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停了,地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被泥土染的浑浊不堪,河水水位上涨了些,好在不至于危及岸边的渔民。
每踏进一个水坑就会炸开泥水,河生跑的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停留。心里既担心斋姐姐的现在的处境,又恐怕老爷发现他逃走带人来追。
药铺不算近,加上他又是从后院绕出来的又添了不必要的路程。
“那是河生?”江寒权拉住易青玦,“跑得这么急,应该是有急事。”
“哎!我在这!江公子!”河生看见江寒权冲他招手,他大声的呼喊,紧跑到他们身边。
“快、快救斋姐姐!我我看见她被一个丫鬟抓走了!我,”河生喘着粗气,见两人还未听完就往齐家赶去,他忙转身拉住江寒权的胳膊,“不能回去!齐、齐老爷好像知道这件事,我、我是逃出来的。你们回去会被抓起来的!”
“易青玦你先走,我带着河生跟上。”江寒权冲易青玦喊道。
易青玦点头,便最快速度向齐家赶,心里已经慌得如揣了跳兔。
“边走边说,你还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江寒权将河生抱在怀里,尽量跟上易青玦的速度。
斋姐姐说过他的师父师叔很厉害,既然公子执意回去一定是有法子的,他一五一十的将所见所闻全部交代给江寒权。
“姓齐的死老头不在府上,应该是躲起来了,”江寒权见易青玦蹲在地上引出藏在茶被碎片下的一颗绿珠,“这是斋儿留下的木片珠?还有效吗?”
易青玦摇摇头,“只能感到是在东边方位。”
他蹲下身子捏住河生的胳膊,“河生你好好想想,村子东边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或者平常人不常去的地方?”
“东边...东边偏僻,只有几口贫苦人家,还有...神庙!”河生突然叫道,“最东边有个神庙,最偏僻,庙里不大,除了祭祀平常人都不去!”
“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越雪斋已经将四周全部都摩挲了一遍,连全部地板和够得到的石壁都勘察了一遍,半个机关的影子都没见到。真如白门所说只能从外面进出。
“雨停了。”一直没说话的白门突然开口。
越雪斋正趴下身子用手指扣挖着一处夹缝,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雨停了,因为是鱼族,所以对水会敏感的多?”
“我感受到池水的波动变化了,”白门再一次摆动下鱼尾,“虽然池水浅,可是雨势变化还是能引起水的轻微颤动的。”
越雪斋抬起身子,沉默的盯着白门,过了会儿道,“死水也可以吗?我的意思是哪怕是和外界不相通的水你也能感受到颤动变化吗?”
“当然不行,”忽而白门也觉出越雪斋的意思,“你,你是觉得我身下的血池和外界河水是通的?”
她本以为这里这么潮湿是因为血池太浅溢出来的水浸湿了地板,可离血池远的地方也有青苔。刚才自己被抓来的时候雨势正大,这里密不透风,更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白门只有通过感知池水的颤动变化才能得知雨势,可是....
可是她刚才踏进血池时候,分明踩得就是石板啊。
“我之前也怀疑过,可池水就这么浅,我用鱼尾探遍了整个池子也没发现任何机关。”白门的话让越雪斋更丧气了些。
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越雪斋脱下靴子,再一次踏进血池中。蹲下身子用掌心慢慢摸索着石板的每一处。
白门尽力将尾巴抬高方便越雪斋寻找机关,若真的血池下面连通的是水河村的河水,他便能御水冲开铁索,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
裸脚丫在冰冷的血水中泡着,感觉小腿骨都冻僵了,越雪斋打了个寒颤,正想从血池中退出的时候突感右腿一阵痉挛,“啊!”
她痛呼着倒在血池,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麻痛的感觉从脚底传上整个心肺,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呼吸都变得支离破碎。
“丫头!你怎么了丫头?”白门使劲挣脱着沉重的手铐,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他不敢轻易的用鱼尾触碰倒地的越雪斋,只能焦急的呼唤着她。
“啊——”
抑制不住的痛呼出口,气血逆行,又有毒虫蚀骨食肉的抽离感。整个大脑嗡的一声炸开,灵力四泄,血池的水开始震动摇晃,石板发出断断续续的炸裂声。
轰隆一声,血池下面的石板爆破开来,河水一下子喷出来,炸开几丈的水花。
越雪斋失了声,眼睛已合上,身子不再动弹,睫毛都没了颤动,整个人平静的躺在池水中心,像被雨水打碎的浮萍般的慢慢的坠下去,再无任何挣扎。
“丫头!”白门大叫一声,他试图用鱼尾勾起越雪斋的身子,碍事的铐镣让他无济于事。
他将鱼尾摆进水中,股股灵力顺着片片鱼鳞奔涌上身,手腕处的青筋爆出,低吼一声,整个手铐被蓝光缠绕,生生被炸成碎片四散开来。
一头扎进池中,鱼尾灵活的向更深处摇摆,白发顺滑的在水中波纹中起伏。终于碰到下落的越雪斋,他伸手拽住越雪斋的胳膊,将额头贴在她的左手掌心。
大海的气息涌入越雪斋的身体,伴随着指尖轻微颤动,胸口小幅度的起伏,出现了细碎的呼吸。
白门将她圈在身下,感到她身上的温度后放心的笑了笑,幽幽低鸣一声唤着他的同族,一圈又一圈的独特的波纹荡开来,鱼尾欢快的快速摆动,带着她向河水岸边游去。
刚刚恢复灵力,引气术支撑不了多久,他只能尽快的把越雪斋托上岸。
“斋儿!”手中的木片珠亮了起来,向岸边飞去。
易青玦飞身而去,一掌挥过去,幸亏白门半个身子还在水中,灵活的将头钻进水下,掌风掀起水面阵阵水花,白门苦不堪言的捂住耳朵忍受着炸开的耳鸣。
“斋姐姐!”河生看见岸边浑身湿透躺着极安静的人儿鼻子一酸眼泪淌了下来。
易青玦将越雪斋圈进怀中,伸手探了她的呼吸,从未有过的窒息感从胸腔中升腾,如漫天黄沙几近将他整个人埋没,直到指间感到微弱的气息翕动,掌心嵌着的指甲才缓缓松开。
“不是我伤的她!我是要救她,”水面上浮出银色脑袋,白门有些委屈的解释。
他见易青玦小心翼翼的扒开越雪斋的眼睛,血丝布满眼眶,眼球却白的异常。体内气息紊乱,气血横冲直撞,连体内的魔气也伺机试图吞噬心智。
“怎么回事,怎么脉象这么乱?”江寒权把住越雪斋的右手腕,突然觉得指尖被小硬物略过,扒开越雪斋的袖子,豆大的黑点正顺着血管移动,想要冲上胸口。
"血虫!"
身下的小人脸色愈发苍白,易青玦将她的背紧贴自己的胸口,右手握住她的纤细胳膊,江寒权用逍骨扇的扇尖划开一道血口。
黑点被汩汩外冒的血水吸引,随着血气奔走,刚从伤口出冒头就被易青玦用气逼出。
“嘶”的一声原本吃的肥厚的血虫就被火术灼烧至死,尸体炸开融成小滩血水,瘆人可怖。
“斋儿,醒醒。”易青玦替越雪斋止血后轻轻的唤着虚弱的小人。
“师、师父,你来救我了...”越雪斋费力的微睁眼睛,恍恍惚惚的分不清人,只是鼻尖萦绕的药香气让她觉得安心,她就知道师父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他们带着越雪斋回了药铺,百晓生将最高层的小格按了下去,将越雪斋藏身药铺的暗屋,治了寻常的头疼脑热他可以,但他并不是医师,只能眼看着易青玦强行渡气给小姑娘。
“前辈,实不相瞒我们要寻找之人正是医谷圣女边璇子,之前是我不识趣,我向前辈请罪。既您与易青玦有交情,能否看在他的面子上帮我们的忙,斋儿的病不能耽搁了,”江寒权拉住百晓生,然后抽出腰间的逍骨扇,犹豫了一下递了上去,“若是前辈喜欢这扇子,请尽管拿去。”
百晓生叹口气,朝躺着的越雪斋看了一眼,将扇子推回去,“这小子的忙我总归是要帮的。”
“师父...”方才昏厥过去的越雪斋醒了过来,浑身酸痛难以动弹,尤其是小腿骨的抽痛感记忆犹新。但精神气好了不少,脸色也不再苍白的吓人。
易青玦用头蹭上小人的额头,感受小孩的温度,松了口气,“还好,不烧。”
自己的掌心已经出了薄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长时间的渡气有些累着了。好在时间短,血虫还没有侵蚀心脉,他强行顺回了越雪斋的心脉,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可他却愈发感到不安,血虫的搅扰让原本她体内的魔气愈发猖獗,大有想占据本体吞噬心智的打算。
看来边璇子是非找不可了。
“没事了,休息几天你就好了。斋儿很棒,师父看到你留的木片珠了,以后有危险也要这样第一时间告诉师父知道了吗?”易青玦顺着越雪斋被汗润湿的头发。
师父不常夸人的,越雪斋心里暖暖的,点起头来像小鸡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