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纯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苏长风想起那日他为给相思门正名,当众处死风澈前,他扯着他的衣角,求他给他条活路,他当时以为风澈叛变,是太子党给他设的圈套,原来竟不是。
他确实嘲笑过风澈,嘲笑他蠢,为了个女人就罔顾义父多年栽培,当时他不懂爱情,如今他全懂了,原来他当初对风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诛心之语。
青玄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小纯真是太傻,她母亲临终前给她取名月如意,就是想她一生如意,幸福快乐。
绝不会是想让她一直活在仇恨之中,更不会想让她找苏覃报仇,月相思当初不也是为了苏覃不被整个苗疆巫族追杀才替他担下了所有罪名吗?
小纯如今做的这些事,岂不都违背了她母亲月相思的意愿,可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只能希望苏长风能念及苏覃无其他子嗣而饶她不死。
青玄拉着小纯一起双膝着地,双手交叠置于头顶,向苏长风祈求道:“求门主饶小纯,不,是月如意一命,她只是误入歧途,但本性良善,更何况她是你义父唯一的女儿,求门主饶她一命!”
苏长风伸手想扶她起来,她却固执的摇头不肯起身,苏长风见此也无可奈何,只有长叹一声。
终还是狠了狠心道:“国有国法,门有门规,月如意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死自己的父亲,妄为人女,这个仇,我饶不了,相思门饶不了,义母更饶不了她!”
青玄将月如意护在身后,再次以头触地,重重朝苏长风磕头,而后一字一句道: “潇湘夫人那里,我也会去求她网开一面,现下我只希望门主你能给如意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自己也说过,她从未上过万竹峰,而老门主却是在回到万竹峰四个时辰后,中了他自己新研制的毒药火凤苓,而后才死在他自己的书房中。”
青玄见苏长风对他的话并未反驳,继续说道: “而据我所知中了火凤苓的人,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所以老门主绝无可能是如意亲手毒死的。”
苏长风闻言用眼风扫了一眼月如意,可她却始终兀自冷笑,不发一言。
青玄气急,照着她面门就是狠狠一巴掌,而后语重心长道:“你如今还不说实话,真的想死在他剑下吗?”
月如意终于不笑了,呆呆的看了青玄许久,而后轻轻说了一句:“姐姐!你打的我好疼!”
声音与刚刚的冷漠截然不同,似还带着些许小孩子的委屈,眼中再次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青玄终是心软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人同时放声大哭。
苏长风此刻也心如刀绞,但他却一再提醒自己,他对她只是因为情蛊,并无其他,最终他思索良久,还是朝身后的苏畅道:“带上她们去万竹峰,求见潇湘夫人!”
相思门 万竹峰
闹了大半夜,等到了万竹峰,天已微亮,潇妙清已然起身,南衣正伺候她梳洗。她看见苏长风青玄等一干人,竟押着一个女孩一起上来万竹峰,心中正疑惑。
身后的南衣却在看到被押着的小纯时,紧张的狠狠扯了一把潇妙清的头发。
潇妙清吃痛随即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小蹄子,看见男子就走不动道的货色,怎么你也对苏长风痴心妄想?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苏长风能看得上你?”
她表情阴狠,眼神如刀,与她平日在人前慈祥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南衣却并没有半点吃惊之色,她自知有错 ,不敢辩驳,只是连忙跪下请罪。
等到苏长风一行人逐渐走进竹舍,潇妙清忙又瞪向南衣,示意她尽快起来。而后再看向苏长风和青玄时,立即就换了个和蔼可亲的笑脸。
她 柔声问道: “长风,青玄,大清早的,你们这是怎么呢?还有青玄你怎么哭过,是长风欺负你了?”而后又疑惑不解的望向苏长风。
苏长风并未作答,只是定定看着潇妙清,神色凝重道:“义母,害死义父的人此刻就在这里,请义母处置!”
潇妙清闻言身行一晃,差点摔倒,还是南衣忙扶了一把才勉强站定,而后她救朝苏长风怒道:“你说什么胡话,你义父只是出门办事,你怎么就诅咒他死,你安的什么心?”
苏长风冷笑一声,而后拿出一块烫金令牌朝潇妙清问道:“义母可认得此物!”
“相思令!”
潇妙清惊诧,而后又立即质问道:“苏长风,相思令怎么会在你手上?这是相思门门主令牌,是门主身份的象征,令在人在,令失人亡。你怎么敢如此造次?”
“义母清楚这些就好,如今我手持相思令,已然是相思门门主,义父已于九个多月前中毒身亡。如今就葬在相思门陵园,义母还不肯接受现实吗?”
苏长风语气冷漠,完全不顾及潇妙清瞬间灰败的脸色。
“死了,覃哥死了,还是中毒死的,呵呵呵……呵呵呵……真是太好笑了,他一生用毒杀人,自己竟也死于中毒,真是可笑至极!”
潇妙清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义母就不想知道前因后果?”
苏长风对她不仅毫无半点同情之色,而且色厉内苒的朝她冷冷发问。
“我不想,我不想知道,覃哥,覃哥……你们都骗我。”
潇妙清似乎怕极,捂着耳朵大声哭叫。
“夫人。”青玄和南衣同时叫出声。
“我看义母,你最好还是接受现实吧!把你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我,我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更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苏长风语气冷冽,突然转身冷冷的瞪向南衣,眼中凶光乍现。
南衣见他如此,心下已然明了,遂放开一直扶着的潇妙清,缓缓站直身子朝苏长风轻笑道:“陈王殿下果然厉害!”
在场的人除了苏长风和苏畅,都是一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跟南衣有关?
“说吧,说完我会留你个全尸,而后将你完完整整送回太子府 ,也全了你多年算计,一场忠义!”苏长风面带讥讽道。
“既然被你看穿,那就是我学艺不精,怨不得他人,陈王也别想用我来攀咬太子殿下,因为我什么都不会说。”南衣毫无惧色 ,竟面带笑容道。
“太子殿下真是好本事,有你如此忠勇的暗人,真是让人好生佩服,不过听说你们这些暗人从小就接受非人的训练,能侥幸活下来的十之一二,你能有幸被送到我这里来,也定是暗人中的佼佼者。”
“我知道你不会怕死,不过我相思门刑房中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苏长风嘴角含笑,眼中却无比阴狠。
南衣闻言立即变了脸色,而后才又缓缓道:“自从知道陈王殿下要追查此事,我就知道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罢!陈王殿下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义父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死前只见过义母和你,到底是你们谁说的,月如意的真正身份!”
苏长风突然眼神如刀,句句带血。
在场的人都心下一骇,难道一代大侠,相思门的创立者,毒圣苏覃竟然是自杀的!
南衣幽幽开口 道: “那日他终于下定决心和潇妙清撕破脸,他立即去找林莹,也就是你们面前的月如意,他满怀深情告诉她,他要娶她为妻,此后再也不用顾忌潇妙清。”
“小贱人,你胡说什么,覃哥与我二十年夫妻,他对我一片痴心,江湖中人人尽皆知,他怎么会舍弃我,而要娶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潇妙清目呲欲裂,口不择言。
“是吗?潇妙清,你当真觉得苏覃与你夫妻情深?这些年你反复拿月相思和你当年失子的事折磨于他,每日对他恶语相向,他早就厌倦了你,恨透了你 。”
“从十年前开始,他可有再与你同床共枕过一次 ,你也是因此才更加对他变本加厉吧!你们早就势同水火,如果不是苏覃顾忌潇家精于武器制造,早将你休了。”
南衣再不是往日唯唯诺诺的婢女。
潇妙清闻言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明白她与苏覃的秘密在场的人已然尽皆知晓,她突然就恼羞成怒 ,猛然间从袖中抽出一把软鞭,毫无迟疑朝南衣抽去。
南衣一时躲闪不及,脸上生生受了一鞭,刚刚还明媚艳丽的白皙脸庞顷刻间已然血肉模糊。
潇妙清一击即中,却并没有住手的打算,再次举鞭朝南衣抽去,南衣此次却突然朝青玄旁边闪去。
眼见鞭子就要抽到青玄身上,苏长风立即身行闪动移形换影,将青玄护在身前,而后他背部就生生受了潇妙清一鞭,玄色的外袍到白色的深衣尽皆破损,顿时背上鲜血直流。
苏畅大怒,抬起一脚就将潇妙清踢倒在地,再一把将她手中长鞭夺下,扔出老远,立即已有两名守卫上前将潇妙清狠狠按住。
潇妙清还在兀自大骂,口中说出的话犹如市井泼妇。
青玄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万竹峰上遍布的各种竹树,这潇湘夫人的称号都是苏覃对潇妙清最大的讽刺和嘲弄,面前的妇人哪有半分竹子的高洁与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