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则是由常涵潇应付,有表姐打头阵,她也自信不少,扬着被糖画弄花的小脸蛋,说着自己是内阁学士常世青的女儿,这是她表姐,朝廷副将蔡建忠的女儿,看这女人一愣,得意的再次吃起糖画。
小姑娘看着手中糖画与眼前人,一双浑圆的眼睛瞪的更圆,好像惊讶,好像开心,脑中懵劲还未过,就被觉得麻烦的女人支使奶娘再次拉走,一直回头看着微笑的蔡雯馨,这才想起感谢,声音有些微弱,不知可有传进蔡雯馨的耳朵。
回首盯着手中糖画,笑的十分甜美,终于从这花枝招展的女人嘴中得知小姑娘的姓名。
“朱羽璇,庶女就是庶女,有了这糖画,也是嫡女吃剩的,不要的。”
转角处,手中糖画被扬起的衣袖打落在地,与泥土融为一体,这是她们三人第一次相遇,只可惜如这糖画一般,已丢了的零碎记忆,深埋入心的刻薄话语。
时光的弦往后拨,再看十年前,当年稚嫩的孩童都长大了不少,蔡雯馨与常涵潇已成长为嫡长女该有的模样,再不会偷溜出府玩耍了,跟着母亲赴各种宴会,每次都能得到其他夫人的夸奖,更是结识了不少年纪相仿的朋友。
蔡氏与常氏本就是世家大族,现在更是如日中天,蔡建忠与常世青也不是五年前的从二品官员了,一个正一品建峰将军,一个正一品殿阁大学士。
雄厚的背景,良好的风评,优秀的人缘,无可挑剔的自身,这让她们成了同龄女子中的佼佼者,领头羊,而她们也受到了相应的副作用,自负、自大、自满,好在世家大族的家规严着,未让她们太过膨胀。
朱齐昌这一日新得了晋升,终于一脚迈进了三品官员之列,在这朱氏之中还是头一个,朱府上下都跟着欢腾,于府中大设宴席庆祝此事,朱羽璇也跟着高兴,收拾的漂漂亮亮去了前厅一同参加,只是在门口撞上了朱齐昌的正妻。
朱夫人穿衣品味十年如一日,还是喜欢那些个艳俗颜色,将能彰显富贵的珠宝统统堆在身上,花枝招展。
“羽璇给夫人请安。”
朱羽璇低眉顺目给朱夫人请安,可朱夫人好像厌极了她,见朱羽璇打扮的贵气了一些,说起了酸话。
“如此打扮~莫不是心中住了人了?只知道野男人的下贱胚子!来这里做什么!”
朱羽璇听言立刻抬头反驳,可对上朱夫人那张尖利的脸,声音弱了下来,十分委屈。
“夫人,羽璇并无属意的男子,羽璇是听说父亲得升官职,心中高兴,想着参加宴席不能丢了父亲脸面,这才打扮,夫人误会羽璇了。”
朱夫人面目不变,反倒更嘲讽一些,抱胸打量着她,笑她没有自知之明,区区庶女还来宴席,进去与丫鬟站在一处倒是可以,临了恶狠狠补了一句。
“本夫人最厌你这幅神情,装可怜的样子与你那下贱的生母一模一样。”
甩袖而去,留朱羽璇埋头站在原地,周围明明空无一人,耳边却满是嘲讽讥笑的声音,被身后丫鬟叫醒,这才转回了身,挪了步子。
朱夫人成了三品官员的夫人,如何能忘了宣扬出去,刚过两天便宴请汇城诸多官员夫人携嫡女来朱府做客,蔡雯馨与常涵潇的母亲也在邀请之列。
朱府门前一时车马不停,众夫人带着嫡女互相寒暄,看朱夫人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带着自己不过三岁的女儿游窜在人群中,过了半个时辰,人群开始分拨,小辈在一处,长辈在一处,以蔡氏常氏为中心。
朱羽璇躲在角落看着同龄人聚在一处嬉笑聊天,明知道若是被朱夫人发现必然要挨罚,可她还是来了,她实在好奇,她还从未接触过其他官员的子女,她没有朋友。
一团小辈往她这边挪了挪,朱羽璇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她想出去和她们交个朋友,她也想和别人聊天嬉闹,还未反应过来,脚先迈了出去,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自己说了一句,我叫朱羽璇,是朱老爷的女儿,可以与你们一起说话吗。
朱羽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未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声音大到将园内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朱夫人。
还不等小辈回话,朱夫人先拔高了嗓门往朱羽璇这儿来,脸上假笑都要盖不住那恼怒了。
“哎呀,这是我的庶女朱羽璇,通房丫头所生,可惜她娘生下她就去了,一直由我照看着,真是失礼,来了此处怎不先向诸位夫人请安!”
朱羽璇听了朱夫人的声音,一颗心立刻凉了下来,不敢磨蹭,张口见过诸位夫人,而后再看朱夫人继续招呼众夫人说话,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角落,无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不死心,向一旁的姑娘迈了步子,张口准备再次搭话,却看那张温柔的脸转了过来,和朱夫人一样神情,嫌弃、刻薄。
“庶女还是回房安心做女红吧,与我们聊天便不必了,反正也无用,安心待嫁就是了。”
目光从这姑娘的脸上移到他人脸上,神色竟如出一辙,好像赏给她几个关注,视线纷纷收回,扬起朱羽璇得不到的笑脸,面对被围在中心的两个人。
中心所在自然是蔡雯馨与常涵潇,看着朱羽璇失去色彩的眼睛,缓缓离去的背影,她们想要开口叫住她,与她说话,蔡氏与常氏的庶子庶女未比她们低等到哪里去,她们不太明白其他人对于朱羽璇的恶意,可是其他小姐将她们围的死死的,欢声笑语将她们埋没,她们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佼佼者,是领头羊,可不能叛离出自己的队伍,钻回了欢声笑语之中。
远处回眸的朱羽璇听着阵阵笑声,看着中心的蔡雯馨与常涵潇,眸中颜色变了两分。
宴会结束果然迎来了朱夫人的责罚,从白天跪到黑夜,从晴天跪到雷雨,一道闪电在朱羽璇面前劈过,她最怕这个,此刻却未动分毫,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发髻都被打散,那张脸却无半分表情。
终于得以回房,朱羽璇却淋着雨先去了府中大夫哪里,说自己不适,恐怕要伤寒,以自己身上湿着为由婉拒了诊脉,只拿走了几包配好的药材,不先交由丫鬟去煎,却将药中甘草尽数挑出,又是一道雷电,照亮了床榻边慢慢磨着甘草的朱羽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