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拐过街角到了一品香的后门,那车夫停好车,让穆如清下来。
一下车穆如清就感觉到不对了,一品香后门平时除了送菜的牛车或者自己人,很少有客人从后门走,此时却有许多脚印,零零散散的排列在一品香后门附近的地上,而一品香后门虽然掩着,门锁却坏了,看起来像是被人撬开的。
穆如清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回到马车上,对赶车的车夫道:“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回去告诉你们王爷,请他过来一趟,说穆如清有事相求,他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那车夫转身消失在黑暗里,车上阮眠眠他们却是有些不太明白:“穆大哥,怎么了吗?我们怎么还不回家?”
“在马车上待着吧,现在家里不安全,有人从后门撬锁进去了,还不止一个。从脚印来看,只有进的没有出的,要么是从其他地方翻墙走了,要么就是还在里面。”穆如清眼角闪过凌厉的光,翻身上车坐在了众人中间。
他抽出车上的腰刀握在手里,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虽然他没练过武,但在现在的这群人里是最强壮的了,自然是尽力保护好身后的老幼。
他让车夫去找陆归也是有信心的,陆归跟阮眠眠说过站在一品香这边,现在一品香的人涉险他恐怕也知道一些内情,肯定会前来相救,总好过孤立无援。
此时已经是凌晨,街上安静的出奇,刘欣儿和阮眠眠两个小女孩几时受过这样的惊吓,都紧挨着有些颤抖的蜷缩在角落里,方大炮则护在阮眠眠身边,用手扶住她的肩膀,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打头的那个一身金光闪闪的锦衣,必定是小王爷陆归了,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跳下马车等在旁边。
“怎么样,眠眠你们没事吧?”陆归翻身下马,第一个是看了看阮眠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谢谢王爷关心。”阮眠眠低着头,自打得知陆归成了王爷,她虽然庆幸从前没有得罪他,却不知为何多了些生疏,她打心里觉得自己平民百姓和王公贵族是不会出现交集的。
陆归见她没事也不再问,吩咐身后跟来的侍卫带头到一品香院子,看看有没有外人在里面,众人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见到院子里的情形,却都有些迈不开步子。
大柳树被人砍了好多刀痕出来,树根几乎挖空了,树身摇摇欲坠斜在一旁,院子里阮眠眠经常坐的八仙桌歪道在地碎成两半,花草树木被人连根拔起,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仿佛一寸土地都不曾放过。
穆如清又带着众人到每个房间去查看了,情况都和院子里一样,所有家具摆设乃至茶碗杯碟都被翻动过,凡是能破坏的都砸了个稀碎,就连厨房的酸菜坛子都被搬出来砸碎了。
那作恶的人已经不知所踪,这一大个烂摊子却是一日两日无法收拾好恢复原样了。
“是什么人这么可恶!莫不是看咱们生意好,故意捣乱的?”阮眠眠气的直跺脚,眼睛通红。
穆如清却朝着陆归一拱手:“多谢王爷施以援手,王爷位高权重,可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
“知道啊,是齐王呗。”陆归抠着手指,随口说了出来。
“什么?是齐王?”
穆如清方才也只是猜测陆归会知道,却不想他不假思索的就告诉了自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小店从来都与齐王无冤无仇,甚至从未与齐王有任何接触,怎么会被齐王针对至此呢?”
在一品香众人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和齐王打过交道,只有一次说起,还是方才在马车里花大爷讲述那位静姝公主的故事的时候提过齐王的母亲是害死公主的凶手。
“或许,是早有交集,你们不知道呢?”陆归挥手让侍卫退出了院子,他自己则在八仙桌旁边剩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还请王爷明示。”
“这个故事可长着呢,说起来也是费口舌,若不是因为眠眠妹子还在这里,我才不费这个心思。”陆归笑起来,还不忘冲阮眠眠眨了眨眼睛,方大炮侧身站在前面,挡住了陆归的目光。
“我?”阮眠眠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顶。
“小王爷愿说便说,不必扯东扯西的,让人看不上。”方大炮有些生气,连正眼都不看陆归,气鼓鼓的只挡在阮眠眠身前。
陆归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起来:“这要从我的身世说起了。我是皇上长兄老英王的养子,从小随着他在封地住,不常回京,前段时间父王去世,我回京继承了英王之位。”
“所以那个梅园是英王的产业?”阮眠眠问道。
“现在是我的了,我性格放荡不羁,又不是父王亲生,所以王公贵族大多看不上我,不过是因为我武艺高超,这才时常托我帮他们做些事情。后来齐王找上我,给了我好处,让我来监视一品香的一个秘密。”
“监视我们?你也是帮凶?”方大炮两眼瞪圆了。
“别着急嘛,你打不过我。”陆归随手抓起一把柳叶扔了出去,这些柳叶瞬间插入了方大炮面前的土地,摆成了一个半圆。
“大炮,别冲动,让他说下去。”穆如清出手拦住了气急的方大炮。
“我是帮过他找一样东西,可是现在,我不想找了,所以啊,也不必再帮他,今晚他派人来可不单单是寻物的,若是你们都在家,还能由着他的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找?”
“所以,还有灭口?”穆如清眼神一凌。
“不然你们以为皇帝闲得没事做吗突然让你们入宫做饭?若不是本王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他估计还不知道您一品香的大名呢,这位兄台说是不是,啊?”陆归有些好笑的看着剑拔弩张的方大炮。
“哼,那你也是动机不纯!”方大炮别过头去。
“别考虑我动机纯不纯了,先把这烂摊子收拾了吧,我这些个侍卫就先留在这里,一是保护你们,二是帮着你们收拾收拾,你看看,地上的树枝差点让本王绊倒,它该当何罪?“陆归抬脚踢开了脚下的一根树枝,哈哈笑了两声便转身离去了。
穆如清送出大门,拱手行礼:“不管怎么说,多谢王爷,王爷慢走。“
回到院子里,这些侍卫果然已经在收拾院子了,阮眠眠则到混乱的厨房用仅存的水壶烧水泡茶,给侍卫们端出来:“各位大哥辛苦了,先喝点水吧,不用着急忙活。”
天蒙蒙亮,远处已经有鸡鸣声了,这些侍卫们想必是大半夜的就起来随着陆归来了,到现在也没休息,阮眠眠还是很会体谅别人的心思。
那带头的侍卫接过茶水喝了口,对阮眠眠说:“你是那个有名的吃播吧?这京城里独一份就是你们这了,都说你心思细巧,长得也好看,今天一看,果然是这样。”
侍卫又揶揄着看向一边捡树枝的方大炮“这个小哥是你情郎?你看他刚才多护着你,用情深着呢!”
听了这话,那些侍卫都哈哈笑起来,穆如清和花大爷也低声笑,刘欣儿若有所思的看着阮眠眠脸红到脖子根的模样,也不知不觉的笑了。
方大炮脸上通红一片,活像喝了一坛子酒,支支吾吾的冲那侍卫道:“瞎说什么,我对眠眠好,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那边阮眠眠就已经放下茶水跑回厨房了,方大炮这话竟也没说出来,仍低下头捡树枝,眼神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眠眠再出来,则是抱着个扫帚,不声不响的去扫另一边的垃圾了,那些侍卫正在闲谈着些家长里短,阮眠眠对什么都好奇,所以支起耳朵来听,只是因为方才这些人调笑她与方大炮,她不愿再开口。
正有一位侍卫说,小王爷待人很好,他们这些侍卫平时看家护院,很少像这样出来办事,小王爷还按月发给他们每月两锭银子,不仅够养家糊口,还能置办一处很不错的院子。听到这里,阮眠眠也忘了正和他们闹别扭,惊呼道:“两锭银子?一个月就有这么多工钱啊?”
那侍卫笑着说:“这算什么,平时外人送来的各样礼物,他不爱的就都赏下来,不管是糕点吃食还是玉器玩意儿,人人都拿过他随手给的赏,那才叫值钱呢!”
另一位侍卫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上次王爷上的桂花糕,我儿子女儿都爱吃的什么是的,嚷嚷着让我再弄些来,我说我哪有那个本事,那可是宫里赐下来的,这辈子尝不到第二份了,我老婆还以为我说嘴呢。”
阮眠眠虽然有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却也知道二两银子跟两锭银子那可差远了。平时江心月带她去逛街,买上许多东西都用不完一两银子,就连做一身衣服也还有剩,更何况两锭银子,那可是真的大数目了。
从前陆归说银元宝是他身上最小的钱她还不信,如今可是真真的信了。
只是虽然感叹陆归家里这么有钱,阮眠眠却也丝毫没有别的心思,突然想起来在一边郁闷的捡树枝的方大炮,便抱着扫帚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他再有钱,也不如你。”
说完这句,阮眠眠小蝴蝶一样轻盈的跑开了,方大炮呆呆地蹲着,脸上的红晕蹭一下染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