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奔驰了几十里路,天色已晚,斜月东升,眼前霍然出现了一大片湖泊,波光粼粼,苇草茂盛,湿气扑鼻,围绕着岸边东一簇,西一簇,扎下了数不清的庐帐,一直漫延到草原的尽头,堆堆篝火,宛若天上掉落的繁星。一队队士兵持刀拿枪,往来巡逻,铁甲铿锵,帐篷中传来喝酒猜拳的喧闹之声,也有妇女儿童的哭泣之音,交汇成特有的战地之声。
塔娜勒住缰绳,转头对张士行低语道:“这便是我们大元的王庭,昨夜被明军偷袭攻占,你敢不敢随我进去救人。”张士行坚定道:“敢,我们去救谁?”塔娜道:“你跟我来便是了。”
二人遂跳下马来,偷偷潜入大营,塔娜对此处地形颇为熟悉,带着张士行,东一转,西一转,避开了巡行士兵,来到一处金顶大帐之外,那大帐前有士兵把守,二人悄悄转到帐后,塔娜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帐篷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向里面张望。只见正中架起一个火炉,两旁摆放着金漆木柜,地上铺着一床狼皮褥子,褥子上一个红脸长身的胖大汉子正赤身骑在一个中年美妇身上,那女子肌肤如玉,面容姣好,在那男子胯下扭动挣扎,婉转哭啼,那男子却哈哈大笑。
塔娜看罢,怒火中烧,呲拉一声用小刀将口子划大,钻了进去,张士行也紧跟着钻了进去。塔娜大叫一声:“住手!”挺起小刀直向那男子扎去,那男子吓了一跳,啊得大叫一声,从那女子身上一跃而起,夺门逃走。塔娜扑上前去,抱住那个女人放声大哭:“母后!”张士行看到那女人赤身裸体,当下羞得脸上飞红,背过身去。只听得那女人低沉道:“塔娜,你先转过去,让我穿好衣服。”塔娜只得站起身来,与张士行并排而立,低声对他说:“不许偷看。”张士行尴尬的点点头,小声问道:“那人是你母亲吗?你为什么叫她母后?”塔娜看了他一眼道:“是的,你以后要叫她皇后,叫我公主,见面要行跪拜大礼。”就这么说话功夫,那女人道:“好了,你们转过身罢。”
二人转过身来,张士行见那女人身披锦袍,长身玉立,虽然头发散乱,仍不失雍容华贵之态,塔娜推了张士行一把道:“傻小子,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行礼。”张士行微一犹疑,正欲跪下,这时从帐外闯入十余人,各执刀枪,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赤面长身,满脸虬髯,正是刚才强暴皇后之人,此刻已经满身戎装,披挂整齐,他上下打量了塔娜一眼,狞笑道:“刚刚尝了老穴的滋味,又送上了一个雏儿,来呀,与我一并拿下。”
他身后士兵一拥而上,塔娜抽出小刀与之搏斗,可是人小力弱,不一会儿便被拿下,张士行拔出腰刀拼死相搏,虽砍翻了几个明军,但他武功终究未臻成熟,又少实战,臂膀,大腿接连中了几刀,堪堪就要毙命当场。就在此危机关头,北元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红脸大汉连连叩头,哭泣道:“大将军,求求你放过小女塔娜,高云给你叩头了。”
塔娜挣扎着叫道:“母后,你不要求他,我要杀了他,为你报仇。”高云满眼含泪,对着塔娜道:“塔娜,你自己要保重,不要想着为我报仇。”说罢,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猛得刺入自己胸膛,大叫一声,倒地身亡。
帐中众人见此情形,登时呆立当场。塔娜眼中如喷出火来,在士兵手中扭身挣扎,对着红脸大汉喊道:“我要杀了你。”
那红脸大汉哼了一声道:“做梦,我先宰了你这个狼崽子。”说罢一挥手,旁边士兵就要举刀上前。张士行正欲上前相救,一个明军趁机一枪戳在他的腿弯处,他应声而倒,两把明晃晃的钢刀立时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时红脸大汉旁边树立的一名副将拱手施礼道:“大将军,此番殄灭残元,虽大获全胜,然其魁首宵遁,实以为憾,今其皇后自尽,若再杀公主,献俘大典恐不为美。望大将军三思。”
这红脸大汉斜眼看了副将一下道:“王弼,你在为这小丫头说情吗,如若你看上了她,不妨直说。我这便将她送与了你。”
王弼再次躬身施礼道:“大将军,末将不敢,只是出于对大将军的一片忠心,望大将军明察。”
那红脸大汉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就如你所请,先将他们关押起来,械送京师,献俘皇帝。”他又指着塔娜,冷冷道:“野丫头,我叫蓝玉,有种找我来报仇。”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王弼命手下军士将塔娜和张士行二人押往其他帐篷,关押起来,塔娜指着张士行大叫道:“这是我的怯薛,我要和他关在一处,不然我就去死。”
王弼知道怯薛为蒙古皇帝的亲军宿卫,平时也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便点了点头,将二人关在一个小帐篷中,又找来了医官为张士行包扎伤口。
次日,蓝玉命人将此战缴获的甲仗兵器堆成小山,点火烧之,火焰冲天,将捕鱼儿海映照的通红。他又命人将杀死的蒙古军民筑成京观,勒石为记,令所俘之人在旁观看,以耀武功。数万蒙古人围成一圈,面无表情,不发一语,有些人则暗暗啜泣。
塔娜与张士行也在人群中观看,看到最后,她紧紧抓住张士行的手,指甲深深扎进他的手掌之中,张士行痛得闷哼一声,塔娜紧咬嘴唇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母后报仇,为我大元子民报仇,我要他身死族灭。”
蓝玉随后传令开拔,将北元王庭付之一炬,率领十五万明军,押着十万男女俘虏,二十万头牛羊,浩浩荡荡西返大明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