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了。”
盈霜的治疗方法就是以气补气，像这种伤寒连五分钟都用不了就全给逼退了。少年溺水后非常虚弱，现在也只能勉强站立。他借着屋内的狐火看清了两人的面容，知道自己的这条命就是对方给的，赶紧跪下来磕头言谢：
“二位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
“你别说这些客套话，不是我想救你，只是我不想看着青丘难过。”
盈霜连让他答谢的机会都不给，瞪了少年一眼后就径直走到了妇人的床前，青丘见状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眼神中还有几分羞涩。
盈霜伸手把了把妇人的脉象，立刻判断出对方是因为气急攻心，心火不通而憋出来的急病，这种病对她来说不需要什么药材调剂，只要将这股子邪火疏导出去就好了。
“怎么样？”
青丘见伙伴没有再皱眉，推断出这病应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果不其然，在盈霜的运气之下，这位妇人脸色逐渐好转了起来，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够下床行走了。
妇人和少年先是相拥而泣，紧接着又纷纷跪倒在地。
“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两位仙姑，若不嫌弃，就请收下这祖传的镯子吧！”
妇人双手奉上了一只做工相当精良的银镯子，无论青丘怎么推辞都执意要赠予。少年也在一旁说道：“我们母子虽然穷苦，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若仙姑不能收下这份薄利，那我们必因愧疚而夜不能寐。此镯子是大理工匠精心打造，全天下仅此一只，两位不愿意透露身份，刚好以此为信物，日后我若考取了功名，必定再予以重谢。”
“哎…”
青丘虽然十分喜爱这心爱之人的赠礼，但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有些犹豫，若这镯子真如少年所言相当宝贵，那典当了换取柴米油盐岂不是对他们更好一点？
“难道仙姑是嫌弃这镯子不够精美吗？”
少年看到青丘这般反应有些惭愧，想来也是，这镯子即便是精心打制的，但充其量还是民间的寻常物件，而对方并非等闲之辈，仅以此作为谢礼的确有些寒酸。
可是自从自己那不仁不义的知州父亲娶了偏房，狠心抛下他们母子后，家中留下来的积蓄已经变卖殆尽，就连这栋老宅都还是母亲朋友给租的。虽然不用再抓药，但现在的积蓄也只够日常温饱，实在是一个子儿也挪不出来了。
“青丘，你还是收下吧。”
盈霜被这两个满肚子心事却又不敢开口的人急得直翻白眼，只好悄悄用传音劝了劝纠结的青丘。
“既然你们已经结了缘，那留下个念想也好，反正这太平盛世饿死人不太可能。”
“结缘吗...那就这样吧。”
青丘红着脸点了点头，一不小心把话说出了口。少年听到这番自言自语有些奇怪，但看到对方那羞涩的表情后，忽然心里想起了什么。
“好了好了，这份薄礼我们就收下了，现在令堂已经痊愈，我们也该回去了。”
盈霜估摸了一下时间，距离两个人溜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再拖延一会儿婆婆肯定会发现的。
“走吧。”
青丘恋恋不舍地看了少年一眼，终于狠了狠心，扭头与盈霜向外面走去。
“那个…”
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调中有几分犹豫。
“家母的病已经痊愈，我…也就不再划船去上游卖药了…”
“哦，是吗。”
青丘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然后呢？”
“呃…那个…没，没什么…”
少年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收住了。他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肩膀稍微有些颤抖。
“只是这样就好了吗？”
盈霜看着泪流满面的青丘有些心痛，青丘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刚才的话虽然有些模棱两可，但已经足够多了。
“我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怎么选择，是他的事情。”
两只小狐妖回到箐云洞时天气已经彻底放晴了，但在看到洞口处的情况后，两人的心情顿时阴云密布。
“说吧，你们干什么去了。”
青丘婆婆端坐在洞口，身边站满了其他辈分的狐妖，而且不仅是箐云洞的姊妹，其他洞穴的亲戚也来了。
“我…我们…”
盈霜支支吾吾地想撒谎蒙混过去，但立马被青丘阻止了。
“婆婆，我们出去救了一位溺水的少年。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所以才拜托盈霜和我一齐救下了他。”
“哦？仅此而已吗？”
老狐妖盯着惶恐不已的两个晚辈，用手中的拐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面，将一个矮小的土地神叫了出来。
“大仙，你找我？”
土地神冲着青丘婆婆拱了拱手，又向着周围的狐妖们点头致意，看来彼此之间十分熟悉。
“嗯，劳烦你说一下我这两个孙儿的行程，我来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有没有坏了规矩。”
青丘婆婆指了指盈霜和青丘，土地神先是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又冲着她们抱了抱拳。“如二位所见这是长辈所托，请不要责怪小神冒犯。”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箐云洞狐妖盈霜、狐妖青丘，永乐元年四月六日于涟江边救下一溺水男子，继而与之一同前往黄石村救下一病重妇人；其中，男子阳寿未尽，此事可谓功德，但妇人阳寿已尽，此番强租阳寿之举，按理应使道行各减五十年，以此----”
阳寿已尽？什么意思？
青丘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她茫然地看了一眼盈霜，对方显然也不知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随随便便的就与凡人来往，这下可好…”
青丘婆婆叹了一口气，示意土地神可以走了。
“我年事已高，还指望你这位最有天赋的后辈能继承‘青丘狐仙’之号。眼看历练就在明天，你这五十年的道行丢了，可怎么挺得过去？”
“婆婆，孙儿知错了！”
盈霜颤抖着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她一共就一百零七年的道行，这要再减去五十年，那很可能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知错了我也没有办法，强租阳寿再以道行来还是阴间鬼使的规矩，老身即使再大的法力也阻止不了。”
青丘婆婆看着伏在地上的孙儿，继续说道：“青丘天资过人，五十年道行辛苦点早晚能补回来，但是盈霜你这五十年可真不好办，这么一耽搁…恐怕连第三阶段都挺不过去啊…”
“什…什么…”
盈霜面如死灰，狐妖的寿命一般有六百年，每一百年为一个跨度，所能修炼的内容也不同。就比如第一百年时修炼主要为‘化形’和‘补气’，过了这段时间，再想修炼这两种就非常困难了。而第一段没能修成就进入不了第二段，以此类推下去，第三百年初的‘借寿’要是被耽搁了，那就直接会变为一只寻常的狐狸老死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等等。”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青丘忽然说话了。
“婆婆，请问这五十年的道行，能都从我身上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