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从心底里不想再继续待在这,可我却也没办法,她毕竟是主位娘娘,而我只是傅喻瀛身边的下人。身份地位如此悬殊,我不得忍着心中的不满。
只是,越是这样,我对权力的渴望就越大。
我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转过身,低眉问道:“娘娘还有什么事?”
“昨儿有人告诉我,杨家的事情,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脚,那姑娘,也是你指使去状告杨咏的。”
她调查我?我依旧低着视线,不去看她,回道:“奴婢不知娘娘口中所指的是什么。”
她忽的笑出声,调侃道:“本宫又不是想以此事来威胁你,你何须如此紧张。本宫只是觉得,你是个可以合作的人选。”
我这才抬头看向她,疑惑道:“娘娘此话何意?”
“淑皇贵妃的死,跟皇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本宫知道,以傅喻瀛的聪慧怕是早在本宫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所以,他一定恨透了皇后吧。”庆妃有条不紊地摆弄着桌上的骰子,语态懒怠,神色十分闲散,缓了缓,她又对我说:“本宫一样不喜欢皇后,但是...本宫喜欢皇后之位。”
她半眨眼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骰子,神思微动,许久,才缓缓对我说:“你听得懂本宫的意思吗?”
她开口询问,我也不好再沉默下去。
“这件事在奴婢看来,太子应该不会答应。”
她侧侧偏头看向我,眉眼间尽是疑惑,我对上她的目光,开口道:“娘娘您欲借太子的手除掉皇后,坐上中宫之位,可事成之后,宣武王就有了就有了嫡出的名分。太子殿下不傻,他不会给自己使绊子的。”
“此言差矣。”她冲我微微笑着,说道:“比起清儿对他的威胁,本宫想,傅喻瀛应该更愿意为皇贵妃报仇。皇贵妃已经去世多年了,可他却一直都没能除掉皇后,最致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手伸不到后宫里来,而本宫久居深宫,如今肯帮他,与他合作,本宫想,傅喻瀛应该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沉默不语,沉思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再者,皇帝既无心让傅喻清继承大统,那他有无嫡子的名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本宫知道你不能私自决定,所以你可以先回东宫将此事告知傅喻瀛,若他同意,你便请旨入宫来服侍本宫,我们慢慢商议此事,若是不同意...”她拉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道:“本宫也不怕你告诉皇上,毕竟污蔑本宫,此罪当诛,相信你也不是傻子。”
“娘娘睿智。”我微微含颈,继续道:“如此,奴婢就先告退了。”我后退几步,朝她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回到宁枭,我发现弈轩正坐在我的屋子里看书。
“你怎么在这?”我走到桌前,与他对坐,面带疑惑地看着他,按这个时辰来看,他教习的时间已然是过了,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他将书放在桌子上,看着我说:“我是来告诉你,杨家已经被抄家了,不过也如你所愿,唐暄辉进言,以杨家的那位嫡子年幼不能自理为由,上表请求皇上为他留下了一部分的家产。”
如此甚好,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算是完成了对杨家那位嫡女的承诺。
但是想想杨咏的那位小妾,我不禁还有些担心那孩子,“可他若依旧留在杨府,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放心。”大约是看书看得久了,弈轩扭了扭脖子,长长的吁了口气后,才缓缓对我说:“唐暄辉都替你解决好了,他收留了那个孩子,等日后成年再让他回去,左右现在的杨府也归在他的名下,倒也无需担心那小妾日后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我赞同的点点头,想来杨家的事情也总算告一段落了。
“对了。”我忽的想起舅母她们来,“沈家的那些人日子一定不太好过,之前皇上御赐了些东西,你替我带给我舅母她们。”
我起身,走到衣橱旁,打开了最底下的柜格,取出了里面的两个盒子,放到了弈轩面前。
弈轩伸手打开,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对我说:“这般好心的去管别家之事,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毕竟舅母曾是真心待我与母亲的,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落魄了,我帮一把也是应该。”我看着弈轩闭上了盒子,又缓缓道:“不过,你得帮我帮到底,这盒子你得亲手送到舅母的手上,还得告知她不能告诉别人这些是我给的。”
弈轩蹙眉,不解的看着我,问道:“为何?”
“我不想成为沈家那些人的救命稻草,有了第一次的帮助,她们还会找我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让这种无休无止的循环落在我的身上。”
弈轩轻笑一声,饶有趣味地看着我,说道:“你看东西倒是看得清楚,可惜看人不准,竟选择跟了傅喻瀛。”
他这一番话,令我再次想起了那片碎纸上的话,一时间不由得陷入沉思。
我想,弈轩当时既然评价起了那张碎纸的字迹,那定然也是看到了那些话的。
我神思有些凝重,心有疑惑却还是犹豫,思虑再三,我终是决定问他:“昨日那片碎纸上的话,可是真的?”
弈轩蹙眉,似是不解,只是片刻他便明了我的所言是什么,他的目光偏移,不再看着我,淡淡道:“你若觉得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若觉得是假的,它便是假的,由我来告诉你真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心里若是认定了它是假的,那即便我说是真的,你也会找到千万个疑点认为我是在骗你,你心里若认定是真的,也是同理。那句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一切,不过都是顺着你的心罢了。”
我看着他,终是无言。
罢了,我也不愿再去想那封信,也不想再去探究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晚膳过后,依着授课的时辰,傅喻瀛如期而至。
虽然他已经停了我的习琴的课业,不过由于今日皇后传召了我,所以今晚,他还是照旧来了一趟宁枭。
他坐到我对面,缓缓问道:“皇后今日跟你说了什么?”
我为他沏了杯茶,缓缓道:“她要我劝你做嫡子,不过被我拒绝了。”我缓缓吁了一口气,又道:“今日庆妃也找过我,她说她知道皇贵妃的死与皇后有关,所以觉着你肯定记恨着皇后,她又说想做皇后,于是便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与她合作。”
我将茶杯递给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缓缓道:“其实,若是能借她的手除掉皇后,为皇贵妃报仇,想来也是可以的。不过,起初我想,皇上既然对傅喻清未曾动过国本之念,那他就算是嫡子倒也威胁不到你,但现在细细想来,虽然此时皇上对他并不寄以希望,但以后的日子还长,谁都说不准日后的事情,他若是有了嫡子的名分,始终都是个祸患。”
他捏着茶杯的盖子,轻轻地拨了拨茶沫,举止从容。他动作优雅地品了口茶后,淡淡地对我说道:“即便皇后倒台,这后位也不是她想坐就能坐的,如今德贵妃与敦睿王圣眷正隆,她若想做皇后,怕是难。”
傅喻瀛说着,忽然轻笑一声,抬眼看向我,说道:“不过也好,让庆妃跟德贵妃好好争一争后位,我只需派人留心着点,等她们两败俱伤,我再命人揭穿她们二人为争后位做下的事,来个渔翁得利,倒也不错。”
“听你的意思,你是同意了?”
“自然。”他的神色渐渐暗沉,许久,他才缓缓对我说:“既有此机会为我母妃报仇,我自然不能舍弃。”
我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最终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初相识时,他带我脱离宋家苦海,我助他坐稳太子之位。
此时,我与他相知已久,他又帮着我报了杨家之仇,令我的母亲在地下得以安息,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应该助他报当年的丧母之仇。
他盯着茶杯深思,我静静地看着他。
我觉得,就这样两厢沉默下去,也不失为一种美好。
时间过去许久,我忽然想起一事,可他仍思虑的出神,我一时倒也不知该不该打扰他,思虑片刻,我还是决定开口:“我还有一事要跟你讲。”
他回过神来,看向我,问道:“何事?”
“临池,已经离开了宁枭。”
“我知道。”他淡淡地回复我,缓了缓又道:“弈轩昨日已经跟我讲过了,左右你也已经能够模仿别人的字迹了,他走不走也无所谓了。”
我讪讪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看来以后的事情都不需要跟傅喻瀛汇报了,他的消息总是灵通的很,不过我也实在觉得奇怪,弈轩曾说,傅喻瀛与他是敌人关系,那又为何肯三番两次地帮他传递消息呢?
我暗自撇撇嘴,不想也知,他当日的话定是骗我的。
弈轩这个人,我认识他一年了,却还未摸清楚他的底细,我实在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以,我索性便问了傅喻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