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眼中的疼痛,步步走出庭院。如今心愿已了,再无挂念。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夙盈觞终于红了眼眶,却终究隐忍着。打开门,门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气。捡起地上的短刃,白纱,竟不知道她是如此的决绝。
“你还好吗?”念茶急急的赶过来,将夙盈觞从地上扶起,用尽力气将他搀扶着回了榻上。
“九笙姐姐走了。”熄灭了院外的灯笼。念茶合上了大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无助的夙盈觞。
从救他回来哪天起,即使伤口血肉模糊,将衣衫同血肉粘连在一起,他也从没说过半声的疼痛。可此时。单靠一只手臂撑起榻上的案子,另一只手紧紧的压迫着心口,眉头早已蹙成一团。
“明日,我阿爹阿娘便会回来,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看着夙盈觞的反应,念茶知道,只要就在这里一日。他同九笙的牵挂,同她经历的一切就永远留在他的心中。
未再言语,摆摆手,让她退去。昏暗的烛光下,抚摸着九笙的短刃,想象着她握上去的样子,指尖轻轻覆了上去。
终于她将一切都送了回来,也许这也意味着,她不再是他的夙九笙,而是侯府嫡女叶音尘,亦或者是承煜大司马的义女。
若她回去,有江影在,安安稳稳在承煜呆上一世。没有纷争战乱,江影待她也是极好的吧。苦涩的笑笑,将两把剑叠在一起吹响了手中的竹箫。
箫声悠扬,和着清冷的月色。寒风吹拂着额间的发带,衣诀纷飞。脑海中是与她的曾经。初见小小的带着惊恐的人儿,看着她用功日复一日的习武用毒,陪着她经历了一切。
也许,至此一别,今生永不再见。
出了草堂,谷中遮天蔽日,不见曦月。不过行了数步,却见腰间的香囊。顺手将它扯了下来,在手中攥紧。感觉到其中的花瓣在掌心捏的粉碎。
正欲将它丢出,却一脚踩空,虽是使了轻功却还是伤了膝盖。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发疼的膝盖呆呆的发愣。
“难道……”惊呼出口。几次相见,从未见他下榻。看脸色虽是惨白,想来已无性命之忧,再加上念茶的贴心照顾便也不再多想。
可他膝盖上的伤……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混蛋夙盈觞。”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将香囊戴回腰间起了轻功,飞身向草堂飞去。
只听得箫声悠扬,不免住了步子。他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想来若是靠近定能察觉。也只能等到夜半人静。索性坐了下来,撕了腰间的袍子系在眼上。
空气中充斥着谷中山水的气息,沁人心脾。这曲正是当日九笙所奏。片刻一曲终罢,只见屋内的烛火摇摇晃晃熄了下去。
夙盈觞侧身躺下,将短刃抱在怀中,却迟迟难以入睡。忽听闻窗外的响动,警觉的轻吼出声,“谁?”话音未落便陷入了沉睡。
九笙收了手中的迷魂香,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却见了夙盈觞的怀中之物。是她的短刃。扯了别嘴角,看着虚弱的夙盈觞,心中不免苦楚。曾经高高在上的他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虽是如此仍掩盖不住身上的贵气。
愣了片刻,指尖轻触了他苍白的脸颊。随后覆上了他的脉搏,许是动了气,脉搏凌乱的很,只是并无大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他的外袍,挽上寝衣。
药布覆盖在膝盖上,本想轻轻的揭开,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九笙受惊,猛的抬头,接着月光看向了盯着自己的夙盈觞。
“你……”九笙惊呼。
“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夙盈觞反问到,语气中已有了嗔怒。若不是因为腿间的疼痛,只怕陷入昏迷。“我说过,与你再无瓜葛。”
“我不相信。”九笙倔强的摇摇头。
“你几次三番的救我,为了香囊身受重伤,这又算得了什么?”九笙吼到,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眶落下。
夙盈觞呆呆的看着九笙,可她跟着自己注定一世无法安稳。
争吵声惊醒了念茶,一身寝衣赶来时,便看见僵持的二人。
“我同念茶……两情相悦!是她在我最绝望之时救了我。于你是利用,利用懂吗?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夙盈觞指着念茶,扭过头去,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猛咳一阵,嘴角竟咳出了鲜血。九笙本想替他拭去。
念茶却像是得到了特赦,冲了过去拦在他二人之间,拍着夙盈觞的后背,替他擦去了嘴角咳出的鲜血。
“我不相信。”九笙摇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穴位。
掀开了膝盖上的药布。念茶自知夙盈觞的意思赶忙上前,将她拦下,死死地拽住她的腕子。
“放手。”九笙并未理会,看着剑伤冻伤交织的膝盖,抹去了上面残留的药渣。不住的心疼。
念茶摇摇头,更用力了些。却见九笙抬头,眼中的寒冷足以让她打个冷颤。“最后一遍,放手!”
不知是威胁还是警告,念茶心中一颤也只得将手松开,退居一旁。
“九笙,停下来。”见九笙从怀中取出银针,自是知道她的试探,可他并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这般模样。语气中已经有了乞求,却丝毫动弹不得。
九笙不再理会,缓慢的将长针刺入,果不其然,双腿再没了知觉。眼中噙满泪水,抬头看着恢复了平静的夙盈觞,似乎明白了一切。
不再多言,解穴起身抱住夙盈觞,将脑袋埋至他的颈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因为双腿不能动,才将我推开的对不对。”哽咽的语气中带着轻柔。
原来所有他需要自己的时侯,自己都不在。
双手在空中僵持了片刻,却还是心疼的抱住九笙。默默的点了点头。
安静了片刻,从他怀中挣扎起身。从腰间取了药粉,撒在伤口。取了药布小心的包扎。
看着认真的九笙,夙盈觞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说到“如今,我已是个废人,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也无法起身,只会是你的拖累。”
九笙并未抬头,“叶轻罗要杀我,我没了候府嫡女的身份,在江月楼差点死于非命,是你救了我。高热不退,是你将我从昏迷中拉了回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你的拖累。”
“夙盈觞,我告诉你。我医术了得,一定可以医治好你的双腿。就算有了差池,我今后便是你的腿。”缠绕完最后一圈药布,九笙抬头定定的说到。
夙盈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抱住了九笙。终究还是依了她的性子。
念茶在一旁,似乎听明白了些,虽是嫉妒,却莞尔一笑。“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不如念茶便顺水推舟。”
从袖中取出了夙盈觞王府的腰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当日,他晕倒在山洞不省人事,我阿爹将他救回。身无分文只能以此做抵押。”念茶的指尖描摹着腰牌上王府的字样,“如今,我自是可以将腰牌归还。”
夙盈觞正欲伸手,却被念茶将腰牌收了回去。“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收了眼中的笑意。
“带我回京,纳我为妃。”声音轻巧。却字字句句听得清楚。
空气似乎僵持了片刻,夙盈觞望了一眼九笙,收回了空中的手。
“我的母妃告诉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并非我所爱之人,自是不能做我的王妃。”却悄悄的将九笙的指尖握至掌心。
“你若是要身份,我自可回京替你寻王公贵族;若是金钱,我可以赏你黄金万两。”夙盈觞冷冷的说到,感念她的救命之恩,隐忍了她三番五次的欺骗,可王妃的位置,早已心有所属,绝不会是他。
“可我若是想要你呢?”笑容中带着玩味,直勾勾的看着榻上的夙盈觞。
“可你的病耽搁不得,否则,莫说是我,纵使江影也医治不好你的双腿。边寒苦楚,完全没有医治的条件你必须回去。”九笙何尝不知道腰牌的重要性。二人没有身份,从边陲到盛京,一路的关卡如何通过,夙翼又怎会放弃如此扳倒夙盈觞的机会。
“可我只想你做我的王妃。”夙盈觞说到,不自觉的握紧了九笙的指尖。
九笙猛的一惊,不知心中是何感想,只觉着暖融融的。笑着看向了夙盈觞。
“既然如此。”念茶冷哼一声,狞笑着,将腰牌收回袖中。“你二人武功高强,杀了我取了腰牌也罢。只是,我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即使你们日后在一起,我也是你们心中的芥蒂。”
相处几日,也是有把握他二人的为人。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二人。总得做出个选择,不是吗?
“可以,跟我们回京。”九笙安静的说到,覆上了夙盈觞的手。
“九笙……”本想再阻止,却被九笙阻挡。他终究不过是不想辜负她。母妃的命运,绝不忍她再重蹈覆辙。
“谢谢九笙姐姐。”恢复了往日的天真,念茶从怀中取出腰牌,交到九笙的手中,“姐姐早日歇息,明日也好赶路。”
念茶合上门,心中盘算。只要她能留在夙盈觞的身边,夙盈觞和王妃之位终将是自己的。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清冷的月光,原来,九笙姐姐怕这皎洁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