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子和杨进在傍晚时候进城了,俈业城里却比往常空荡了许多,有些店铺都关门了,这让杨叔子有些不解,问了人后才知道原来还是因为划田的事情,所有人都跑出去看官府划田了。杨叔子笑笑,心中颇有些自豪。
两人缓缓往城西走着,他们要去看望杨进的母亲,杨叔子也想让杨进好好陪一陪自己的母亲。
不多时,那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妇人佝偻着身子站在门边,手里似乎编者什么。杨进叫了一声“娘”,抽泣着跑了过去,妇人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两人相拥大哭了起来,杨叔子看着抹了抹眼角,人生就是这样。
妇人哭了一会,看到杨叔子站在旁边,急忙擦了擦眼泪,说:“让先生见笑了。”
杨叔子摆摆手,说:“无妨无妨,人之常情而已。”
“先生快进屋吧。”杨叔子走进幽暗的屋里,地上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许是屋子里太暗了,看不到一点陈设,只有几堵墙。
妇人又出去赶紧做了一点野菜汤端进来:“先生喝一点驱驱寒吧,寒气重对身体不好。先生莫怪粗陋。”
杨叔子接过来,说:“多谢大姐了,我亦是贫寒出生,哪会怪,吃饱就好。”
“先生今日……是不是他不听话惹先生生气了,我先给先生道歉了。”妇人说着就要跪下去。
杨叔子急忙拉住妇人的胳膊,说:“哪里哪里,这孩子听话的很,而且帮我将里里外外的事都处理的很好,只是近日新法推行,我想出来看看如何了,刚好俈业郡不远,而且这里没有田产的人多,所以就来看看,孩子离开母亲时日太久了,也想你了,我就带他一起来。”
“真是太麻烦先生了。先生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明日再回去吧,我知道先生如今公务繁忙,可是夜晚了,不安全。”
“好,只是你们……”
“我和他随便哪儿倚一倚就好。先生为国为民辛劳,好好休息。”
说着妇人拉着杨进的手就要出去,杨叔子叫住她们,说:“如今新法推行,田产划分,你可有划到田产?”
“划到了,再过些日子就去领种子和耕牛。”
“这孩子的呢?”
“先生,这孩子因为造册时候没在,所以没有划上,不过无事,我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杨叔子点点头。妇人看他不再说话想来是累了,带着杨进出去了。杨叔子确实很累,自从到了俈业郡就一直在到处探访,连这里的太守都不知道他来了,只是此刻他却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再给她两亩良田,可是他该以什么方式去说呢?沉思良久,罢了罢了,不说了,一个人也很难耕作,两亩也够了,杨进就一直跟着我吧,日后等他长大,帮他在朝中谋一份差事好了。言念至此,杨叔子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缓缓睡去。
远处鸡打鸣了,太阳从山头上红彤彤地冒出来了,天边的云彩都被染红了。杨叔子起来收拾好,出门,杨进和他母亲也已经准备着早饭。炉灶里的烟呛得杨进直咳嗽,他的脸上抹着几道炉灰,杨叔子看着笑了,这场景竟让他莫名觉得温暖,多年前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站在炉灶前炖着饭食,他在下面往锅下面加柴禾。妇人看杨叔子出来,招呼他过去坐,又端来了一碗清亮的菜汤,杨叔子端起来就喝,心里暗暗说:“放心,明年后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饭罢,妇人也不再留杨叔子,她知道杨叔子的时间无比宝贵,他有很多事要处理。
杨叔子本来打算将杨进留下,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可是妇人却说:“先生,我不是害怕我们饿死在这里,我只是想让他跟着你,学一些东西。”杨叔子赫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于是再没有说什么。
杨叔子和杨进告别妇人后去了太守府,看了政令后就急匆匆地往皇城去了,这次出来巡视,让他觉得更加急迫,他要施行《赏军论》了,否则赵国没有可以行军打仗的军队,只怕迟早被别人蚕食干净。
回到府上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了,杨叔子匆匆吃了一点饭食,叫来光禄勋贺必先,贺必先早前全权处理过天州所有政务,其中也包括了军队事务,因此杨叔子想听一听贺必先关于《赏军论》的建议。
贺必先走进杨叔子的书房,杨叔子直接让他自己找地方坐下,又让仆人送了一些酒水,两人边饮边谈,竟商讨了一夜时间,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时贺必先才离开,杨叔子一脸兴奋地说:“此贺必先实是一能臣。”
中午时分,《赏军论》彻底完成了,重点在严明军纪,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上。杨叔子严令各部众将官务要做到军令明确,做好《功劳簿》,按功行赏,按过处罚,不徇私,善待老兵,善待军士家丁,令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按杀敌数报勋爵,凡斩敌首二十人者封百夫长,斩敌首五十者封千夫长,为战斗提出重大建议者封裨将。无仗可打时,留一万兵卒巡逻守营,防敌军偷袭,其他将士尽化为民,与民耕作,赏罚如普通农人一般。凡兵卒过四十岁者皆回家种田,官府每人赏十两白银,五亩良田,此田免五年赋税。
其后又加入了一些细碎的条令,这关于治军的《赏军论》便彻底发行了,此论可以说是即《田论》后又一侵害到那些贵族的法令了,这时候赵国军、政、田等等大多都是那些世袭罔替的贵族们执掌着,军队里的油水颇丰,国家每年都会给好多钱粮以供军队花销,更是每年会给好多抚恤金给阵亡将士们的家属,这些钱却大多被那些人给贪污了,极少能到他们的家人手里,这就是为何那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如今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的原因,他们甚至连衣食都难以为继。杨叔子的《赏军论》就是要彻底打乱那些世族子弟永远霸占着高位,他要让真正有本事的人坐上军队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