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将它藏到袖中,却忽然听得门外的声响。
匆忙将古籍塞进袖中,匣子放回暗格飞上屋檐。未待落定,便有人推门而入。
“今日是谁当差?御书房竟未落锁?”夙翼随口一问。虽是夜深,却夜不能寐,只得披了披风来此消遣片刻。
“回皇上,是……奴才。”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应声。可明明记得交班时是锁了的,不觉满头大汗,惊恐的看着夙翼。
许是心情不佳,未再多言。遣了人下去,点了盏宫灯,借着亮光在书案前坐下。望着曾经九笙研了一半的磨怔神。自那之后,再也未让人动过。
九笙吃力的悬在屋檐,屏气凝神。若是动作大了些,以夙翼的功力,必然会被发现。可此时看来他并未有离开的打算。
稍稍动了动,袖中的古籍摇摇欲坠,本就是匆忙塞进去,如今竟也悬挂了半分。不免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默默的祈祷。
夙翼起身,在书架上巡视,这类的书未免太无趣了些。却忽然听得身后一阵响动,竹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转过身来,从地上拾起古籍,只当是从书架掉落。见他并无反应,九笙轻松了一口气。却见他接着昏暗的烛光静静展开来看。
心中不免一紧,虽尽是药草,可这方子明确的写了医治腿疾,若是被他发现……
果不其然,夙翼翻看着,忽看到腿疾二字,顿时想到夙盈觞。心中一惊,这绝不是偶然,只能说明殿中还有一人。
“是谁?滚出来!”不怒而威,殿外侍卫闻声皆提刀而入,将夙翼包围,警觉的搜索着周遭。只是,这竹简上的香味儿为何如此熟悉?莫非……
“你们都退下!”夙翼将竹简收回,扬了扬嘴角。
“皇上!”
“退下!”见夙翼的呵斥,虽心存疑惑,却还是关上了殿门。夙翼将竹简晃了晃,揣进袖中,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九笙一怔,自是知晓了他的意思。若是此时被抓定会以刺客之名论罪。这是有意在放自己走?来不及多想,飞身离去。只是可惜了古籍。
皇宫之外,这才松了口气。静坐在屋檐,既然夙翼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想拿到古籍是怕是难上加难。轻叹了口气,望着皎洁的月色,不免心生烦闷。
待九笙回了王府,已是凌晨。天边的启明星未落,孤独的守在月色同晨曦的交界处。
换了丫鬟的衣服,起身来到夙翼的寝殿。仍是原来的模样,床幔之中正是一身寝衣的夙盈觞。若是往日,此时的他也该起身练剑,可如今……
不忍唤醒沉睡中的夙盈觞,在他身侧跪坐。看着天边逐渐明亮,朝霞最终掩盖了天边的墨蓝色。床幔中的人动了动身,想来已是睡醒。
睁开眼,看着一成不变的床幔,心中烦闷。起了起身,双腿仍是动弹不得,拳头砸向枕头,却也无济于事。
“王爷起身更衣。”听闻声响,夙盈觞瞪大眼睛,这声音分明是!
将床幔掀开,果然是九笙!“你怎么在这儿?”心中大喜。
“睡不着,想来也是无聊,来看看你。”九笙笑着将夙盈觞扶起。替他穿好衣衫。借了半分的力气,扶上了轮椅。寻出木梳,将夙盈觞的长发束起。
察觉九笙动作的轻柔,扬了扬嘴角。好看的眸子中亦然尽是温柔。
“走吧,陪我用个早膳。”夙盈觞笑着说到,牵过九笙的手,却被她抽回。
“外人面前,身份尊卑。”九笙提醒着。夙翼这才注意到九笙的打扮。
“好说好说,伺候本王用膳。”夙盈觞笑着应和,命人备了餐食放至房中,让人离去。
“这是糖蒸酥酪,你尝尝。”将小盅推至九笙面前。早知她嘴馋的紧,如今也终于有时间陪她用膳。
九笙接过,初尝了一小口,只觉着入口即化,香甜异常,再一品,竟还有淡淡的酒香。抬眼看着夙盈觞眼里的笑意,像是得到了默许,将他面前的一并端了过来。
“好歹是侯府大小姐,若侯爷见你这般,非得同你断绝关系。”夙盈觞打趣到,取了帕子,将她嘴角的残渣拭去。
“我男儿身多年,这样才算贴合实际,也是为了不小家子气。”九笙狡辩到,看着面前的佳肴。“你也尝尝。”将最后一丝碗底用调羹取了放至夙盈觞唇边。见他尽数吃了进去也才满意。
“王爷。”门外传来小厮的轻唤,“宫里来了圣旨。”
夙盈觞同九笙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物件,九笙退至夙盈觞身后,“进来吧。”
那人应声,推门进来,双手捧了圣旨。夙翼口谕,八王府接旨不必繁琐,只当是书信便好。
打开来看,九笙在背后看的真切,便是宣九笙入宫。愣愣的站在身后。
夙盈觞看了一眼身后的九笙,随意的将圣旨合上,“皇上找九笙姑娘,不去承煜江府,来我这王府做甚?”如今夙翼并没有证据证明她在王府,自不能算是抗旨不遵。
“皇上还托奴才带了一句话给九笙姑娘,说是要送给九笙姑娘礼物。”小太监俯首,传完话便离去,并没有半刻的停留。
“送你礼物?”待来人离去,夙盈觞看向九笙。“他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轻蔑的一笑。
“我要进宫!”九笙低声说到。她自然知道,夙翼所说的礼物是什么。
看着夙盈觞眼中的诧异,九笙俯身在夙盈觞膝间,“我要进宫。”并不能告诉他原因,若知道因为古籍之事定会阻止。却也格外心疼他眼中的失望。
“你真的要去找他?”夙盈觞放低了声音,嗓音中透露着清冷,刻意的抑制着眸子中的无助。
只要她想留在自己身边,他可以用尽任何办法动用任何力量去帮她保护她。可唯独面对她自己的决定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能给你什么,我一样可以……”这是这半生来第一次带着乞求的语气跟别人说话。
九笙笑着摇摇头,“放心,我只是进宫片刻,一定会回来。”虽然不知道夙翼的目的,可以自己的功力绝对可以护自己周全。
未待他再说些什么,九笙起身离去。
本想派人跟上,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犹豫了片刻。“罢了,让她去吧。”无论怎样,她都该有自己的选择。
“你真得肯送给我?”九笙站在殿前,看着手中握着竹简把玩的夙翼。
“朕是天子,自是说话算话。”夙翼走下殿来。本想撩开九笙的幕篱,却被她后退半步。
指尖在空中怔了片刻,却还是放了下去,苦涩的笑笑。“你就这么讨厌朕?你知道,朕可以不择手段的负任何人,却绝不会负你。”
“是臣女辜负了陛下。”言辞间却拉远了同夙翼的距离。“皇上唤臣女前来,想来定不是为了几句话。”提醒着夙翼自己来的目的。却也握紧的手中的短刃,若他对自己不轨……
“朕知道你的脾气,所以定不会强迫你,不会动你半分。”将竹简递到九笙手中。“此书可以给你看,但绝不能带走。”像是孤狼看向猎物的眼神。
“朕不相信,朕会输给夙盈觞半分。”挥了衣袖,暗黑色的龙袍,映衬着红线的真龙栩栩如生,“若你真想医治好他的腿,你便把这本古籍背下来,在此之前不得离宫,可好?”虽是带着微笑,足以让人颤栗。
九笙在殿中呆滞片刻,若是如此,只要背下来便可离开倒也无妨。可夙盈觞……“我要同他告别。”若果真如此,万不需要他担心才好。
“你没有时间跟朕讲条件,你只要说愿意或者不愿意便可。”夙翼居高临下的看着九笙。身后是落日余晖,为她镀上一层柔光,微风拂过,幕篱下是倔强而又精致的小脸儿。
“愿意!”九笙淡淡的说到,若能医治好他的腿,失去几天的自由又何妨?
“好!爽快!”夙翼大笑,从九笙身边走过,“朕绝对不会此夙盈觞差半分。”
殿外落了锁,虽是锁不住九笙,夙翼也知道,只要有古籍在,有夙盈觞在,她变不会离开。
“你是说笙儿进宫了?”江影看着夙盈觞,手中的药盅摔在地上。
“我如今是个废人,再没了身份。”夙盈觞苦涩的笑笑。“她值得更好的选择。”
“夙盈觞你混账。”江影走近,“怪不得前几日笙儿告诉我要替你寻什么药引。她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顾,怎么会因为什么狗屁身份地位就离你而去?”
声音掷地有声的击打在夙盈觞心中,目光中的凌厉从一双桃花眼中显露出来,“我带她回来!”
“亏你还自诩了解她。笙儿断不是无脑之人,想来定是有她的计划。你的药我配好了,呆在府内安心养伤,莫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江影劝告着,古籍的事情也约莫猜了七八分。“我替你进宫护着笙儿,有我在,夙翼不敢轻举妄动。”
“我……”夙盈觞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伽蓝拦下。“王爷此时去了,只怕夙翼出尔反尔恼羞成怒,笙儿的努力也白费。此时留在府中调理伤势,若夙翼有什么变故,也好接应江影同笙儿。”
夙盈觞点点头,依九笙所说,按这个方子三个月便好。到时,定是要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