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仙宫,名为广云
地有八荒,名为青苍。
上有一人,名为晓生。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阳年阳月阳时,故名晓生。
生而帝成万古,泯月浩天。
万古如长夜,为君始晓生。
第一章 邱晓生
五月初八,天阴。
正是五十万号称天下第一的骁勇军,围困大楚王军之时。
亦是一人一马一金戈,一啸万杀万人敌的将成之日。
万马嘶鸣,尸横遍野,山雨冲不尽血水,城河葬不尽亡人。
血流漂杵,残月横空。
一匹骏马踏着尸骨跃起丈尺,马蹄溅起血泥,悲鸣长嘶。马上人单手握缰,手横百斤长戟,在夜里如寒星闪烁。
一千里星夜疾驰,一人一马依旧不知疲惫。
“噗嗤!”
长戟呼啸,挥出一道极为刺目地光芒,被长戟横扫的将领连声音都放不出,倒在地上抽搐片刻,便不动了。
再一次将长戟横在手中,飞舞地白发在月光下尤为苍白,可最为苍白地是他的眼神,麻木的眼神。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但是他还未杀够万人,远远不及万人,即便杀尽前方百道人影,亦相差甚远。
“杀!”
战场就是刑场,你不杀人自然有人杀你。
霎时间数百道人影将他团团围住,见到他英人悍马,比数百道金戈更为刺目的光芒从数百道眼里放出,如狼蚀骨,却又畏惧他的威风,不敢上前。
他依旧是那般眼神,麻木中带着不屑,即便是数百道人亦是不够,远远不够。
惊动得不止是敌人,还有城楼上的哨兵。
隔着护城河,哨兵遥遥呵斥。
“城下何人?!”
此声长喝,气势如狂风呼啸,席卷而来,却又有些底气不足。
他单手勒马,调转马头,背对数百道金戈,马仰前蹄,人啸苍穹。
“我乃大楚王将,邱晓生!”
这一声断喝如雷滚滚,虎啸山林,那声势滚滚而下,竟是令背后数百道金戈颤抖不已。
言毕,人不言马不动,世界似乎也陷入了沉寂之中。
唯有吊桥吱呀作响,轰然而下。
城门一开。
无人接驾,无人敢劫。
还是一人一马,悠悠然踏过吊桥,缓缓消失在城门处。
此为南门,围城兵力最为雄厚之处。真正的中军大营却驻扎在北门三十里外,待至人进殿马进房时,邱晓生进城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邱晓生?”
中军大营传来雄浑地声音,此声若是在沙场之上足以喝断人魂,可是如今却有些犹豫。
“邱晓生为何会这时出现?”
此人一身毛绒打扮,头戴熊皮帽,身着狐裘衣,尺八脚踏穿云靴,背靠虎王椅。
彪悍体格,粗狂大手,此时凶目正疑惑,如熊霸踌躇,显得格格不入。
“邱晓生又如何?”这时,年轻人打断中年人的低语,一碗干尽酒水,喷在手中的大刀之上。
大刀一淋酒,被激出煞气,夺夺刀光甚为雪亮,比刀光更雪亮地是年轻人的眼神,那是杀人成性的眼神,若是被这般眼神盯住,就如刮骨凌迟一般。
“爹你大可放心,别说一个邱晓生,就是当年楚破云来了,我五十万大军压境,他也得跪地待宰!”
“琼儿,莫要放肆。”
说这话的人,是一位夫人。
此夫人并非大家闺秀,却也生得丽质,水眸薄唇,水蛇腰在空气中暴露,与中年人同样的衣着却无比妖艳,眉宇间透出一股灼人的野性。
她说话时,纤手爱惜地抚摸着腰间蛇皮袋,袋中似有活物,正蠕动不止,欲图脱出。
中年人沉吟许久,才言道:“邱晓生是大楚第一猛将,如今我五十万大军已成定局,可楚王本就胆小,为何在这时又派出邱晓生前来呢。”
夫人亦是沉默不语,抚着皮袋的手渐渐舒缓起来。
“爹,娘,你们担心什么?!”
年轻人见二人对他不理会,将腿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人窝在椅中,争着道:“要我看,就是这邱晓生功高震主,此时被派来送死,如此一来,我们也少一个心头大患啊!”
中年人与夫人一听,面面相觑,中年人撇过头去,显然是生着闷气,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又对着年轻人解释道:“琼儿,一切事情必出有因,若是枉加猜测,结果难定。我们此次出征,三路齐出,才把握如此时机,一步都不可走错。”
“娘!”
夫人终于理会年轻人,得来的却是斥责,又叫他如何听得进去,不过想来是听得多了,只是懒声道:“您可别骗儿了,如今我们大势已定,八万被五十万围攻,谁能攻出?我从小审读兵法,却不见得有何作用,反而会使人亦东亦西。”
“胡说!”
中年人粗眉一拧,当即拍案,呵斥道:“兵法自古便是兵家根本,你不学根本又如何致胜?!”
“致胜?”
年轻人也被顶起火气,嗤笑道:“像我那个死去的大哥一样?”
“你!”中年人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把这个小畜生给宰了。
夫人连忙劝阻,才劝了下来,回头对着年轻人道:“琼儿,你爹爹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将来是要做中军主帅的人,心性才是最重要的。”
年轻人沉默不语,将身子正了过来,良久后,才道:“娘,琼儿没有说错。我也会兵法,而且比起心性,楚王亦不如我。”
“你!”中年人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一手指着年轻人,一手捂着胸口。
夫人又连忙上前给中年人疏气,那纤手好似抚在中年人的心头,竟是令中年人的气火降了下来。
缓声道:“夫君,你也莫要生气,事出有因,且看琼儿怎么说,脾气别这么大了。”
“好!我看他有何好说!如果说不出来,今日六十军棍!”
年轻人却是用刀挑着指甲,十分散漫,在中年人要继续发怒时,才道:“兵法重在一个奇字,今日他邱晓生前来,我估计也就是一个幌子。”
“何为幌子?”夫人问道。
年轻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幌子就是,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他看着手中长刀,双目被长刀映得雪亮,言道:“他楚王无兵可出,派出一个邱晓生来故弄玄虚,这实则是一个缓兵之计,可在我们犹豫之间,他楚王便有喘息之机,如此一来,城也就救了。”
“那倘若我们不犹豫,举兵攻之呢?”夫人双目如炬。
年轻人嗤笑道:“娘,你说邱晓生如何?”
夫人不知年轻人为何如此相问,却也回道:“邱晓生起如晨星,自然是大楚第一。”
年轻人扶了扶把手,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道:“那是我们眼里的邱晓生,在楚王眼里邱晓生便是功高震主,倘若我们进攻,邱晓生便会死于城内,自然也就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回头还不忘加上一句:“这也是我为什么我比楚王要强。”
夫妇二人此时怔怔地看着年轻人,他们可从未听过年轻人如此讲话。无论兵法亦是心性早已成熟了。
早已期待的时刻这般出现在年轻人眼前,年轻人却偶感无趣,起身向着营外走去。
“我可不想某些人,老了还好色。”
中年人刚缓和的面容,在一次阴沉起来。夫人脸上的喜色未退,对着中年人笑道:“夫君,琼儿长大了。”
容光焕发的笑颜使得中年人的心软了下来,此处别无他人,他低声一叹道:“倒是我小看这个臭小子了,只是身为主帅,他的路还很长啊!”
“夫君。”夫人正色看着中年人,良久后,垂下眸子,才道:“我知夫君顾虑,可是琼儿年纪尚小,或许他的性格才能避免影儿一样的结果。”
中年人铁骨柔情,将夫人搂在怀中,双目凝视着年轻人的座椅,眼神一发。
“传我将令,明日辰时,攻城!”
不可不说,年轻人之猜测,有理有据。
在天下人眼里,楚王以谨慎为重,自然不会在这时,令邱晓生前来。
在楚王眼中,邱晓生确实功高盖世,楚王之所以坐稳江山,皆要归功于邱晓生的丰功伟绩。
不过,这只是天下人眼里的楚王,天下人眼中的邱晓生……
他们不知的是,此时亦有人为邱晓生临城而乱了方寸。
大楚王殿,殿内。
“什么?!”
大殿之上,一道惊骇滚荡不绝,震得百官心头乱颤。
殿下之人,被这声喝断惊得说不出话来。此人本无罪,他是斥候,可是如今却匍匐于地,冷汗直流。
他咬着牙,使劲浑身力气,将之前所言重复一遍。
“王将邱晓生,连破三关,于昨夜子时,亲临破云城。”
楚王冷笑阵阵,目中有火在烧,喝道:“守将都是饭桶吗?如何让邱晓生过关?”
殿下人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回道:“王上恕罪,邱王将身怀将令牌,加之催促,守将就……就让邱王将通过了……”
“邱晓生带了多少兵马?”
“一人……一马……”
“胡闹!”
金案在这一掌之下竟是摇晃起来,凛凛目光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气急攻心的楚王笑了。
笑声朗朗,如此开心。
众官众将不敢触及王颜,皆是低头不语,心中却震荡无比。
邱晓生一人一马夜临破云城,本就是凶险万分,十死无生,楚王闻之居然如此郎笑。
难道,昔日里传言邱晓生功高震主属实?
他们又怎么知晓,楚王是被邱晓生气的,若是有一位官员抬头,就可见到那张气得发白的脸。
“传令!”
楚王一声令下,百官百将正身而待。
“令我所属大楚所有军属,包括禁卫军,火速援救破云城!”
“这……”
百官百将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太傅,这……”
“难道今日决战开始了?”
“王上生来谨慎,此事却不妥啊。”
私语进入楚王耳中,就像是数百只乌鸦在耳边乱叫,当即发怒道:“我才是楚王!”
“若是邱晓生战死!大楚王朝也要跟着陪葬!”
“即日即时即刻出发,违者,诛九族!”
百官退去,大殿空留楚王。
他气得牙都痒痒了。
“邱晓生,你他妈的就会给本王造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