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古道边,漫天黄沙,斜阳西下,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奔腾的尘嚣声。几名身材魁梧,身着兽皮,手持弯刀的虬髯大汉趴在山坡的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着。
山坡下的古道虽泥泞不堪,却是走马的必经之地,此时一根并不起眼的绊索被埋在道路中间,只要过往的马匹经过,这些埋伏在两侧的大汉便会拽动绊索,将过路之人连人带马地绊倒在地。
马蹄声渐渐地近了,很快,约摸六匹步调整体的骏马疾驰而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一刻。
然而,那骑马为首的那个中年大汉,一见到这道路两侧的山坡,便突然勒住了马,后面的人马则相继停下。
“霍叔,怎么回事?”中年身后,一个骑马的年轻人不解地问道。
那姓霍的中年人用鹰一般的眼神环顾四周,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道路中央。
“少爷,你自幼喜爱读兵书,你看这道路两旁,是不是兵家最喜设伏之地?”
他话音刚落,马上的几人便迅速解下了身后的包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年轻人顺着古道望去,目光也停在了埋着绊索的路面,伸手指道:“那儿,土地被人翻过。”
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突然换了一副凌厉的神情,仰天喊道:“不知是经过了哪些朋友的宝地,还请现身一叙。”
埋伏在周围的虬髯大汉们一听,都看向领头的首领,首领是个形貌丑陋的刀疤脸,冷笑一声,挥了个手势,众大汉相继跳了出来,举着明晃晃的刀耀武扬威似的。
中年人见状,极为淡定地抱拳道:“几位朋友是那座寨子的?”
“怎么?你们敢走这里,当真不知这里是我们盘龙寨的地盘?”
中年人点头道:“原来是盘龙寨的几位朋友,小弟倒是听说过,我们赶时间,可否行个方便?”
盘龙寨群匪一听,皆满脸疑惑地看向刀疤脸首领,刀疤脸也是对这几人的淡定感到极为不解,自打当上这凉州悍匪,还没见有哪个过路的听到他们的名号如此镇定。
刀疤脸向几人仔细地打量着,除了为首的中年人以外,其余几人皆是年轻人,他们的装束很是奇怪,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寻常布衣,但是腰间,手腕处似乎都绑有物件。
“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人淡淡地答道:“龙行镖局凉州分局,霍云峰。”
中年人话语刚落,他身后的年轻人也喊道:“龙行镖局,郭英。”
“什么?”刀疤脸骤然听到‘龙行镖局’和‘霍云峰’的名字,心中大惊。龙行镖局是整个中陆数一数二的大镖局,相传精通各种暗器,每次走镖都配有精弓强弩,是有名的走镖硬骨头。
龙行镖局在各州各郡都设有分局,而据传这凉州的分局,正是由霍云峰掌管。
刀疤脸仔仔细细打量着几人,他从未见过霍云峰的真面目,也从未与龙行镖局接触过,不禁满脸狐疑地问道:“你说你们是‘龙行镖局’的人,你们的走的镖呢?我可没看到货。还有,龙行镖局虽然是为数不多、敢走山区的镖局,但从来没有走这条道的先例。”
霍云峰抬头望着夕阳,叹道:“因有急事,不得已脱离镖队,抄近路赶回总局。”
刀疤脸冷笑几声,“莫不是你们有意扯谎,想糊弄过去。”
“少废话!”郭英大喝道:“把路让开!敢与我们‘龙行镖局’作对,你们怕不是找死。”
郭英此话一出,盘龙寨众悍匪皆大怒,举着弯刀就要冲上前与郭英以命相搏。只见郭英冷笑一声,袖子一扬。
霍云峰见状,急忙大声劝道:“少爷!不可!”
可为时已晚,郭英手腕上暗藏的两枚袖箭已飞一般射出,自刀疤脸的头顶划过。众匪徒皆一愣,只见刀疤脸颤抖着往头上抚摸,摸到了两缕切断的头发。
“这下你们信了吗?”郭英策马而立,哈哈大笑。
刀疤脸盛怒道:“找死!”
只见郭英等人迅速从包囊中掏出一个精铁弓弩,明晃晃闪着寒光的弩箭对准了盘龙寨的众山匪,山匪们见状,皆僵立在原处。
刀疤脸惊恐地望着那做工精良的弓弩上,刻有一个龙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心念道:“果真是‘龙行镖局’。”
霍云峰是六人中唯一没有动的人,他始终平静地望着盘龙寨的山匪,此刻见众山匪放弃了拼命,便提马向前来到刀疤脸面前翻身下马。
刀疤脸等山匪虽然被忌惮于龙行镖局的弓弩,但长久在刀尖上行走下来养成的血性还是使它们对霍云峰等人怒目而视。刀疤脸此刻见霍云峰主动下马接近他,心想正是拼命的好时机。
然而出乎刀疤脸的预料,霍云峰从怀中掏出一张崭新的银票,递给了他,银票上赫然印有弘顺钱庄的字号,金额二百两。
刀疤脸伸手接过,霍云峰淡淡地说道:“这位当家,我们龙行镖局却有急事,这才破例走了这条道。我知道凉州的规矩,匪不走空,这二百两权当过路费了。我们无意与贵寨结梁子,适才侄儿年少鲁莽,希望诸位多多见谅。”
刀疤脸低头看看银票,又看看那些黑压压一片的精铁弓弩,点头道:“有理,霍镖头也是个是大体的汉子。那今天这事就算了,诸位一路顺风。”
“多谢。”马上的人收起了弓弩。
刀疤脸大手一挥,带着盘龙寨众山匪离开了。霍云峰快速上马,六人继续策马狂奔。
一路上,郭英不甘寂寞,自马上向一旁的霍云峰大声问道:“霍叔,为什么要向这些山匪妥协?”
霍云峰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回答道:“少爷,老爷子在信中说得很清楚了,要我们以最快的方式赶回总局,所以我们才冒险走那近道。”
郭英愤愤地说道:“我们完全可以轻松地了结他们。”
霍云峰长叹了一口气,“少爷,你不常走这凉州的镖,不知道凉州山匪有多复杂,岂是能轻易招惹的?”
“一群流寇,有什么可怕的?霍叔,你可是我爷爷最得意的徒弟,怎地如此胆小?”
霍云峰摇头叹了一口气,扬鞭抽马,不再理他。
龙行镖局总局设在青州与凉州边界处的永东城,经过两个时辰的狂奔,霍云峰等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总局。郭英远远地在总局门前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飞快地翻身下马,走了过去,向中间由众人搀扶着的白发老者行礼道:“孙儿郭英见过爷爷。”
老者微笑道:“没出什么事吧?”
“这个……”郭英神色尴尬,看向在一旁恭敬地站着的霍云峰。
霍云峰淡淡地说道:“抄近道碰见了盘龙寨的山匪。”
老者点点头,向霍云峰吩咐道:“这个以后再详说,你和英儿先去沐浴更衣,准备准备,今晚宗家的使者就要到了。”
郭英一听,极不情愿地说道:“爷爷,你这么急着召我们来,果真就是为了接见那些奴才。”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在众人的搀扶下转身进屋。郭英低下了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声不发。那老者名南宫楼,如今八十九岁高龄,是龙行镖局的总镖头。
一日前宗家飞鸽传信,今晚亥时会有宗家使者来访,而郭英,虽是总镖头的嫡孙,龙行镖局的少镖头,但却是对高高在上的宗家极为反感。
郭英周围的人都认为,或许只有南宫老爷子才能降住这个不安生的孙儿。
郭英很快地洗完了澡,换上了富贵人家所穿的锦衣长褂,走出房间,几位堂兄弟早早地在大厅中等候已久。
其中一个堂弟打趣道:“呦,英哥,这身衣服穿得习惯吗?”
郭英愤愤地抱怨道:“习惯个球!穿成这样,胳膊都施展不开,还怎么走镖?”
“听和你一同回来的柱子说,你们路上遇到了凉州盘龙寨的悍匪,你还和他们打了一通。”
郭英一听,不屑地说道:“什么悍匪!就是一群只知道欺负穷人作恶多端的草包。”
“哎这话不对,这凉州的山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草包敢杀人吗?”
郭英心中怨恨霍云峰对这些山匪的怀柔手段,又想到今晚上还要接见那所谓的宗家,满肚子火找不到地方发泄。
“这回宗家来的是什么人?又是那个鼻孔朝天的蒋奴才?”
“你问我们?我们早就不随宗家姓氏了。”
郭英无奈地耸耸肩,“谁不是呢,都是生而为人,往上翻七代,还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凭什么他们要比我们高上一等?”
“英哥,慎言。”
夜很快深了,龙行镖局各分局镖头在南宫楼的带领下,恭敬地站在总局门前,郭英等镖局年轻一代则站在最后。
据说总镖头南宫楼等人已经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了,可空空如也的街道上却丝毫不见有人来的样子。而龙行镖局那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少镖头郭英,早就和几个要好的堂兄弟痛骂得口干舌燥。
巷子里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打更声,已是亥时,而远处的街道上,似乎起了薄雾,雾中似有一个人影向这里走来。
“来了吗?”南宫楼的小儿子伸长了脖子,远远地眺望着。
“嘘~”
只见那人影越来越近,走到跟前,众人已看清他的相貌,是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锦衣青年。
“一个人?”郭英在心中问道,按照惯例,该是宗家派出的一伙趾高气扬的家仆才是。
只见那锦衣青年径直走到南宫楼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后生南宫博,见过三世伯。”
南宫楼大惊失色,两眼惊骇地望着南宫博胸前佩戴的微微发亮的玲珑玉坠,颤抖着说道:“少……少主,怎么……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