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来见师父,傅龙城斥责道:“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为何近来行事如此幼稚?没一点沉稳的样子。”
小卿只得诺诺应是,珠儿那小丫头竟真的敢向师父告状,真是该好好修理。
“你取笑珠儿的事情姑且不说,为师问你,这东西,可是你送出去的?”傅龙城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小卿跟前。
正是小卿送给陈玄衣的那枚骰子。小卿不由大惊。
傅龙城轻哼一声:“好好的一方鱼骨,刻章本是最好,你竟拿来刻这种东西,可是一点正形没有。”
“是。弟子知错。”小卿忙将骰子收到袖中,免得师父瞧了更气。“可是这个,这个,怎么会到了师父手中?”
“自然是那位陈姑娘送来,让为师还与你的。”傅龙城说到此处,有些微气:“这些日子本还觉得你有所长进,却越长越回去了,竟做下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弟子知错。”小卿吓得便是连头也不敢抬,心里直骂陈玄衣这个死丫头,真是要害死自己了。
“陈玄衣姑娘,你可是真心喜欢她?”傅龙城端肃了面容,问小卿。
“师父的意思呢?”小卿小心翼翼地问。
傅龙城瞪了他一眼,这会儿想起问我的意思来了,当初你随便送个骰子给人姑娘家时,怎么不先问过我。
“你可知玄衣的身世?”
“这个弟子已命人查过,并无可疑之处。”
陈玄衣尚有一妹名紫衣,其父乃是乡间举人,紫衣尚在其母腹中时,染病早亡。两人由母亲抚养长大,武功均传自其母。其母陈氏乃山西陈家庶出,在家族之中籍籍无名。陈氏与明夫人曾有交情,后明夫人因有所图谋,而囚禁陈氏,胁迫陈玄衣与陈紫衣听命于她,易容荷花、荷叶混入寒日峰,刺杀龙星被小卿抓住。
后明夫人虽殁,陈氏却为姊妹宫绿萝所囚,陈玄衣为救其母,只得再次帮姊妹宫做事,化名听香,在江南打探消息,再遇小卿。后绿萝被杀,陈玄衣与陈紫衣救出母亲,并投效在碧落十二宫做事。
这些事情,小卿也曾禀告过师父知道。
傅龙城微哼道:“亏你三叔还总说你做事认真,便是这种事情也查不清楚。”用手指了桌上的一方竹牌道:“你可识得此物?方才陈玄衣正是拿了此物来见为师。”
小卿看着那竹牌,有些发愣。这竹牌本是傅龙城的结拜二哥任逍遥之物。小卿也是见过任师伯将它系在腰间。
“陈玄衣不会是姓任那么巧吧?”小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任师伯的性子,可不似白师伯,他对子弟一向严苛,若是知自己如此贸然行事,对他的女儿如此“欺压”,脸色必定不会好到哪去。
“师父不知此事吗?”小卿有一点埋怨师父,您结拜的哥哥有没有妻儿您不会不知吧?
傅龙城确实是不知此事。他只知当年任二哥因为青碧,差点被他师父打断了腿,却不知任逍遥后来被迫娶了陈氏,又与陈氏闹翻,被陈氏所“休”,撵到孤岛去的事情了。
不过,陈玄衣又是什么时候与任逍遥相认,且还拿了这玉牌回来,就不得而知了。总是任逍遥不好意思说起罢了。
傅龙城略叹了口气道:“此事,我已修书向任二哥求证,多半不会有误。”
小卿心下后悔,自己实在太过轻视玄衣,这丫头果真不好易与。
傅龙城已经微怒道:“这些先搁下不说,只是我听玄衣所言,指你有意轻薄,可有此事?”
小卿大惊,忙顿首道:“徒儿冤枉,徒儿虽是对她有些颐指气使,却真不曾有何逾礼之处,师父明鉴。”
傅龙城也觉得小卿不会如此,但是陈玄衣既拿了二哥的令牌来哭诉,总也不见得会无中生有,多半也是这小畜生得意忘形,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才会如此。
“这事为师自然会彻查清楚,若是真有此事,为师必打折你的腿给任二哥赔罪!”
“谢师父明察,徒儿万万不敢。”小卿惊出一身冷汗,惶然跪地。
“先滚回房思过去。”
“是。”
小卿再顿首一礼,才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出门时,正逢龙晴、龙羽进来,小卿无精打采地跟两位师叔问了安,告退下去。
龙晴和龙羽给龙城见过礼,龙晴忍不住道:“小卿虽然行事任性些,有违大义之事是不会做的。”
龙城道:“总是不能太纵了他。”
龙晴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信奉给大哥:“小弟已奉命草拟了此函,还请大哥定夺。”
傅龙城接过信,看了一遍,微叹口气道:“武场主如今抱恙在床,闭门谢客,登门赔罪之词就去了吧。”
龙晴低应道:“是。”
燕月将落阳、落月并诗儿带回武家牧场后,落阳的小姨娘亲往武家牧场赔罪。
而这位小姨娘却与武修颇有渊源。经她劝说,武修终于同意与傅家悔婚,而将诗儿许配落阳。但是顾及两家颜面,武修对外却称女儿诗儿忽染恶疾,无法嫁为人妇,按江湖道义与傅家取消婚约。
傅家当然要全武家之义,应允取消婚约之事,同时延名医出巨资为武家小姐看病。龙城命龙晴所写,便是应允武家取消婚约的回信。
龙羽对此事其实颇有腹议。三哥不用勉强自己迎娶不爱之人,诗儿能与落阳有情人终成眷属本都是好事,偏却不能直明缘由,反倒要扯上些一堆谎话,来掩盖事实,兼且做沽名钓誉之事。
只是如今他已学会收敛,虽然心中极不以为然,却也不会再出言予以批驳。毕竟这世上的人还多是持有偏见,能做到独善其身已是不易,要与那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传统辩驳,则更加无益,总之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如千佛大师所说,外圆内方之人,才是真正的智者,面上好看远远要比面上无光要强得多。
这种无奈,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无论是古代,现代还是将来。
傅龙城并不似龙羽思虑得那般深刻,只是觉得,还是与人为善的好,尤其是对武家。武场主这样处理,已是尽最大的可能保有武傅两家的颜面,儿女可以肆意而为,家长却有诸多顾虑,毕竟,在江湖上全身而退,不遭人诟病并非易事。
“虽然悔婚之事,你并无大错,但是最终,总是有违爹爹的初衷。”傅龙城看着龙晴:“待回到大明湖后,你需到爹娘跟前上香赔罪。”
“是。”龙晴欠身:“都是龙晴不孝。”
龙城又把目光移到龙羽身上:“按古历,三日后便是大雪封山之时。紫貂宝藏,切不可落入敌手。”
“是。”龙羽欠身:“龙羽决不负大哥之命。”
龙晴的目光也落在龙羽身上,目光中满是怜惜。他对傅龙城欠身道:“大哥,小弟愿与龙羽前往。”
傅龙城微摇了摇头:“你只守在镖局即可。”微顿了一下:“放鹰图既已为姊妹宫所得,只怕届时,会有一场恶战了。”
龙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大哥是觉得,展前辈也会前往吗?”
龙城点了点头。
傅家金龙令,紫玉斩花宫。
当年舞花宫主紫玉,爱恋上傅家家主傅怀,诞下龙凤胎展倾城、展红颜。展红颜虽是男子之身,为谋宫主之位,不惜自宫。他畸恋姐姐展倾城。
展红颜为报复父亲,发泄心中怨恨,将舞花宫改为斩花宫,祸乱江湖。为救江湖于水火,傅怀命傅家儿郎诛杀斩花宫主。
而离开斩花宫流落江湖的展倾城,却意外地爱上了林中的那一抹青衫——傅青书。
傅青书正是傅怀长子,也是傅龙城之父。
傅青书奉父命带傅龙城剿灭斩花宫。
繁花似锦的斩花宫内,展倾城才知心慕之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此时,傅青书被展红颜所胁,迫傅龙城弃剑。
展倾城为救爱人,也是自己的哥哥,终于对展红颜倾城一吻。展红颜化为飞沙,将展倾城包裹其中。
展倾城一睡不醒。十年后,苏醒的展倾城,其身、其心却已被展红颜所据。
几番交手,傅龙城虽占上风,却也对展红颜无可奈何。
如今,展红颜又得上古奇书放鹰图之助,紫玉神功想必已登峰造极。
傅家心法武功,本与紫玉神功同出一辙。
傅龙城已能感应到展红颜越来越强大的杀伐之气。
紫貂宝藏一役,终是到了傅家与展红颜了结之时,只是谁胜谁负,不到那最后一刻的到来,无从知晓。
龙晴看着面色凝重的大哥,不由隐隐担心。他深知大哥为人,只怕大哥仍在顾念展红颜乃是傅家血脉,动手相搏时予以留情,而展红颜并不似展倾城,对傅家之人只有恨而无一丝亲情,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发之间,况且,展红颜的武功更是惊人高深,若是大哥不肯全力对敌,岂不是要吃亏。
“大哥,大哥既知紫貂宝藏关系重大,还请大哥以大局,以社稷为重。”龙晴急急欠身。
傅龙羽也是同一心思,也欠身道:“小弟虽是全力以赴,只怕功力有所不逮,非是展前辈之敌,还请大哥力稳大局。”
傅龙城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心下既是温暖,又有些薄怒,这两个蠢东西,倒是惯会揣测我的心意。
“这事情我自有分寸,何须你两个多嘴。”傅龙城摆起大哥的威严:“退出去,好好准备去吧。”
“是。”龙羽偷偷看了三哥一眼,两人都不敢再说,再次欠身施礼,一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