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圣女觉得站着的那位宽肩窄腰,再配上俊脸,啧啧啧,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手劲儿就重了起来。
江寒权嚎了一嗓子,拉回了圣女视线,“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她收了胸口银针,又在头上放了两针。
江寒权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睡过去了。
易青玦赶紧上前查看,圣女却摆摆手,“别碰它,他需要睡一晚上,明天早晨差不多身上的红疹就能退下去。”
“我能守着他吗?不碰他。”
圣女挠挠头,“你愿意守着就守着,不过什么忙也帮不上就是了。还有啊他占了我的床,我只能去里屋凑合一晚,希望你顺便守夜。”
易青玦点点头答应了,点了一根蜡烛,然后坐在地上靠着床边。
圣女见天色已经这么暗了,打了个哈欠,进里屋躺着做美梦了。
夜深,易青玦摊开手掌,嗅了嗅残留在掌心的迷迭草粉末,然后用空的丹药瓶接一些。
这味道,很熟悉。
当年,母亲被抓的那夜身上就是这股香气。
再过一月就是母亲的忌日,当年他被赶出家门后母亲郁郁寡欢,郁结而死。
那天大雪纷飞,他躲在林中看着他们将母亲下葬易家墓冢,领头的巴瓦知道小少爷一定会来,特意支开了旁人。
他不记得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记得巴瓦哭着跟他说了什么。只记得雪花扑簌簌的落在母亲的发丝,他替母亲整理,却拨弄出来藏在里面的白发。
一瞬间悲怆涌上心头,他捧着母亲的胳膊痛哭。
母亲一生度过的是如此小心翼翼,小心到要为了父亲重仪容就将白发藏起,卑微到即便被辱也要考虑父亲的颜面与名声犹豫不声张。
甚至在自己幼时埋怨父亲的不公时,她搂着自己说,“你父亲少年时候意气风发,浪漫多情。如今过了轻狂的年纪,便安心立业了。你切不要埋怨父亲不来瞧我,他心里是有我的。”
心里有你……
母亲为何如此执拗,若那男人心中有你,又何至于为了仙主之位罔顾你受屈受辱;若那男人心中真的有你,又何至于不加询问的将你唯一的儿子的剥离族谱。
母亲不懂,但他已然看清。
他断发一寸系好放在母亲手心,那时便决意再不踏入易家境地半步。
后来每逢母亲忌日,他都会在山间雪地跪上一整天,告诉母亲自己遵循她的遗愿,不再追究当年的真相。
可当年灭门惨案究竟是谁所为,又为何要陷害自己都不得而知。
“呃…”
床上躺着的江寒权动了动胳膊,总算是醒过来了。
“先别动,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有亮。”
易青玦轻按住他,又把被角拉了拉,看他的唇角有些干裂,转身去倒了些茶水。
也不用江寒权伸手,易青玦用引水之术引茶杯中的茶水到他口中。
“欸,易青玦。”
“怎么了?还口渴嘛?”
“不是,就是觉得被你照顾的感觉挺好的。”
两个人都笑了,易青玦拨开江寒权的袖子,看红疹已经下了,也安心了。重新坐在地上靠着床,看着窗外渐明。
“斋儿怎么样?不是说让你待在外面守着吗?”
“你又不出来,把我和斋儿扔外面。人家捡出来一根蛇骨腰带,说就剩半堆腐肉。我还以为你……”
江寒权把胳膊搭在易青玦的肩头晃晃,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欸,说实话。我来找你你是不是很开心。”
易青玦笑而不语,扒拉掉江寒权耷拉在肩上的一条胳膊,江寒权假意喊痛,喊的嗷嗷叫。
易青玦赶紧捂住他的嘴,这死小子是想把睡觉的人都吵醒吗。
江寒权被捂住嘴巴只能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自己明白意思不再叫了。
眼见江寒权的眼神都打架,还拍拍床板坚持说让易青玦来旁边睡一会儿,自己可以守着。易青玦跟哄小孩一样好歹劝他去睡了,毕竟身子刚恢复,嗜睡也是正常的。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侍女小翠如往常一样起早去外面筛药,平时贪睡的圣女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散着头发从里屋走了出来,走出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寒权。
“里屋的床可太挤了,都怪你们!”
刚醒的江寒权就被怼的哑口无言,也不敢再躺着了,翻身下床。跺跺脚,甩甩胳膊,发现腿也不软了,腰也不疼了。
“不愧是医界圣女啊,医术真是高超!”
“那是自然,”圣女甩着头发插着腰,“这毒怪是怪了点,不过我已经在这里试炼一年多了,再怎么奇怪的毒也有解药。这花条的毒嘛,好解的很。”
江寒权看这圣女还真上道,就接着奉承几句,“是是是,那医术高超的小圣女有没有办法解人灵蛊的毒呢?”
谈到正事易青玦就一脸正色,这番进妖界密林曲折艰险,只为了求得圣女一面,给斋儿解了魔界人灵蛊毒。现在圣女已经见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请她帮忙。
“好啊你们,夸我就为了再让我解毒。不过本圣女今天心情还算好,就大方的告诉你,”圣女走近他们,一屁股坐在床上,“魔界人灵蛊毒不难解,药引虽难找不过凑凑也能齐。只不过需要清心石辅助,这清心石嘛……”
“清心石……”
易青玦喃喃道。
“姑娘可说的是昔年仙界与妖界大战,清心石被妖王孟氏所得的那颗。”
“对,就是那颗清心石,”圣女对易青玦点点头,“你史学修的不错。这清心石后被当为妖界镇店之宝之一,外借应该很难。”
江寒权与易青玦对视一眼,既然清心石只需要起到辅助作用。邵丞相已死,那么想来借来一用原物奉还怀寇习并非一定会拒绝。
“这点圣女无需费心,清心石就由我们来借,只是剩下的药引可否圣女多费心些,若是能帮我们这个忙,日后所有所用的到的地方,我二人定当竭尽全力。”
“嗯……这药引我倒是都有,也不需要多费心,这人灵蛊也好解,也不用费力气,只不过……”
圣女托腮沉思,脸上几分愁容,“只不过我不必须要见到本人判断病情才好对症下药,这妖林你们也入了,知道其中凶险,再带个病人进来是太冒险的事情。但我的试炼还有一年之久,期间是不可以出去的。”
“出去一次也不可以吗?”江寒权有些心急,斋儿怎么能再等一年,谁也无法保证一年期间斋儿的病情会不会加重,要是魔气入体侵心,那边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回天乏力。
圣女无奈的摇摇头,“我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可除非把这妖林所有的毒试尽配出解药,否则我便不能踏出一步。”
“这妖林之大处处都是毒,却不知道中毒症状如何,所以就只能一味药一味药的试,就算我进程再快,也得三个月之久。”
“为什么不用凶兽试毒?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江寒权看着圣女冲着他摇摇头,更加困惑。
“妖林的妖兽体内早就毒素横行,且不说凶兽难抓,即便是抓住了他们体内原本的毒素也会影响我的判断。”
气氛变得有些低沉,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久久,易青玦开了口,“若是用我试毒呢?需要几日。”
“你疯了!?”
易青玦拉住江寒权,一脸严肃的看着圣女,“用我试毒,需要几日?”
“不可能,我是大夫,不会用人试毒。”
圣女冷了脸,她不明白要救的人对易青玦究竟有多重要,只知道自己要守医界圣女的原则,她绝对不会用人试毒。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用任何人试毒。若再提一句,你们即刻就离开这里。”
说罢圣女甩脸色扭身出去了,出门狠踢了一脚石子。不知道那个人心里怎么想的,世间哪有人情愿为别人送命,送的方式还这么痛苦。
江寒权怕易青玦冲动,安慰他不要心急,我们会有办法,不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
易青玦垂眸,苦笑了一下,拍拍江寒权的背,“是我心急了。我出去看看圣女。”
圣女见身后来人,想都不用想是那个不怕死的,还未等易青玦近身就干脆的喊出来,“你可别求我,你就是哭晕在这里我也不会答应的。我,不可能,用人来试毒。”
“不,是我说的太极端了,没有考虑到圣女的立场,是来向姑娘道歉的。”
易青玦走过去和她并排坐在溪边的石子路上,拍拍手上的灰看着溪水潺潺。
圣女不说话,但也已经不生气了。默认允许易青玦坐在自己身边。
“她跟你一样大,也一样活泼。”
“看你也不老,不像是有女儿的年纪,是你的心上人?”
“是我的徒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圣女更惊讶了,她以为至少这女子身份应该更重要些,仅仅是师父,就能够为徒儿豁出命来吗?
易青玦捡起一颗石子随意的抛进溪水中,打了几个水花,圣女刚巧看见他漏出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