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总听人说你气质沉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安平侯教子有方啊。”皇上淡淡道。
他立即回敬:“皇上谬赞,比之太子殿下,臣却是差的远。”
皇上笑道:“你不必谦虚,朕要你来就是希望天儿能够向你讨教,收敛一下乖张的性子。”
“多谢皇上赏识。”他恭敬回道。
“对了,朕听你父亲说你平日最喜研读兵法,可有何见解,说出来听听。”
他低声一笑,道:“纸上谈兵无用,要使出来才行。”
“哦~”皇上立即起了兴趣,上前一步,将太子一个人撂在身后,对眼前的少年道:“你想要如何使出来?”
徐文昌嘴角轻扬,转身到海棠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回来在地上画了一只马,写了一个兵字。
“这是何意?”皇上看向他,指着他画的东西。
他正立身形,缓缓开口:“战场瞬息万变,要想指挥打仗,必须亲临,且要有丰富的经验,但练兵不一样,黎国能称霸天下,靠的是兵,但却不是真正的兵。”
皇上脸色瞬间沉下,确实他能打下天下全凭生死蛊将士兵变成行尸走肉,但生死蛊现在没了,兵便又是凡胎肉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你这是何意?”皇上的语气显然已经不悦。
徐文昌依旧面不改色,“中原一统,南边的李国不足为惧,我们要防的,”
他用树枝在北面圈出一个圈,写了一个凉字。
“凉国地处草原大漠,国不大,民彪悍,且骑兵最为突出,他们常年侵扰边疆,边土百姓民不聊生,我们的官兵一到,他们就策马而逃,黎兵虽不弱,可骑兵不行,可为什么我们不能有好的骑兵,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良马,北面平川有山,水草丰美,我们大可以将那里围场开牧,引进西域良马,在此培养,不出五年,黎国骑兵说不上称雄,但绝不像现在这样。”
良久,才传出一阵笑声。
“好!”皇上眉目舒展,朗声道:“朕若让你领兵上战场,你当如何?”
徐文昌双手抱拳,话说的铿锵有力,“于国,于百姓,于圣上,自当肝胆涂地,在所不惜。”
“真是后生可畏呐。”
皇上手拍上他的肩膀,笑道:“徐将军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啊,天儿,”
他回头看向太子,“脑子聪明,品行更要端正,你可要向文昌好好学学,万不能再吊儿郎当,无所事事。”
“是,父皇。”太子垂下头,声音听着仿佛没了力气。
他再次抬头,道:“父皇不和儿臣一起用膳吗?”
皇上面上表情又恢复如初,淡声道:“不必了,朕还有公务要处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呆呆立在原地,眼神瞬间黯淡,“呵,”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去,脚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声。
“殿下!”他在背后喊了一声,太子没有理他,而像离了魂似地晃晃悠悠回到寝殿,将自己关在里面。
原来他也会痛,他也会伤,他也会拼命地想要一个人认可。
“殿下!”徐文昌不断地敲门,“殿下,殿下......”
“小昌你走吧,不用管本宫。”屋内传来太子微弱的声音。
“太子殿下!”他心急如焚,“太子殿下若有心事,能否不要独自承受,说与臣听如何?”
屋内不再传来声音,“殿下!殿下!”
他终于等不及了,推开房门直往里走,在偌大的金丝楠木床一隅,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将头深深埋在膝间,他能清晰看见他微颤的肩膀,不知为何,他的心尖莫名一颤。
“殿下!”他轻声呼唤,鼻尖不由酸楚。
“殿下,”徐文昌来到太子跟前坐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太子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嘴笨不知如何宽慰,只能一下下轻拍他的肩膀。
“殿下,”他再次呼唤,企图太子能抬头看他一眼,终于,太子将头抬起。
“小昌。”大颗泪珠滚下,“本宫是不是特没出息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不会笑话本宫吧。”
“不会,臣也会哭,大家伤心时都会哭。”
“真的吗?”太子吸着鼻子,泪眼婆娑望着他,“小昌也哭过吗?”
他点头,“当然,太子想看,臣现在就能哭。”
“不要。”太子破涕而笑,“你哭起来定是十分丑,本宫才不要看到那么丑的一张脸。”
他笑了,嘴角微微扬起,“你笑了,小昌你笑了,这还是本宫第一次见你笑呢。”太子惊喜道。
“太子若喜欢,臣以后每日都笑。”
太子摇头,“不,你以后只准对本太子一人笑。”
“好。”他柔声回道。连徐文昌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明明他最不愿多管闲事,明明他谁都不在乎,可如今他却不愿意见到他哭,不愿见到他伤心,他想要守护他,守护他的笑容。
“小昌你刚才可真厉害,你说有朝一日你若做了大将军,可会辅佐本宫?”
“当然,太子为王,臣为将,定当誓死追随,永生守护,不离不弃。”
五年后。
“小昌,小昌~”,静坐于书房的徐文昌听到呼喊,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红衣公子推门而入,笑容从前,“小昌,”他双手撑在桌案上,整个人容光焕发。
“殿下身为储君,怎能日日往侯府里跑。”徐文昌将笔放下,目视太子道。
太子撅起嘴,一屁股坐到桌上,伸手拿过他正写的字,“要不是因为小昌在这,我才要来呢,一边嘴里念道,一边将那副字撑在眼前,啧啧称叹,“不愧是本太子养大的崽子,这字写得委实不错。”
徐文昌摇头无奈一笑。
“哎,小昌,”太子又忽然靠近,坏笑道:“你说你能文能武,生得又这么好看,若是将这冷漠的脾性改掉,那京都里爱慕你的女子还不得排到城门外去。”
“臣尚无娶亲之心。”他开口,语气不平不淡。
“是嘛”,太子将字放回,哀叹一声:“可本太子要娶亲了。”
他垂下头,捏着纸张的手渐渐发白,声音似从喉咙吐出,“那臣在此恭贺太子,觅得良配。”,他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却没想到会这般心痛。
半晌,头顶才传来太子清朗的声音,“不过是父皇的旨意,我连那姑娘面都没见过,美丑与否一概不知。”
“小昌,”太子靠近,笑得十分羞涩,“我这次来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徐文昌抬起头,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什么忙。”
太子有些羞涩道:“我呢,看上了位姑娘,想让你帮我追到手。”
“我?”他摇头,“殿下让臣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臣做不到。”
“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小昌,我是太子,不能整日在外游荡,而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他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他不忍心拒绝他,就如同不忍心看他哭泣一般。
街上人来人往,他二人躲在巷角,缩在前面的太子指着前面一人,轻声道:“就是她。”
徐文昌站在他身后,看他不觉浮现的笑脸,方才所有难过一扫而光,好像只要他能开心,他亦开心。
“你瞧她红着脸的样子是不是十分好看。”
他顺着太子的视线瞧过去,但见一名清秀的少女挎着菜篮,与对面卖菜的婆婆说着话,婆婆不知说些什么,惹得她一阵阵脸红,他淡淡扫过,并不觉其有何过人之处,“殿下真的喜欢她吗?”
“自然,你别看她生的文文静静,生起气来跟你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倔。”
“殿下是因此喜欢她吗?”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但他多想他能回他一声是。
“当然不是。”太子回头冲他一笑,“我也说不上她哪里好,反正哪哪都喜欢。”
“小昌,”,他又接着道:“这几日你可得给我把她看好了,可不能让旁人争先了去,过几日我再把她接进宫。”
“好,”他冲他淡淡一笑,这些年他一直记得那句话,“小昌,你以后只准对本太子一人笑。”,不过一句戏言,可笑他竟当了真。
夜里,空荡的街头,衣着单薄的少女搀扶着已然醉的不省人事的父亲,她多想将酒**亲扔在地上不管不顾,可想到自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又舍不下心,她只能恨,恨自己为何命如此苦,街上黑漆漆一片,阴风阵阵,黑色瞳孔中充斥恐惧,她不停张望,大上她半头的父亲还砸着嘴,说着酒话,一点也不安分。少女只能紧紧拽住他,不让他掉下去,一时分心,竟没看见前面来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身酒气,他们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笑的十分猥琐,“小娘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其中一个甚是油腻的男人道。
“滚!”少女瞪着他们,从腰间拿出一把菜刀,装作十分凶悍的样子,“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小心我废了你们的手指。”话虽然这样说,可她的声音已经颤的不行,举着菜刀的手也在不停发抖。
“小娘子,我好怕呀。”
两个男人搓着手,向她靠近,那油腻男人指着自己的脖子,贱兮兮笑道:“来,往爷脖子上砍。”
歹人越靠越近,少女吓得浑身发抖,醉酒的父亲也因为失去支撑倒在地上,她恰好被倒地的父亲绊倒,菜刀脱手,油腻男人见状,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脚往巷子里拉,少女拼命地尖叫。
“救命啊!”可除了风声,无丝毫回应,两个男人将她拖到漆黑的巷子里,油腻男人压在她身上扯她的衣服,她拼命反抗,可她一弱小女子怎能抗衡过两个男人,她直将嗓子都喊哑了,就在她以为没救准备咬舌自尽时。
一道清冷男声从巷子深处传来,“放开她。”
油腻男人无故被扰了兴致,十分不悦地回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扰大爷兴致。”
却刚一回头,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颈上,徐文昌从暗处靠近,一双眸子刺冷如鬼煞,“现在走,我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