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以北卧虎关,喊杀声震天,金铁交鸣。
“赵大叔,我们还能守得住吗?”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人地问坐在他一旁的中年人。
“守不住,也要守。二虎,西戎人与羯族人攻破卧虎关,会将我们都杀掉,然后就会攻破神都,皇帝老子都活不成,我们没有退路了。”赵大叔一脸坚毅道。
“听说羯人吃人肉?”二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哼,老子要吃他肉喝他的血!”赵大叔面目狰狞,似乎在回忆着一件令人恐惧而又愤怒的往事。
巨大的轰鸣声,是犬戎巨人搬动巨石抛向城墙的撞击声。所幸这巨人数量不多,且胆小不敢靠近城墙,绝大部分的石块都落在距城墙不远的空地上,将战死的异族人砸的稀烂。巨人身上缠着绳索,十数个犬戎人控制着它,防止它逃脱。
二虎背靠者城墙,手里紧紧攥着长矛,不知是太冷还是太过紧张,牙关格格作响。已经坚守了二十多天了,已经不记得打退了敌人多少次的进攻,守城的将士们的体力与毅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原有的一万守军早已死伤过半,二虎的哥哥大虎,联军攻城的第三天就已经抱着一个攻到城头的西戎兵,一起坠下了城墙。十四岁的二虎,知道哥哥战死,拿起家里的柴刀就入了禁军。
二虎与其他士卒浩浩荡荡开赴战场,然而第一次见到奇装异服的异族人,头戴牛首的西戎人,头戴狼头的羯人,更可怕是十多个体型巨大的犬戎巨人时,二虎第一反应就是跟绝大部分人一样,扭头就跑。二虎不知道是怎么进入卧虎关内的,跟他一起参军的也是关系最好小丁,也被冲散,恢复正常的二虎不禁懊恼万分。
老兵赵大,安慰了二虎几句。这几天二虎就一直与赵大相互照应,也与守军一起,打退了西戎的几次进攻。
守将王郜将军,已经派了七批求援的小队,由于夏国精锐大军都在南方平乱,留守禁军战力不足且无大将,朝廷慌乱中连同留守的禁军,募兵八万,援助卧虎关。却被羯族大军在城外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幸存的夏军,一部分逃回神都,一部分被俘虏,只有少部分冲进卧虎关内,而二虎就是其中之一。联军十余万,将城池团团围住,王将军很清楚,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上天的垂赐。但作为守将的他,不能表现出一丝绝望,他还要不断地给士卒打气。
“呜呜呜...”城外西戎人再次集结,关外的小树林几乎被他们砍伐一空,制作攻城器械,云梯、撞车……
“兄弟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卧虎关是通往神都的唯一通道,一旦卧虎关失守,残忍的异族就会杀光我们的亲人,抢走我们的牛羊,占领我们的家园。你们能答应吗?”王将军大吼道。
“不能,不能...”士卒们嘶哑的声音表明他们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拿起你们的长矛,举起你们的盾牌,看准爬上墙头的西戎人羯人,杀啊!”王将军怒吼道,猩红的眼睛,青筋暴起的额头,正在说明他快发狂了。
......
一旦有西戎人登上城墙,立刻有数只长矛、刀刃招呼上去。然而西戎人攻势不减,守军却已显出颓势,不断有西戎人攻上城墙。王将军已经下令封死城门,卧虎关附近凡是能拿动锄头的百姓,都被组织起来。但妇孺百姓,哪里是强悍的西戎人的对手,一炷香的功夫,就死伤数百人。
满身是血的王将军,刚砍翻一个西戎兵,马上就有更多的西戎兵冲过来。王将军仰望天空,发出一声长啸:陛下,我无颜再见您...
照如此形势,攻破城池就在旦夕之间。
“呜呜呜....”一阵嘹亮但不同于西戎人的号角声响起,对于几近油尽灯枯的王将军来说,这号角声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王将军强打起精神,道:“兄弟们,是幽州精骑,我们的援军来了!”
守军颓丧的士气,立刻大振起来。与此同时,已经攻上城墙的西戎人气势弱了下来。这对于他们来说,守军的援军到来,就意味着西戎已经无法分兵攻城。一涨一消,形势立刻翻转。
幽州精骑,作为夏国最精锐的军队,创立于夏国建国之初,太祖正是靠这支骑兵,才能夺得皇权。经过六十年的演变,幽州精骑并未同普通禁军一样蜕化,反而在坚守边关与异族的战斗中不断壮大。
幽州精骑的出现,出乎联军的预料。幽州精骑作为防卫鲜卑人的主力,一直坚守在幽州燕山长城,一旦燕山失守,鲜卑骑兵将很快南下,直逼神都,联军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却是幽州精骑无疑,联军来不及阻止有效的防御阵地,便被如滚滚洪流般黑骑兵突破中军。大纛之下,西戎汗王有些惊慌。滚滚洪流中突然窜出十余骑,如离弦之箭般的黑影。为首之人是一个金甲白袍的壮年将军,手持长弓,连发三箭,其中一箭正中西戎汗王胸口。西戎汗王大叫一声,跌落马下,生死不知。
羯族首领一看幽州精骑势不可挡,遂率领部族撤离战场。
是役,西戎丢下三万余尸首,羯人也丢下数千尸首。幽州精骑以微弱的伤亡赢得了胜利。
城头也已再无活着的西戎人。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残破不堪的旗帜似乎一阵风吹来就会坠落。城墙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犬戎人、羯人守军、百姓,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半跪着,手中的宝剑支撑的他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刃流淌着...
“将军,将军,我们守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半大小子二虎,一瘸一拐的移动到王将军面前。
王将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景盛二十八年十一月,西戎联合北狄诸部,乘夏国大军平定南方叛乱之时,发兵十五万,入侵中原。由于前期朝廷对边境形势的误判,加之对长城防线的自信,导致夏国防守准备不足。北方,西北,被异族联军攻破数个州郡,在合兵进军都成神都时,受阻于洛水以北卧虎关。然而防守严密的长城,如何能让联军攻破,此间疑窦丛生。
景盛二十八年十二月,幽州援军在最后关头,以骑兵二万击退异族联军。
景盛二十九年六月,夏国收付全部失地。西戎、羯族退出中原。西戎汗王在退兵时坠马,回国后不久便死去,西戎发生内乱,诸小王争夺汗位。羯族掳走夏国边境之民约十万。
景盛二十九年八月,南方叛军被击败,部分叛军逃亡海外。中原重归平静。
夏国,建立于六十年前。夏国太祖刘泰,以前朝丞相之位,联合世家逼迫前朝幼主禅位。后十年,太祖崩,传位于绍,庙号太宗,太宗享国二十年,世家势力大增,左右朝堂,太宗崩,传位于隆,刘隆乃是当今皇帝。
刘隆在位近三十年,即位后,对内笼络安抚世家,封官加爵,赐予利禄,以尊贵与财富来驾驭他们。然而世家日益骄纵,他们盘剥百姓,勾结异族,一时民怨沸腾。
景盛二十八年南方发生水灾,朝廷拿出的赈灾之物,被世家与州郡贪墨八成,仅二成钱粮发到灾民手中。天灾人祸之下,走投无路的平民、佃农,他们杀死士族,焚毁官府,从士族地窖里挖出大量钱粮,在这些钱粮中,有大量的锈在一起的铜钱和数万斤发霉的粮食。世家宁可把钱放到生锈,把粮食放到发霉,也不愿施舍给饥民,义军个个义愤填膺。获得世家金钱和粮食的义军,裹挟百姓,攻城拔地,声势浩大。
作为世家、地主利益代表的朝廷,自然无法忍受他们视为蝼蚁的贱民的反抗,朝堂之上难得有如此一致的声音,由大将军孙茂帅禁军精锐十万大军,汇同南方诸州郡十万,合并二十万,号称五十万。
禁军战力虽然一般,然义军,训练不足,也没有多少有才能的将领,更是一群乌合之众。朝廷大军所向披靡,不出数月,便将义军逼至南方少数几个据点。对朝廷来说,形势一片大好。
然而,朝廷没有料到的是,西戎竟然联合北狄诸部寇边。本来以为异族会像往年一样,掠夺一番财物便走,出乎意料的是,羯族从北往南,西戎从西往东,十日突破了数个边关重镇,直逼神都最后一道屏障卧虎关。
由于朝廷精锐都已派去平叛,西部、北部边军被击溃。一时岌岌可危。随着两万幽州精骑援军的到来,异族联军在未知夏国底细连日攻城受挫的情况下,知道再也无法攻入神都,纷纷撤去。
撤退的途中大肆烧杀掳掠,一时神都以北十室九空,夏国损失巨大。由于异族不善守城,加之西戎生变,所占据的边关城池,也被幽州军及从南方返回的禁军夺回。
幽州军军纪严明,而禁军军纪败坏,所到之处如蝗虫般,侥幸逃脱异族铁蹄的平民再遭一劫。
此时,夏国君臣沉浸在平定叛乱和击败异族的喜悦之中,士族们拼命抢夺战后土地,贫者愈贫。
皇帝自从这两次战争后,醉心于修道,整日与一些道士炼丹打坐,将政事委托于丞相,将军事托付于大将军。
朝廷重臣,多出于世家,丞相李默为李家家主,李家传承数百年,根基坚厚,大将军孙茂,自称孙武之后,太祖称帝,出力良多。姜家,周朝齐公姜尚之后,鬼神莫测。御史大夫范正,名门望族,实力不可小觑。此四大姓号称夏国四大望族
其余如吴越钱氏,淮扬贾氏,巴蜀杨氏,中州王氏,雍梁李氏,荆襄陆氏,冀州卢氏,兖徐周氏,号称八大豪门。
四大望族与八大豪门之间相互联姻,利益纠葛数百年。
世家的利益至上,寒门无立锥之地。
夏国太子,仁孝,有怜悯百姓之胸怀,有重振天下之气概。手下聚集大量人才,意图变革朝堂。
所谓变革,无异于从世家的身上割肉。世家都是既得利益者,怎么能放人这样一个人成为帝国的继任者呢?
于是乎,一场阴谋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