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镇出去十几里路就是金狮庄。
岭南七侠、银花二盗、吴门三刀、雪中声萧、天音剑、画伶人、送终客、毒折子……
足足数百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聚集在此,远远地观望金狮庄的大门,不敢上前。
他们有一个特点,都不大年轻。
他们有的缺钱,有的贪恋宝物,有的与钟问鼎有旧仇,有的觊觎狮心经,有的是来看热闹。
白天,他们围在金狮庄外,晚上,他们回到漠镇住宿。
若问他们为何不敢攻入庄内?
因为他们不知道金狮庄的底细。
金狮庄内挂满了白布条,只有两个童子守在门口。
这是也许是空城计,但无人胆敢上前。
此日天刚亮,他们再次围在了金狮庄百米开外。
一个拄着拐杖的驼背麻子道:“钟问鼎死了,钟霞也不在此,你们在怕什么?为何还不杀入庄中?”
说话的人是“毒折子”农氓。
一个不男不女的胭脂红裙道:“瞧您说的,您怎么不去带个头呀?您往前踏一步,我们都跟着您往前踏一步。”
这不男不女、时男时女的人正是“画伶人”梅曲儿。
“老朽只会用毒,若要打头阵,那非岭南七侠的薛老大莫属。”
薛老大就是“双剑”薛向,也是岭南七侠的老大,他是一个连体婴儿,原本有两个头。
但是他现在只有一个头,和一个断掉的脖子。
那个头正是被钟问鼎的鎏金狮子砍掉的。
薛向如今背后背着一把剑,手里拿着一把剑。
他有两个头的时候使用双剑,如今他只能使用单手剑。
他把剑插入地中,双手按在剑柄上,闭着眼睛,维持着这个姿势,几个时辰都不曾动弹。
薛向眼睛都没睁开,道:“等凌念安回来。”
众人不再说话。
不久,一个身材惹人的蒙面人幽地出现在薛向的背后不远处。
薛向依旧维持着原动作,他道:“凌念安,你的轻功又见长了。”
这个蒙面人正是刚刚从清水县返回的凌念安。
“呵。”凌念安道:“你别忘了我是为什么加入你们。”
薛向没有纠缠,问道:“钟霞在哪?死了没有?”
“没有死,但我连夜赶回来,比她先行一步,三个时辰之内,她到不了漠镇。”
就在薛向与凌念安问答之际,一个拿刀的汉子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狗屁岭南七侠,我看全是一帮缩头乌龟!”
正是吴门三刀。
他们三人率先走出人群,向金狮庄大门走去。
没有人阻止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当他们走到二十步远的时候,一个守门童子说话了。
“外人不得入内!否则杀无赦。”
守门童子的声音很稚嫩。
“就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还跟我说杀无赦?你不打听打听我等是何人?”
吴门三刀的三人继续往前走。
“啊?!”
突然,他们大叫一声,身体同时被拦腰斩断!
鼎鼎大名的吴门三刀居然被人瞬杀。
远处的众人皆惊,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看不出是谁在出手。
薛向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砍他一颗脑袋的招式,是钟问鼎的绝技!
“画伶人”梅曲儿道:“呵呵,‘长河落日圆’,我认得这招。”
钟问鼎已经死了,会这招的只有钟问鼎的长子,也就是“鬃刀”钟光良。
钟霞不在,钟光良三兄弟是金狮庄目前仅剩的高手。
在江湖剑客之中,钟霞的评价数一数二,她若是在庄中,且状态良好,这几百号人的草台班子早就散伙了。
此时,金狮庄内。
钟光良气得用刀在院子里胡乱劈砍,但依然不解恨,又用脚踢翻了一台石桌。
他瞬杀了吴门三刀,但不解气。
“可恨,可恨啊!他们当我金狮庄是什么地方?!一群宵小之辈!”
一个妇人劝道:“儿啊,千万不可冲动,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不敢轻举妄动,我们静等霞儿回来便是。”
钟光良又是一刀劈断了一张石椅,怒道:“我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我金狮庄何曾受过如此大辱?!当年老爹自号天下第一,给整个江湖立战贴,谁若不服便来拜庄,他们哪个敢吱一声?如今老爹一死,这些宵小之辈竟敢欺压到我们头上来了?!”
一个面容忧心忡忡的男子对钟光良说道:“哥,他们小人得志,你又何必与他们较劲呢?”
一个拿剑的男子道:“三弟!我看大哥说得对!你太过儒弱!当年金狮庄何等威风,难道是老爹一个人撑起来的?还有我等!”
妇人满面愁容,劝道:“老大老二,再等一等吧,等霞儿回来。”
庄外,几百人都见识到了鬃刀的威力,一时间不敢有所动作,甚至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送终客”陆河上了年纪,他骑着一头驴,脚上全是泥印,要不是他腰间别着一把剑,不然真像一个刚从地里出来的老农。
陆河说道:“毒折子,你不是擅长使毒吗,怎么不把你的阴招使出来?”
农氓答道:“老朽使的是毒,不是天谴,这么远,如何起效?陆河老弟,你去下毒不成?”
梅曲儿捂嘴咯咯笑道:“若你使的是天谴,先死的岂不是我们?”
这时,岭南七侠的第二位,也就是人称“诸葛”的桑国安说话了。
他莫约三十来岁,羽扇纶巾,似乎极有韬略。
“我有一计。”
众人纷纷看向桑国安。
桑国安谋死了许多大人物,有人猜测,钟问鼎与唐俊的死正是他与星罗旗一手谋划。
“不知诸葛贤侄有何高见?”农氓问道。
“诸位不就是怕死吗?若我有法子叫诸位进庄,绝对无人阻拦,诸位敢不敢同往?”
农氓道:“嘿嘿,若是进得了庄,我的毒药,就是钟问鼎在世,也顶不住。”
陆河道:“那我们岂不是也给你毒死了?”
“送终客成天骑驴,脑子都驴了,嘿嘿,我给你们先闻闻解药不就得了?”农氓讥笑道。
陆河也不在意,问桑国安道:
“那我们该如何进庄?”
桑国安摇了摇羽扇,道:
“鬃刀钟光良性情暴虐、自视甚高,我派人去漠镇购他白布几匹,我们全部披麻戴孝,说要进庄给钟问鼎磕头,他会如何?”
农氓道:“嘿嘿,他定然会说‘让他们进来,让他们给咱老爹磕头守丧,我看他们谁敢在我金狮庄造次!’”
众人听后,都觉得此计可行。
数百名江湖人都给钟问鼎披麻戴孝,要去入庄磕头,钟光良敢拒之门外吗?
若是传出去,金狮庄将从此沦为笑柄。
陆河道:“此计甚妙,快差人去买布匹!毒折子,你快给咱们解药。我们进去以后当真给他磕头,等下毒之后,毒折子举手为号,再杀他个出其不意!”
众人一并响应道:“好!”
薛向一直听在耳里,他按着剑的手握了起来,越握越用力,直到手掌发青。
“钟问鼎啊,你杀我全家,我等这一天,十七年了……”
三个时辰之后,钟霞终于是赶到了漠镇,此时已经是中午。
她骑着受伤的马儿连夜奔袭,穿过漠镇街市,偶然看见布料店的老板喜笑颜开。
钟霞平日里在此买布匹,与老板熟识,她驻马问道:
“何事如此开心?”
布料店的老板见钟霞来了,马上收起了笑容,道:“钟姑娘,刚才有人将我的白布料全部买走了,说是要去给钟老爷守丧,诶,钟老爷真是……太可惜了。”
钟霞一听,问道:“可做几件孝服?”
李老板答道:“百余件。”
“架!”
钟霞扬鞭策马而去,撞翻了许多路人。
昨天深夜,秦岭深山里。
那头鹿走后,动物与植物们都没入林子里,纷纷散去。
只有那狐狸还蹲在那里。
符苏想起来,这狐狸刚才分明说了一句救救我主。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符苏问道。
狐狸点了点头,道:
“你想不想要一把剑?它与你有关,我知道它在哪里。”
“它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它……”狐狸想了想,道:“这得问你们人类。”
“带我去看看吧,有劳狐兄了。”
狐狸又点了点头,转身就进入了林子里,不过它又突然回头,道:
“我是女的。”
符苏汗颜,道:
“那有劳狐狸精姑娘。”
狐狸叫了一声,但好像不是生气,符苏就跟着它继续走。
大概十几分钟的功夫,狐狸将符苏带到了一个山洞口。
“进去吧。”
符苏有些犹豫,里面幽深黑暗,看起来格外吓人。
“里面没有危险。”狐狸说道。
符苏看了狐狸一眼,见它表情如常,便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那隧道直径一转,将符苏带到了一个大厅里。
大厅顶部有一个洞,像是天窗,有月光照进来。
月光所照的是一个石台。
石台上插着一把剑。
而大厅的四壁被削地光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舞剑图案。
符苏靠近石台,仔细观察那把剑。
只见那剑宽三指,刃泛寒光,剑身上刻着“来仪”二字。
“这是一把相貌普通的剑,但是气度不凡。”
符苏暗自评价道。
他幻想自己是一只袋鼠,待内力流转通顺之后,微微屈身,纵身跳上了腰高的台阶。
符苏抓住剑柄,稍微用力一拔,轻易地将剑拔了出来。
接着,符苏将目光转移到了四周的壁画上,壁画上的动作相互连贯。
“这是一套完整剑法。”
这套剑法与符苏认知有些区别,它似乎不是用于对敌与杀人的,因为它几乎没有劈挥砍刺等动作,舞剑者本身的姿态比剑更加丰富多彩。
终于,符苏找到了连环画的开头,那里刻着四个娟秀的字:“来仪剑舞”。
符苏心道:
“原来是剑舞,用于观赏,不是用于战斗,技多不压身,姑且研习一番吧。”
符苏握着来仪剑,跟随壁画的动作,一招一式地练习起来。
等符苏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而他躺在大厅的石台上,手里握着来仪剑。
“钟女侠让我去漠镇汇合,现在快出发吧。”符苏挠了挠头,往山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