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沉声道:“师妹,难道你不觉得整个事情都很怪异吗?”
“怪异?从何说起?”
沈安年平日里虽总是嘻嘻哈哈的,但遇到正事绝对认真。
见他这番模样,朗月不由绷紧弦来,仔细听他说。
“师妹,师兄曾与你说过黎羽此人决计不简单,而今这番感觉越发强烈,他昨日刚回京都,夜里梁成就没了命,而且,之前我派去监视梁成的人,不止一次在紫竹园附近见过他,虽未亲眼见他进出紫竹园,但我怀疑紫竹院内有秘密通道,他可能就是由此进入紫竹园而不被我们发现。”
“师兄怀疑人是他杀的。”
沈安年的意思最明了不过,若他仅仅是杀了人倒也罢了,怕的就是......
“他绝不可能为取生死蛊而杀人。”,
眸光上举,“师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你我皆一样,大家各怀心思,各有目的,但我相信黎羽他不会伤害我。”
“师兄知道他不会伤害你,可,”
沈安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再次道:“你可还记得上次你对我说过靖王殿下找你一事。”
朗月看向他,点头,“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他为何找你?”
“他丢了黄册,怀疑是我偷走的。”
“那你偷了吗?”
朗月立刻否认,“既要偷,我当初何必要还与他。”
“可你将黄册还给了他,却又丢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偷偷拿走。”
“梁成。”,这个答案她不是没有想过,可答案指引的方向却是她不能接受的。
沈安年又道:“整件事态下来,受利最大的是陈王,可黄册明明是梁成亲自交于靖王殿下的,如此只能说明一件事。”
沈安年沉下目光,“他们二人其实一早便串通好了,随时以黄册内容要挟太尉,只不过突遇意外,不得已提早使出来罢了。”
“不可能!”,
她正视沈安年,道:“黄册中所记载的是那些贪污军饷官员的名单,可我去过军中,他们每月俸禄根本不少,或许那本黄册从一开始便是假的,只是梁成用来欺骗靖王的,或许...”
“或许他们得到的俸禄是陈王给的?”沈安年插口。
“师妹,”他再次规劝,“若为帝王,他定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帝王,可上位者哪有不黑心的,连师兄我这般清明的人有时也将他看不透,何况师妹你呢,江湖中你是月影,看似冷血无情,可你比谁都要单纯,也比谁都要一根筋,认准的理死也不回头,师兄不怕别的,就怕你被他利用,到头来伤痕累累不自知。”
“我懂,”,朗月将头抬起,“师兄的好意我理解,可他的那份情我能感受的到,那份真挚而滚热的爱不可能虚假,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反抗自是理所应当,只要他心里有我,不辜负我,我都可以原谅他。”
沈安年无话可说,以师妹的脾性,除非黎羽真的背叛她,不然她绝不会怀疑他,只希望黎羽能够好好对待师妹,也希望他的担心都是多虑的。
敲门声,一声紧着一声,王府近日忙着打扫,被遣散的下人也大多没来全,正往正厅搬东西的王生听到敲门声,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他放下袖子,喊了一声:“谁呀。”,大抵是没听见他说话,半晌也没回应,王生小声嘀咕两句,去开了门。
厚重木栓落下,门开。
“朗月姑娘!”王生喜笑颜开,“姑娘是来找王爷吧,王爷正在后园陪小太子玩呢。”
小太子?从前只听人提起,倒从未见过,“王大哥且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王生回头看了眼搬了一半的桌子,笑道:“只能如此了,府上人手不够,若是将姑娘怠慢,还望姑娘海涵呐。”
朗月盈然浅笑,道了别,兀自去了后园,一路走过,人寥寥无几,看来还等过上几日,这里才能恢复昔日风采。
或许因为人少的缘故,地上的雪大多未有被踩过的痕迹,脚落在厚厚积雪中,不深不浅一个脚印,又是一脚,连带起底下微湿的泥土,如此一路,倒也走的十分有乐趣。
园林内所有树皆披上厚实雪衣,万物皆银装素裹,唯有那抹粉红依旧亮眼,那颗他亲手为她编织的桃树,仍旧粲然可观,顶上悬挂的油纸顶棚令它免于风雪摧残。
嘴角浮现笑容,尽管冬日寒冷,却还是有一股暖流在她心尖上围绕。
耳边传来悉嗦之声,朗月朝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却是一粉嫩团子正撅着圆屁股在河边不知在捡什么东西,此时水面已结薄冰,水虽不深,但此冬日若是掉了下去,可真会要了命,眼看那团子小脚就要踩上薄冰,朗月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他腰带将他拽了回来。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转过来,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怯色望着她,粉嫩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两个腮帮子鼓起,模样真像个胖乎乎的松鼠。
小胖子手里还紧攥着一方紫色帕子,看来他方才所捡之物便是这帕子了,想必这帕子对他意义匪浅。
“尚儿~”熟悉的温柔男声。
小胖子喜上眉梢,挣开她,跑到男人怀里,紧搂住腰,甜甜一声:“二哥。”
黎羽对他宠溺一笑,捏起他肉嘟嘟脸颊,道:“尚儿乖,先让清风带你下去玩,一会二哥再来找你。”
小胖子瘪起嘴,但还是乖巧点头,“知道了。”
“太子殿下,”清风让出条道来,领着太子出了园子。
二人相视,皆是一笑。
黎羽朝她走来,手中扇轻点她的额顶,这个动作仿佛已成为习惯,只要见着她,便总忍不住做出这个动作来。
“既是提早回来,为何不早告知于我,还有,而今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恢复了爵位。”
“事态突然,我也是没料到,至于为何恢复爵位,兴许是汗王的一封信起了作用。”
“信?”
黎羽道:“只知有这一封信,却不知其内容,又或许只是他一时兴起。”
提到皇帝,他面上都变了色,不一会,又笑道:“仅仅恢复爵位而已,如今不过一介闲散王爷,领着月俸混日子罢了。”
朗月笑道:“这不是还有我陪在你身边吗?”
“是啊,我都忘了身边还有你这么个福星。”黎羽十分宠溺地在她鼻上刮了一下。
黎羽捧起她的手,揉搓着哈出热气,“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些。”
朗月鼻头冻得粉粉的,吸着鼻子,笑道:“我不冷。”
“不冷,手冻的跟个冰块似的。”
朗月道:“我听师兄说你回来了,便赶着来了,想着早些见到你。”
黎羽顿了顿,道:“你师兄没跟你说些什么吗?”
朗月心虚摇头,“他能和我说些什么,左右不过一些家常话。”
“月儿,”,黎羽轻声开口,朗月望向他,迎上他的目光,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哀切。
“怎么了?”
黎羽道:“梁成死了,你就真的一点不怀疑我吗?”
朗月将手抽回,眼神不自在地来回摆动。
“梁成本就该死......”,绕口半天,最后道:“无论他人如何说,我也信你。”,她的眼神是那样坚定,她信他,亦如他当初信她一般。
长睫微垂,似有一刹那,她瞧见他垂下肩膀。
“生死蛊,我没有。”,他抬头望她,定神道。
朗月微笑:“我信你。”
黎羽忽有股冲动,他想将一切都告诉她,话未及,但听朗月道:“太子殿下为何在这?”
黎羽道:“尚儿虽贵为太子,可东宫却不允人住,皇上着令为他重造府邸,这段时日他都住在我这边。”
“哦,”朗月若有所思点头。
忽而抬眼瞧向黎羽,娇媚一笑,未等黎羽反应,她一把环住黎羽的腰,将整个小脑袋陷入他怀里,模样便像个粘人的小猫。
黎羽微笑将她搂住,“月儿这般撒娇,就不怕本王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朗月眨眼瞧他,娇俏一笑:“我偏不信,你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恍惚间,黎羽眸中似有团火在烧,他低头望着朗月,手指轻点在她小巧的粉鼻上,道:“此乃本王府邸,又有什么出格事不能做的。”话毕,将朗月拦腰抱起。
朗月惊叫一声,半晌通红着脸,娇羞道:“饶是人少,可让旁人瞧见了去,总不太好。”
黎羽笑道:“这会子知道害羞了,本王偏不放你下来。”
说完抱着朗月大踏步朝拱月门下去。
朗月颠着两只小脚丫,娇嗔道:“你快放我下来。”
岂料黎羽环的更紧,末了笑道:“你既许做本王未婚妻,岂有脱手的道理。”
朗月佯装生气模样:“登徒子,我几时许做你的未婚妻。”
黎羽将她往上颠去,“反正你是说了,本王也听到了,再想反悔也是不行。”
冬日雪阳落在黎羽身上的黑狐裘面上,透着些许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