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主编看着曲星星离开办公室的背影,脑海中慢慢浮现起一些模糊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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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标准式的笑容面对着她面前一个又一个人,“你好,请问要些什么?”“你的,欢迎下次光临!”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笑容都快变得僵硬。
何安然站了整整一个上午,过了中午,就换成另一个人接她的位置。她到了员工更衣室扯掉她身上的围裙,换上另一套衣服,她还得去赶一堂公开课。
骑上单车时她的衣角往后飞着,好像什么都可以在那一段时间把一切都忘掉。
等她赶到教室时讲师已经开始了,她从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结束后,她也该走了。
“你还好吗?”语言都带着温度,是她久违的熟悉感。
她转过头看过去,从窗外透进来的光斜斜的照着他的脸,勾勒着他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嗯。”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
时间过的很快,她早想到了这一天终会来临,不管她在哪,他应该总会找到,她不该把这种再一次相遇叫做缘分。
他低着头笑笑,“我们先出教室再说吧!”
“嗯。”
“你不是走了吗?”
“回来了。难道还不准我回来吗?”
她搅拌着面前的奶茶,她有太多问题了,不知从何处问起,何况,她没有那种权利弄清他的一切。
她和他不该再有牵连。
“怎么了,不说话?”他笑着看着她,一如既往。
“没,我还有事,下次再聊吧!”
“下次你就躲着我也就不会有什么再见的了。”他的眸色变暗,笑容虽还挂在脸上,倒透着几分凄凉。
“嗯,以后别再联系我了,不值得的。”她抬眼看了看窗外开的正盛的樱花,美中不足,被风一吹,稀稀落落的飘落着散着一种凄美。要换是以前,她该挽着他的胳膊浅浅一笑,一切便是美好。
她把头低的很低,抬头对他挤着个笑容,明明想故意装的很放松,在他眼里或许也只是个小丑。
她放下手中的吸管,慢慢站了起来,提起帆布包再也没有回头。
他看着她走的方向,探进衣袋的右手最终抽出了两张机票,是去摩洛哥的。
周围的空气变得没有那么燥热,她刚刚才睡醒,看看手上的表那课应该也上了一半。
她整理了一下,起了身慢慢向教学楼走去。
“报告。”她轻轻的说了一声便往教室里走。
Miss李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课,没有点头示意,也没有训斥,一切都显得漫不经意。
她单肩背着包,慢慢从前门走进,周围几个人眼光从未从她身上移过。
老师早已见怪不怪,这似乎就是她的特权,谁又会和一个孤儿计较,她只是没人教,而老师也教不好。
她把包放在位置孔里,把校服整了一下又继续睡。
她一个人坐,就在前几天,她同桌跑到办公室申请换位置,原因是她整日消极,害怕传染给自己。连她自己也笑这理由的荒谬,老师竟也答应了。
她那日回到班里时,她的位置被搬到最后一个,也是在她坐上她原来的位置时被别人叫起,才知道在最后那个角落的位置才是属于自己的。她早早就料想到了,却没想到会那么快。
那时周围很静,她清楚的听着那女生的咄咄逼人。数落着她的一切,包括她是个孤儿这件事。
她出奇的静,只是把包从位置抽出再慢慢走到最后的那个位置。周围的一切,后面的私语,都在她坐到那个位置再如往常把头埋进她交叉的手臂里消失殆尽。
而那个女生的座位听说会和一个要来的新生挨在一起。
“大家好,我叫许家白。”许家白背着单肩包站在讲台上,许是下午透过窗户的阳光过于刺眼,让她在那一刻就与他划清了界限,可他总给她一种幻觉。
台下从他一进班就一直是聒噪的,窗外的知了声显得格外小。
她看了几眼又倒下头,在她眼里只是多了一个看笑话的人。
可他偏偏做了她的同桌,换做别人总有些浪漫的遐想,对于她,只是趴着继续睡。她不敢想象她的那位前任同桌现在是什么样子和心情。
他把书包放进位置里,她侧躺着看着他,满脸的疑惑。或许,过不了几天就要搬去其他位置了。
“你好,我叫许家白。”他微笑着的,露出的两个梨涡让她想起了个人。
“我知道……”
“不是你应该说说你叫什么吗?”
“喔,何安然。”
“嗯,我知道了。”他转过头从包里拿出练习册和笔,勾着头开始写作业。
她侧着头看着他,停顿了一下撇过头又准备继续睡。
“别睡,起来写作业。”他用笔轻戳着她。
“不要,我不会的。”她把身子挪的离他更远。
“快写,晚自习前教数学作业,你现在还有时间赶。”
“我不会……”她抬起头,满眼的不赖烦。
“我帮你。”他看着她,眼睛透露着坚定。
她无可奈何的翻着自己的作业,却被他轻而易举的从位置空里取出。还是很新的一本。
“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听课的。”
“大概是高二上学期吧……”
“嗯,现在都开始一轮复习了,也都才开始,现在干还来得及,你落得内容也不多。”他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说,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很好,除了她的奶奶,应该也就他让她感受到这种感觉。
“嗯。”她翻着作业纸,一张一张出奇的干净,她拿上笔,除了对一些高一的有印象,其它差不多连笔也下不去。
“不会?”
“嗯。”
“会的都写完了吗?”
“嗯。”
他拿过她的作业看了看,几个集合体和有关函数的都下了笔,正确率一般般,估计也忘了一些。
“看,这个题是有个公式……”说着把她的作业摆在中间,她的头凑上前,听着他把那整整一章用简单的话给她讲清楚。
“会了吗?”
她点了点头,说着把作业准备拿走自己写,他却把作业本压住,她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还有他捕捉到的紧张。
“还有题目,我一次性给你说了吧,就是你消化的了吗?”
“可以的,你说吧。”
在那一刻,她卸下了她全身的伪装。
“刚刚的那堂数学考试怎么样?”
“差不多成了条咸鱼……”她笑着说。
“我觉得你这次能及格,这么久了,我也给你补了许多。”
“希望吧。”她看着那本作业本,上面的题目写的也有了一些,旁边还有她或者他的红色笔记。
“谢谢,其实我想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把作业本合上收入位置里。
“因为我想让你更好。”
成绩出来的那天,一张张卷子被发了下来,她看着手中的卷子,看了一阵后被他顺手抢了过去。
“还挺可以的,进步了许多。”他把卷子像往常一样铺在他俩的中间,一个一个给她讲解。她看着他的侧脸,总感觉好不真实。
放学的时候,他把她的包扯住,她顿了一下回头看他。
“怎么了?”
“何安然,今天一起回家吧……”他微抬着头笑着,总是这样一副笑脸。
“不,我不直接回家……”
“那你还要去哪?”
“在一间旧式蛋糕店当小徒弟。”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把他的手从她的书包上拿下来,可他又迅速的抓住她的包,也更紧。
“一起去。”他把东西也准备好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不,不用了,我今天不去,还有……”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请你今后都不要在帮我了。”
她加快自己的步伐速度,几乎成了跑,却还是要那样故作淡定。
她觉的她就在一个漩涡的边缘处,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她不能掉进去。何况,还要牵上另一个人。
枯了的梧桐叶掉了满地,踩着发出嘎吱的声音,一地柔软。
她回到了家,自己草草的弄了晚饭。
她原也有个家庭,有她的父母,还有奶奶。
在她还只有五岁的时候,父母因事故双双离她而去,还是奶奶从乡下感到城市在办完丧事后独自一人照顾她。
那时,她认为她还是幸福的,至少她还有十分爱她的奶奶。
一盒院子里的孩子推搡着她,她被推过来又被推过去,他们笑着说她是个孤儿,说她是个煞星。
孩子们不知道煞星这个词到底有多重,她在这一群有着完整家庭的孩子里面,就像个另类。
似乎孤儿这个词,就是带有侮辱性的。
她看着一个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笑着说的小胖墩,把眼睛紧紧闭着向他冲过去,那个小胖墩被她撞倒在地,疼的大声哭了出来。
她也慌了,一直摆着手,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那孩子的母亲听到声音跑了过来,抱着那孩子大声问是谁弄得。她怯怯的站了出来,谁知那家长一看更大声的骂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能动手打人,怎么这么没家教……”一个急了的妇人口不择言的说着她,她低着头抓着衣角,却不知如何解释。
奶奶听到了妇人讲骂的声音从楼上跑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孙女,又看了看被妇人搂在怀里还在抽泣的孩子。
“对不起,真对不起……”奶奶一个劲的道着歉,过了一会儿,妇人领着孩子回了家,围观的人慢慢走散了,奶奶看着她,蹲下来擦着她无声的泪水,“孩子,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她抬着头看着奶奶,她不能出声音,那样只会让奶奶更担心。
奶奶带何安然上了楼,回了家给她换洗了衣裤。
她在床上睡了一觉,好像睡完那一觉,什么又都可以恢复到从前。
她醒来时,奶奶不在家,她在房子里四处叫着,后来门铃被按响了。
何安然看着那个站在她家门口的那个男孩。
“给你。”他微笑着把手中的精致小铁盒放在她的手心上“里面是糖果,很甜的。”
男孩把糖果盒一放在她手上就转身下了楼,何安然走出家门往楼梯下看,怎么也看不到他,脚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打开糖果盒,一颗一颗被糖纸包好的精致糖果躺在里面,她进了屋把门关上,取出一颗剥了糖纸放进嘴里,脸上不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慢慢的,她习惯了周围的声音,一切都很安稳,但她再未见过那个小男孩,也只记得他当时笑时嘴边浅浅的梨涡。
在她十七岁时,奶奶走了,一切都显得天昏地暗,她时常去奶奶带她去的那间开了许久的蛋糕店,一待又是一天。
那个店的爷爷和奶奶是熟人,对何安然也很照顾。渐渐的,她也常去那个店中帮忙,总还有奶奶的影子。而她,也就靠着孤儿院的救助金和一些补贴过活,学业看来也是不够钱完成不了的。
她认命了,或许,这就是她的定数,读完这上半个学期的高三,也该收拾东西走人,学不学还有什么意思。
当初她在看清现实一切时就选择了自闭,选择远离一切她将都要失去的,选择了做个坏学生。这样才在离开时不会再有留恋。
可他,非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而她,竟也放下自己的伪装。
可那明明是不对的,她不应再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在想什么呢?”许家白拿着笔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是的,嗯,这个题怎么写?”她忙转移话题。
“等下,这不是你昨天才问我的嘛。”
“呃,是吗?”
“你有事……”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全身渐渐地颤抖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脆弱。
“这是图书馆,不方便说话,你跟我来。”他起身拉起她,她把书整好才跟他出去。
“怎么了?”他看着她,可是没见往常的笑容。
“没,就是想问,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我么,去外国留学,之后再回国找个喜欢的人去她喜欢的地方玩耍,好的话,我和她就在那定居。”他看了看她,又接着说“何安然,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特别想去摩洛哥,那里有成片的沙漠,四周都是的,还有白漠,红漠,各种的,自由自在。”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还伸了个腰。
“那以后我们一起去好吗?”他微低着身子,又像是恳求。可面色依旧不改。
“好呀。”她笑的特别甜,那一刻,她选择浴火重生,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她也有私心,她想和他在一起。
他走上前,轻轻的抱住她,她感觉到就要窒息,她听着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竟也会那么快。
“以往我打比赛你总不在,现在也该去看看我打篮球比赛吧,平常总是其他女生在外面替我加油,但……我只想听你的声音。”他侧过头看她,显得一脸的委屈。
“嗯,下午那场我去看。”
午休时间,他们俩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她说完便把头埋进双臂里,许家白从抽屉里取出mp3,调了一下把其中一只耳机轻轻地放在她耳朵上,自己也就趴下睡了。
她抽出左臂把耳机按的更紧些,是她最爱的《童话》。
下午放学后,她依照规定来到许家白说的球场,围的人群太多,她慢慢向前挤,才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背影。
周围大多是女生,围在外面特别忘我的喊着。
“许家白,加油!”她奋劲喊了一声,许家白往后看了看她笑着,又转过头继续打比赛。
等比完了,她看着他慢慢走出篮球场,递给他一瓶自己刚买的水。
“女朋友当的挺到位的。”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打开水后把水一口灌进了嘴里。
“你刚刚看到我了吗?”
“当然了,我不是还对你笑了嘛。”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我是说,这么多人都在喊。”
“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女朋友呀!”
周围时不时会吹来一阵风,夏季的风,吹着也是热的。那时她的脑中,一直重复着他说的话。
坐公交车回去的时候,是他送自己的,进了那个她一直住着的院子里,许多人都搬走了去了新房子里。
“这院子没有原来热闹了。”他不由自主说出了这句话。
“嗯,是的,你原来也住在这吗?”
“是呀,后来还很小的时候就搬开了去其他地方了。”
“这里有我很多记忆,好的,坏的,想想以前,其实大多数也是美好的。”她慢慢走上楼梯,“你不要送我了,我到了,拜拜。”她站在楼梯上朝他挥着手,又慢慢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假如,结局停在那一刻,她也是极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