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怒吼,一只棕熊赫然出现在眼前,身高数尺,体态壮硕。奔跑的速度几近赶得上九笙。
可大寒月怎会有棕熊出来觅食?丝毫不敢放松,策马狂奔。想来埋伏已久,可此时夙盈觞并不在身边,若是自己同它交手只怕是两败俱伤。
终于,随着冰层的断裂,棕熊一个匍匐。行至九笙身侧,九笙翻身下马,拍了马背将马送走。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背后早已是一身冷汗,按棕熊的掌力及皮毛的厚度,贸然上前不仅不能伤它分毫,反而会激怒它。
思索间,棕熊嘶吼着扑了过来,九笙飞身绕章它的后背,向脊柱刺去,却发现只能伤着它的皮毛。果不其然,棕熊起身一阵怒吼,转过身来。
九笙掌心扶地,观察着它的破绽。刹那间将刺向棕熊的左眼。因为疼痛,慌乱间将九笙一掌拍在地上。只觉着耳晕目眩,再一抬头,只看见它左眼流血向自己扑来。
可任凭如何也提不起身上的轻功。看着巨大的身影,九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片刻后却再也没有动静,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
睁开眼只见夙盈觞的长剑直直刺去棕熊的心脏。庞然大物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鲜血溅在夙盈觞的脸上,妖艳异常。将九笙从地上扶起,检查了一番并无大碍。
“你怎么来了?”九笙轻了舒了一口气。若不是刚刚他飞身挡在自己前面,恐怕这时,倒下的已经是自己。
“刚猎到那兔子上马,只见你那马儿狂奔而来,却不见你的身影,想来一定是出事,还好……”夙盈觞看着地上的棕熊心有余悸。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了。”看着发呆的九笙,以为她是在害怕,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
九笙抬起头,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干净夙盈觞脸上的血迹,点点头。
“休息会儿再赶路吧,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取了垫子席地而坐。
“这上好的毛皮,算是浪费了。”九笙惋惜着抚摸着棕熊的皮毛,油光水亮。
“你怕是忘了刚刚差点儿成为它的盘中餐。”火折子点了些干草树枝,燃起一堆火焰,将刚刚猎来的雪兔收拾好,架在烧烤架上。
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映衬着兔肉更为诱人。九笙咽咽口水,从怀中取出一壶药酒,此时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怎能浪费?
短刃从后腿上剔了一小块肉,送入口中,就了口药酒,顿时体内一阵暖意。
看着夙盈觞眉眼带笑的看向自己,以为是手中的药酒勾引了他的兴趣。
“喏。”虽是不舍,却也伸手将酒壶递了过去,好说歹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不饮酒。”夙盈觞笑着摆摆手。拨弄着柴火,微微的熏着兔肉。
“不可能。”九笙撇撇嘴。“且不说你的名字,盈觞盈觞,有酒盈觞。再说了哪有男子不饮酒的道理?”
“酒让人乱性,我若是迷糊片刻,还能存活至今?”像是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母妃给了自己夙盈觞的名字,便是期许自己一生洒脱,不羁放纵。可生在王室,注定是生在枷锁之中,必得步步为营,稍稍的放松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九笙听着,也不知为何心中酸楚,不免再饮一口。想来这十几年,侯府数十年有侯爷相护,王府这五年,虽是辛苦了些,夙盈觞却也始终护自己周全。
不免开心,并未注意到大半壶的酒已经见底。“喏。”将短刃上的兔肉递上。
夙盈觞笑着摇摇头,想来这丫头也是好久没开荤,本就肉少怎能夺人所爱。
“把它吃掉!”是命令的语气。双颊微微泛红,眼神迷离,怕不是喝醉了罢。
扬了扬嘴角,一手抓住她的腕子。微微探头轻启薄唇,将一小块兔肉含 入口中。
九笙痴痴的笑着,禁不住伸手抹去了夙盈觞嘴角的油渍。
夙盈觞一愣,挑了挑眉,本抢过她手中的酒壶,却被她藏至身后,起身后退半步。
看着倔强的人儿,夙盈觞几步上前,绕至身后,却见她踮了脚尖,灵巧的躲避着。眼看九笙酒意正浓,决不能在沾染半分。
提了提身上的力气,疾步追上,将她遏制在怀中,夺下了手中的酒壶。
九笙靠在夙盈觞的怀中,极不情愿的松了手。晃着脑袋向后倒去。恰好倒在夙盈觞的颈间,呼出的酒气带着淡淡的药香。
无奈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将她放抱起圈在怀中裹了大氅,上了马。沉睡间偶尔呓语,偶尔挣扎,好不安分。
许是见了冷风,昏昏然间有了些凉意,朦胧中睁开眼,却见冰川在眼前晃晃悠悠,身上格外的温暖。
“我竟不知道,堂堂侯府嫡女,吃酒也就罢了,还借着酒醒图谋不轨?”察觉到怀中的人儿的挣扎,便也知酒醒了七八分。
九笙挣扎着本想起身,却被夙盈觞圈的更紧了些。“老实待会儿,酒还未醒完,现在骑马掉下去了,我可懒得救你。”
这才安安稳稳的坐在怀中,看着自己的马儿跟在身后。
只觉着方才脑袋昏昏沉沉,谁曾想竟然喝醉了。这药酒的酒性还挺大。忽然,似乎是反应过来,夙盈觞说……图谋不轨?
“敢问王爷……小女做了什么图谋不轨之事?”脑袋中一片空白,只记得酒吃多了,脑袋昏沉晕了过去……只得没底气的问到。
看着九笙微红的小脸儿,发烫的耳尖儿,夙盈觞不免玩味一笑,凑近她的耳间。
温热的呼吸在天寒地冻中呼出一缕白气,“笙儿刚刚,吵着要做本王的王妃。”
九笙身躯一震,自己真的会说出这种话。脸上发烫的紧,本想抬头看向夙盈觞,背后却像是有着针芒,只得缩了缩脖子,“我当真……这样说?”
虽然心里对夙盈觞有着异样的感情,可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过不矜持。
夙盈觞满意的看着九笙的反应,偷偷笑了一声,不想被九笙察觉。
“夙盈觞,你在骗我?”语气中带着嗔怒。虽说不算是名门闺秀,好歹出身不低,想来就算醉酒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当真调戏了本王,这可没得跑。”夙盈觞说着,指尖摸了摸嘴角。以前最讨厌别人动自己分毫,九笙的靠近怔在原地,知道她将冰凉的指尖覆盖上来,才察觉自己竟没有觉着厌恶。
九笙撇撇嘴,酒已醒了大半,懒得再理会夙盈觞。本想起身自己骑马,却感觉还是夙盈觞怀里的大氅暖和些,倒也以醉卖醉在他怀中捂了半路。
行了半晌日暮西垂,不多的明媚的阳光落山,四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偶尔的几声狼嚎,昭示着生命的存在。
“只需几日。”夙盈觞指指卷轴,指尖划过人鱼皮,呼出一口热气。卷轴上的雪莲在黑夜中发着微微的亮光。
“这场仗打完,你要做些什么?”九笙拿着树枝,拨弄着草木灰,眼中满是憧憬。
“自然是好好歇上几日。”夙盈觞看着漫天星河陷入沉思。如今母妃大仇得报,大败边虞,以慰舅舅在天之灵。叶懿守了半辈子的国土,自是不能拱手让人。
望向身侧的九笙,拨弄的草木灰扬起,沾染到鼻尖儿,黑了一片还全然不知。只是觉着,沾染着草木灰的九笙,比盛京中的胭脂粉黛还要美上几分。
“若是元夕之前能够回京,我定要带你看一眼盛京的烟火。”夙盈觞笑着偷偷沾了烟灰,“别动,我给你擦一下脏东西。”趁机又抹了把烟灰。
九笙挺着,等他擦拭干净,温热的指尖划过侧脸,只见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元夕还有烟火?”这倒引起了她的兴趣,无暇顾及夙盈觞搞了什么鬼,追问到。
“你在侯府时年纪尚小,自是不能出府;到我府上之后的五年又未踏出王府半步。自然是不知道。”看着九笙眼里的憧憬,缓缓说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九笙闭上眼睛,夙盈觞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四周似乎正是元夕佳节,烟火纷飞,照亮夜幕;九州星河,万家灯火,热闹异常。
“当然及笄的女子也可在这一日,与自己的心上人放河灯,看烟火……”夙盈觞说着,看向了身侧昏昏欲睡的九笙,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叶懿曾经问过自己,是否喜欢九笙。可那时,母妃大仇未报,皇后母家蠢蠢欲动,钟离视自己为眼中钉……自己的喜欢对她来说,不过是多重危险罢了。
可如今不同,平定叛乱,回到盛京。不必参政不必掌权,也有能力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她,会喜欢自己吗。
“九笙?”看着身侧躺下的人儿,夙盈觞擦去了她脸上的灰。许是太过轻柔,顺势在指尖蹭了蹭,也不知是不是梦中呓语,低低的应了一声。
夙盈觞扬了扬嘴角,将大氅盖至她的脖颈。察觉洞外的寒风,起身挡在了她的身侧。这样也许会暖和些吧。
“怎么了?”带着沉重的鼻音,察觉夙盈觞的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