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子站在山崖前,负手望着正在登山门的两人。他微微一笑,不知是因为苦涩还是欣慰。
“先生,带他们去风生楼吗?”
一位书童走到孔丘子身旁问道。
“不了,直接带到陋室”
孔丘子淡然道。
书童略微有些惊讶。陋室是孔丘子释经解注的地方,书院里也只有自己这个贴身书童可以进去。孔丘子能让那两位青年直接去陋室,足以说明孔丘子两人的重视。
书童站在书院大门前恭候。陈鹿狮手里握着一颗山果,吧唧咬了一口,很脆,就是有点酸。看见了略显稚嫩的书童,陈鹿狮从怀中又摸出了一颗果子,他将果子递给书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认识我吗?”。
书童摇摇头。“我叫陈鹿狮!想起来了吗?”,陈鹿狮有些不甘便再次问道。书童还是摇摇头。陈鹿狮没好气地给了书童一个爆栗,想当年自己当书童的时候可是八面玲珑。
“先生要我带你们去见他,随我来吧”
书童一板一眼,丝毫没有寻常孩子的机灵气。
杨小兴望了望峭壁上的房屋,不禁感慨这书院的气魄。能将学堂建在山峰之上,这才真正应了那句高屋建瓴。两人随着书童走进书院,朗朗书声传入耳中。陈鹿狮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洛阳书院建在闹市之间,出门便是市井红尘,虽然俗话说大隐隐于世,但到了山里方才真正感受到山里的清幽。
书院里的路起伏不定,刚下了坡又要上坡。不少青衫儒士三三两两围坐,或下棋或论道,着实有世外桃源的意味。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杨小兴看见了那座位于瀑布旁的茅屋,隔着老远就能闻见由茅屋传来的墨汁味道。
“先生就在那座茅屋里,你们去吧”
书童在离茅屋数十步的地方站定,指着茅屋对两人道。
陈鹿狮点点头,将手里的果核随手一丢,在衣襟上擦擦手,摘下了那枚白龙盘山玉,又从包袱里翻出一封信。这才和杨小兴一起朝茅屋走去,陈鹿狮叩了两下茅屋的木门,茅屋里传出一句:“进来吧”。
陈鹿狮恭敬地推开门,眼珠子不由得瞪圆了。满屋子的竹简和古籍,老人撸起袖子正在给一卷经书作注。
“洛阳书院陈鹿狮拜见孔先生”
陈鹿狮弯腰行了晚辈之礼。
“小狮子啊,好多年不见了,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儿”
孔丘子慈祥笑道,并未停下笔。杨小兴有些诧异,面前这个慈蔼老人和那天大闹一元山的高手是一个人吗?
“你怎么来了?”
孔丘子放下毛笔,抬头看向杨小兴。不知为何,老人竟让杨小兴感到亲切,先前的紧张荡然无存。
“我是来还你这枚玉佩的”
杨小兴将青龙吞云玉拿出。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孔丘子无奈道。
“那你得告诉我为何要送我这枚玉佩?”
杨小兴淡然道。
“不为什么,就是想送给你”
孔丘子呵呵笑道。
“那你告诉我,你和无双什么关系?”
杨小兴追问道。
“她是我女儿”
孔丘子站起身,负手望着窗外的连绵青山。
“你女儿?”
杨小兴惊讶道。
此时他更加迷糊了。
“那她和我师傅什么关系?”
孔丘子怔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
“有些事你还不必知道”
孔丘子说完便转身看向陈鹿狮,接过那封信和那枚玉佩。
“赵碧山最近还好?”
“好”
“赵碧山要你来学什么?”
“学经天纬地的谋略”
哈哈
孔丘子大笑起来,经天纬地,世上谋士数不胜数,但又有谁能经天纬地呢。
“你愿不愿意在我身边做个研墨的外门弟子”
听见这话,陈鹿狮心中暗喜。表面上是研墨的外门弟子,但他知道这是孔先生有意栽培他。像孔丘子这样的高人,平常人见一面都难如登天,别提在身边给他研墨了。
“鹿狮听从师傅安排!”
陈鹿狮微笑道。
“你先出去”
孔丘子淡淡道。
陈鹿狮并不感到惊讶,心中反而更加透彻。当即行礼退出茅屋,蹲在在瀑布旁接水洗脸。
“有些事你早些知道反而不好”
孔丘子拍了拍杨小兴的肩膀,态度很是亲切。
“我要你去走几个地方你愿意去吗?”
孔丘子盯着杨小兴的眼睛。
“哪里?”
杨小兴狐疑地问。
“藏剑山庄,江东吴王府,洞庭湖两鱼斋”
听着这几个地名杨小兴心中的疑惑更重。
“我为何要听你的?”
孔丘子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想了解你的父母吗?”。
父母二字砸落在杨小兴心头,他岂止是想了解?对于一个从小没见过父母的人来说,为了找到自己的父母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这几个地方和我父母有什么关系?”
“这三个地方有你父母的故人”
孔丘子又在书桌旁坐下,拿起笔自顾写起来。
“我父母是谁?可还在人世?”
杨小兴语气急切。
“去了这三个地方便知!”
孔丘子挥毫写就三封信,继续道:“藏剑山庄庄主南宫钦海,江东吴王府孙叔谋,洞庭湖两鱼斋阮走江,见到这三人便把信给他们看。记住,你不能看!不过,你看也看不明白”
孔丘子将三封信递给杨小兴,杨小兴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
“这里是三个锦囊,遇难时可以打开,记住按照上面的顺序打开”
杨小兴接过锦囊,看见上面写着甲乙丙的字样。接过书信和锦囊,他才意识到自己还什么都没问。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杨小兴冷声道。
“不听可以,可惜了你父母的那几位故人,他们活到现在不容易,若是我猜的没错,他们都很期待你的出现,即使,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希望”
孔丘子面露沧桑。
“好,我去!”
杨小兴斩钉结铁道。
“好,现在就走吧”
孔丘子一挥手,继续给经文作注。
“那这玉佩?”
杨小兴试探着问。
“带上,不然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见你”
孔丘子变得神色冷漠,摆摆手示意杨小兴离开。
出了茅屋,陈鹿狮便迎了上来。
“怎么样?”
“他让我去拜访三个地方”
“哪三个地方?”
“藏剑山庄,江东吴王府,洞庭湖两鱼斋”
陈鹿狮心中再次恍然,此时他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藏剑山庄我不太熟悉,江东吴王府嘛天下人皆知,只是这洞庭湖两鱼斋,我倒是挺自家先生说过”
陈鹿狮认真分析道。
“洞庭湖两鱼斋阮走江是一位儒道兵三家兼修的剑客,成名多年已属于上一代江湖的人物了。当年与斗酒剑仙李玄墨争夺剑仙之位,斩掉了李玄墨一根无名指,只可惜断指的李玄墨悟破天道,阮走江一战落败,由地上谪仙境坠入机玄境!那一代的剑修大多已羽化飞升,比如李玄墨,在悟破了天道后,以泰斗道行筑基,借天道成就天仙之体,终于开得天门位列仙班!那位剑囚有传言还在滴水城,但至今无人再见过。洞庭湖双鱼斋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既然孔先生让你去,那说明阮走江还在人世!”
杨小兴听完陈鹿狮的分析心中倒无波澜,他只想寻得父母的消息,不在乎所见之人是谁。
“那我走了”
杨小兴对陈鹿狮说。
陈鹿狮略作犹豫,但还是从包袱里取出一本古籍交给了杨小兴。
“江湖上杀伐气重,有点书卷气也是好的”
杨小兴接过古籍,上书三个大字“韩非子”。
“谢谢”
杨小兴点点头。
“三年后,我帮你”
陈鹿狮诚挚道。
“帮我什么?”
杨小兴有些纳闷。
“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陈鹿狮报以一笑。
杨小兴真想一脚踹死这家伙,读书人就爱弯弯绕,就不能直截了当一点?
“走了!”
杨小兴随意地摆摆手,朝书院门走去。
陈鹿狮转身回到陋室,娴熟地研起墨来。
“先生,我有一事要问”
陈鹿狮是个不吐不快的性子。
“说”
“小兴是不是——”
“是”
陈鹿狮还未问出口,孔丘子竟然直接回答了。陈鹿狮点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你师兄李归虎是新出世的麒麟子你可知道?”
孔丘子头也不抬道。
“路上听说了”
陈鹿狮坦然道。
“你怎么想?”
“高兴呀”
“真高兴?”
“真高兴”
孔丘子凌然一笑,眼中有些玩味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