他去紫竹园附近转悠,可直到三更,也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而今再见到师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这小子又是谁?
李时睿将肩上的朗月慢慢放下,手刚刚撑上她的肩,怀里的人便被扯了过去,沈安年瞥了眼面前的黑衣男子,没好气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好心救人却被当成采花大盗,李时睿摸着后脑勺,十分郁闷道:“大哥,小爷我可是救了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本已经晕乎的朗月,又被二人吵醒,不耐烦道:“别吵了。”话毕,二人皆朝她望来。
“师兄,”她望向沈安年,道:“一切还等明日再商议。”
沈安年看她的样子,应是中了软香散,此刻依旧浑身酥软,想来药劲未去,要等上五六个时辰才能彻底恢复,沈安年点了点头。
朗月又回头看向李时睿,吐出口气道:“等我恢复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李时睿忙应下:“放心,小爷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沈安年极其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遂扶着朗月朝屋里去。
“喂,那个,”李时睿露出白晃晃的牙齿,道:“师兄,我今晚睡哪啊?”
“睡雪地里!”沈安年硬生生撇下五个字,随即扬长而去。
独留下可怜的李时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直委屈道:“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呐。”
晨光熹微时,紫竹院内,梁成大发雷霆,他气得不是因为朗月被救走,而是因为那人无视了他所做的一切,他精心设下的机关,他所藏的每处暗毒,向来自命不凡的他,不相信有人可以完好无缺的闯入他的地盘,且完好无缺的从他眼皮底下将人带走。
恐惧更胜于愤怒,他疯狂寻找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可除了一堆被割掉的绳子,什么也没留下来,就连他的机关,也完好无损,梁成彻底被激怒了。
“会不会是陈王将人偷偷救走。”南絮猜想。
梁成直接否认:“我自会将人奉上,他何必多此一举,而且我相信他没有那个能力。”
梁成绝不认为黎羽有那个能力,纵使他为天之骄才,可在他眼里,他什么也算不上,梁成打心眼里瞧不起黎羽,瞧不起被压制多年,却一直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他,瞧不起明明一身健全,手握天煞阁,却丝毫不作为的他,与自己相比,他只能算得上平庸。
“那人现在一定就在朗月身边,我想我终会见到他,而他,也终会死在我手里。”
梁成嘴角扬起一抹诡笑,他绝不允许任何威胁到他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或者应该说是任何比他优秀的人。
与此同时黎羽也知道了朗月被人救走的消息,甚至于更早,因为埋伏在朗园附近的探子早在李时睿敲响院门时,即第一时间报给了他。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人,李时睿,李国的傀儡太子,他到那里究竟做什么?他又为何救月儿?后者显然是他更在意的。
至次日午时,朗月身体才彻底恢复,她撩开门帘刚探出头,便被眼前一片和谐之景给镇住了,但见沈李二人正其乐融融的堆雪人,其间不免说说笑笑,昨夜还针锋相对的两人,今日便有说有笑,仿佛相识已久的老友。
听到动静,二者不约而同看过来。
“师妹!”沈安年搓着手,朝朗月跟前走来,李时睿也随之跟在身后。
“师妹感觉如何?”沈安年道。
朗月一面回答一面盯着他身后的李时睿,“好多了。”
沈安年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回头看向李时睿,笑道:“小李昨晚全都告诉我了,都是误会一场。”
小李?突然叫的这么亲切,看来没少收人家的好处,二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沈安年霎时没了底气,只能尴尬笑道:“外面这么冷,我们还是进去说,进去说。”
三人进了屋,沈安年看好茶,朗月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李时睿,李时睿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只能一个劲的喝茶,不一会半壶茶水下肚。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这里”朗月先开口。
李时睿吞下最后一口茶,颤颤巍巍将茶杯放下,眼神极不自在道:“你管小爷呢,小爷爱去哪就去哪!”
“好,”朗月笑道。
随即将剑摆在桌上,“李公子不想说,可以,但李公子至少要告诉朗月你为什么会来救我,又是如何进的了紫竹园,不然,”朗月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剑柄。
李时睿使了个眼色给沈安年,沈安年心领神会,上前劝道:“哎,师妹,人家小李可是救了你,你怎么能如此咄咄逼人呢。”
朗月斜倪了他一眼,沈安年立刻闭上嘴,躲在一旁,不敢再造次。
见求救无望,李时睿一咬牙,似是下定什么决心,双手重重锤在桌上,立起身,直直盯着朗月道:“我喜欢你。”
朗月呆愣片刻,随即笑出声来。
“你为何笑!”李时睿红着脸呛道。
朗月憋笑道:“若朗月没有记错,李公子似乎还说过喜欢陈王,朗月在想难道李公子只能编出这等借口来糊弄我。”
“什么!你还喜欢陈王。”沈安年大吃一惊,随之摆出一副极其嫌恶的表情。
李时睿百口莫辩,涨红着脸道:“就算是我编的瞎话,可我真的只是为了救你。”
“你为什么要救我?”朗月又道。
李时睿却哑着半天说不出话:“那是因为,因为...小爷就想救你怎么了!”
李时睿的说话原则,便是四个字‘胡搅蛮缠’,说不过,便硬凹,气势不输就对了。实话说就是小孩子脾气。
“那李公子可是跟踪我,不然也不会知道我被关在了那。”
闻言,李时睿话语软了下来:“这我承认,小爷确实跟踪了你,不过你可别乱想,我只是担心你罢了,陈王殿下不是前些日被皇上重责了吗,我担心你,就想来看看,谁知看见你挎着包裹从王府出来,我就在想,他是不是抛弃了你,那个,”
李时睿忽的低下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彩,问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