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风突然很后悔,他为什么要采纳云霜的建议,他明明可以真刀真枪的跟叶护打一架,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心悦她,不管以前怎么样,此后他都不会放开她 。
或者他大可以直接杀了他,至少他是光明磊落的,如今这样算什么?
他明明有那么多方式得到她,他偏偏选了最卑劣的一种,他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糊涂,为什么事关于她,他总是犯糊涂。
“青大夫是怒急攻心,气血不畅,心脉阻塞才突然晕了过去,属下这就去开药。”
良医的话言犹在耳,像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天,周身气息森然凛冽,听涛阁的下人们都不敢靠近半步。
他听着她梦中呓语,听着她一会哭一会笑,短短一天时间,似已走完了她的前半生,那里到处都有那个叫叶护的男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原来她那么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卑微,爱到没有了她自己。
而他此次却是生生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她手中那个断了两节的玉簪,因她攥的太紧已经将她的手心扎破,已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他想把玉簪从她手中拿下来,她却始终不肯松手。
他心痛的无以附加,口中一股咸腥之气溢出,情蛊,是情蛊,一定是情蛊,他是中了蛊才会感她所感,痛她所痛,与爱无关!
他极力说服自己,狠心大踏步离开听涛阁,他不能被情蛊所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困的住他苏长风!
相思门 云霜殿
云霜殿令主寝房中,此刻有男女正在翻云覆雨,男人脑中不断回放着刚刚在相思阁花坛后看到那一幕,他的妻子正和另一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羞耻的亲热,他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突然死去了,又有什么东西突然觉醒了,他疯狂的一边又一边的索取着,掠夺着,身下的女子发出一身魅似一身喘息声……
月如意自从上次被云霜在刑房严刑拷打后,就恨上了她,再看到青玄也似乎不喜欢她,所以平日里她就惯常找她的麻烦,跟她使些绊子让她不痛快。
今日她跟踪她,正好看见她拉着一个失魂落魄男人,偷偷摸摸的进了云霜殿,于是好奇心大起的她就跟了进去,结果就正好看到了这样一出少儿不宜的好戏。
这云霜惯会挑男人的,这个男人长的真心不错,身材又好,简直比苏长风还要完美一些,月如意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东夷,秋水关,伊人客栈
沈长歌此刻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叶护和他从云霜殿出来后,两人就走散了,他跟着貌似青玄的人影追了一路才发现认错了人,又正好被门中守卫发现形迹可疑,直接被赶出了总坛。
他不得已只好独自先回客栈,此后就一直在客栈等待叶护,可是等着整整一天都不见叶护身影。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心中忐忑不安,左眼皮一直突突的跳,不行,他要回去找叶护,正当他准备出门时,却突然从楼上的窗口看到了叶护的身影。
“叶离!”沈长歌惊喜的忙从窗口探头叫道。
楼下的叶护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沈长歌,眼里竟透着森森的寒光,沈长歌不禁打了个冷战。
楼下的客栈中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在讲后羿和嫦娥的故事,正说到嫦娥为求长生,盗取了后羿的辛苦所得的灵药,从而拔地成仙,但此后却只能独自长居广汉宫中,永世孤清寂寞。
听书的众人听到这里都唏嘘不已,大家都在讨论着,到底是与爱人相守一生不离不弃好,还是追求永生逍遥自在的好。
倒是说书先生最终给出了答案。
“正所谓,嫦娥应悔盗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众人顿时掌声雷动,叶护带着一身凛厉杀气从人群中穿过,面无表情的缓缓朝楼上走去,他口中喃喃自语:“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薄情寡义之辈,你越是对她们掏心掏肺,她们越是会视你如蔽履,青玄,今日你为了权势抛弃了我,他日待我权倾天下,也定会让你如这月宫嫦娥一般夜夜悔恨!”
“你怎么呢?叶护,我刚准备出去找你。”沈长歌一见到叶护就急急问道。
“我这不回来了吗?”叶护的声音竟又阴又冷,与之前判如两人。
“发生什么事?”沈长歌不安的问。
“没什么事!”叶护冷漠作答。
沈长歌不信,疑惑不解的望着叶护,不知道为什么才分开一天,叶护竟变化这么大!
许久叶护才再次开口:“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北临!”
“什么,回北临,为什么突然要回北临?你接到了大将军急召?”沈长歌惊诧。
“没有,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办完,我们也该回去复命了!”叶护仍然冷冷说道。
“什么就事情都办完了,细作名单你拿到了?青玄你找回来了?”沈长歌觉得今日的叶护简直奇怪至极。
“细作名单我已经拿到了,至于青玄……不用再找了,她,她,已经,死了!”叶护说的极慢,几乎一字一顿,语调中却不带任何感情。
苏长歌极力想听出他话里的情绪,从而来判断他说的这件事的真假,可始终无法定论。
“青玄,死了!怎么可能?怎么死的?”沈长歌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被苏长风杀了!”叶护依然面无表情,语气冷漠至极,整个人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般诡异。
沈长歌在原地呆愣了许久,似乎终于渐渐明白过来,他顿觉遍体生寒,立时爆怒:“走,叶护,我们走,我们去杀了苏长风替青玄报仇!”
“没用的,就凭我们两个如今是报不了仇的,他不仅是相思门门主,整个东夷国最大的刺客组织的头目。”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东夷王的第五子,陈王楚玉瑾,楚玉瑾是东夷王最看重的儿子,最有可能继承东夷国王君之位。就凭我们俩如今怎么跟他斗?”
叶护反问,语气里竟带了点沈长歌看不懂的嘲讽。
沈长歌被噎的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青玄就这么死了吗?那个清丽明媚又娴静优雅的女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叶护的话言犹在耳,他心中难受至极,满腔的郁闷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再观叶护却极为平静,但仔细看这平静之下又似乎带了许多暗藏的杀伐之气。
沈长歌以为叶护是伤心过度,所以一刻也不想再留在东夷,故而也不敢再刺激他,毕竟青玄是他的妻子。
这些日子为找青玄叶护几乎不眠不休,如今这样的结果,他才应该是最伤心的那个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比他更伤心难过呢?可是他心里为什么那么堵,那么痛,那么恨!
相思门,听涛阁
月如意手里拿着一碗粥,正一点一点喂给青玄,几日不见,青玄已然憔悴的不成样子,原本那双清澈灵动的潋水目,此刻深深的凹陷了进去,眼神混浊不堪,整个人毫无神采。
月如意将勺子送到她嘴边 ,她机械的开口,然后麻木的吞咽下去,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烦了,在如意再次将勺子送到她嘴边时,她转过头去,轻轻推开。
“如意,我真的吃不下!”青玄声音低沉沙哑。
“青玄姐姐,你吃的太少了,你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月如意心疼道。
这几日青玄只要一想到那日的场景就心痛欲裂,她太了解叶护了,他认定的事情就绝无转圜的余地,苏长风真是太狠了,一点希望都没有留给她。
月如意见青玄又沉默不语,暗自垂泪,只好搬出苏长风来。
“姐姐,你这样折磨自己,门主一会儿来了,又要发脾气了,他昨天可都说了,姐姐要是再不养好身子,就要把梅兰和竹菊送到杂役坊去了,你看他们俩那小身板,送去杂役坊,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一旁的梅兰和竹菊闻言立即哭道:“青大夫,求求你了,不要让门主送我们去杂役坊。”说着双双就大哭起来。
青玄长叹一声,心中烦躁不已,但见她们哭的伤心,又只好安慰道:“别哭了,他也就是吓一吓我们,不会真那么做的。”
“才不是,门主从来都只是对姐姐不忍心,对其他人可从来都不会手软,他一会儿来了看到姐姐这个样子,肯定又要大发脾气了!”月如意反驳道。
青玄心下黯然,想起那日自己因生无可恋绝食,苏长风为逼她吃饭 ,硬生生将她的嘴用筷子撬开,强行逼她吃完一整碗粥,如今想来还是不寒而栗。
他对其他人不手软,又何曾对她手软过,为了绝她离开相思门的心,他费劲心机如此这般算计,早已将她伤的遍体鳞伤,如果他没有中情蛊,是不是就不会一定要将自己留在身边。
“如意,你告诉我,这情蛊当真没有解药吗?”青玄盯着月如意问道。
“是的,此事,我并没有撒谎,情蛊并无解药。”月如意说的诚恳。
“那好,如意,从今日起,我要你无论有多困难,都一定要研制出情蛊的解药,你可愿意?”青玄继续说道。
“好,姐姐,我答应你,一定尽力研制出解药!”月如意点头说道。
“如果他解了情蛊,也许会答应放了我。”青玄幽幽说道。
“姐姐,这情蛊其实只能让动情的人无法变心,如果从来就不爱,就算中了也没有用,所以,苏长风是先对姐姐动了心,而后才中了蛊。”月如意解释道。
“我不管他是真对我动了心,还是中了蛊才会以为他爱我,总之如今,我只知道我恨他,再不想见到他!”青玄紧咬着唇,满脸恨意难平。
门外的苏长风闻言,久久沉默,而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