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也不会。”傅龙城淡淡开口:“龙城知道前辈对当年之事,甚为介怀。但是凡此种种,并不能成为前辈滥杀无辜的借口。”
“龙城你果真长大了,说这些都不能令你心软。”红衣女子叹气。忽然红芒一闪,一道红色绫罗直射龙城,倏忽间,身上竟似同时飞出千百道红罗,如一朵巨大的盛开的火红玫瑰,层层叠叠,幻出万千花瓣攻向龙城,龙星和小卿。
龙城刚要抬手,龙星腕上金剑已应手而起,如金龙出海,满天金光一闪,扫向那玫瑰的花心。
只听一声轻笑,明明立在眼前的红衣女子倏忽消失在那层层花瓣之后,只留漫天的红罗,轻舞飞扬地随风散落,仿佛下了一场美丽的花瓣雨。
龙星错愕,小卿更是一脸茫然。只有龙城有些许的懊悔。他毕竟还是心软了,只微一犹豫中,她已经借着龙星的功力逃遁而去。
“你出手倒快!”龙城瞪了龙星一眼。
“是。”龙星不知大哥这话是赞他还是骂他,只欠身应是,并不敢多说。
“这位前辈,武功极高,而且对傅家武功心法和招式较为熟悉,与她对敌时,会有束缚之感,并觉处处受制。”龙城缓缓地道:“她的武功里又混合有东瀛的忍术,又兼习了天罗的一些旁门左道,故此常让人感觉到无所适从。所以与她对敌,切不可让她占了先机,否则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打得赢她。”
龙星欠身受教。小卿却不以为然。他想,这必是师父安慰五叔而已,自己的师父乃是天下间第一高的高手,哪里会打不赢那个妖女,不过是不和她一般见识而已。
小卿正在琢磨,忽见师父的目光看过来,忙抢先发问:“师父,这位前辈,是什么人?师父好像与她熟识?”
“大哥,莫非,她就是展红颜?”龙星也忍不住心头疑问。
“恩。”傅龙城含混地应道。
龙星和小卿对望一眼,对于这个答复显然意犹未尽。
“师父……”小卿还想问,却被龙城的目光吓得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手伸过来。”龙城冷冷地吩咐。
小卿心头狂跳,师父不是现在就要罚自己了吧。“师父,徒儿在这里遇见您老人家,和五叔,真是分外惊喜。”小卿犹豫着,往龙星身后躲。
龙城只是看他。
小卿只得认命地,将双手平伸了过去。
傅龙城看他哆嗦的样子,心里好笑,知他必定又犯了自己不少规矩,才会心虚、害怕得如此模样。
待师父的手抚上自己脉门,小卿才暗悔自己太敏感了。师父不过是探查一下自己伤势,为自己疗伤而已。
感觉到师父温暖的气息汩汩流入自己身体,小卿不由灿然一笑:“多谢师父。”
龙星在旁见他笑得灿烂,忍不住踢他一脚道:“你技不如人不要紧,为何连逃跑也不会,每次都弄得要被人杀死这么被动,傅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龙城横了弟弟一眼:“你猜他是为什么?”
龙星忙垂头,想起自己刚才所犯的错误,心跳不已。
龙城收回了手,小卿已无大碍。
“对敌大意,失去先机,若是敌人强大,便是连逃命的机会也没有了。”龙城冷冷地训道:“这道理,我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为何总是记不住!”
这最后一句,龙城略提高了声音,虽然还不是很大声,已把龙星和小卿吓得一跪落地,诺诺应是。
夕阳更沉,溪水潺潺,偶有虫鸣,草青花茂,柳枝摇曳,天高地远,倒是一副开阔的美景。
龙星和小卿屏息凝气,跪的笔直。方才散落下的片片红罗,落在树稍草尖,随风轻卷着,有几段,便被风吹着沾在龙星和小卿的长袍上。让这两个俊逸的少年,更平增几许风流。
“他们,会不会成为妖孽?”龙城的耳边,又响起那妖娆的语声。他不由冷哼一声。
这声音虽不大,却让龙星和小卿禁不住都瑟缩了一下。
“小卿,”龙城开始点名。
“是。”小卿忙应。
“你可安排人去荣晨军中?”
原来是问此事,小卿稳了稳神,恭敬地回道:“小卿已经命燕文,带着玉翎、燕杰和浩威去杨大哥身边保护。”
龙城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吩咐道:“龙星,你也去荣晨军中。”
龙星老大不愿,勉强应个是字。
“荣晨按辈分虽是你的侄儿,如今领兵关外,统帅一方,自该有他的威信和威严,你不可太过轻慢了。”
龙星听了,更不乐意了。合着大哥的意思,到了杨荣晨那里,是论国法不论家法了。
龙星一想到军纪森严的镇边王那枯燥乏味、公事公办的包公脸,就兴趣缺缺。要是自己再听他一天吆五喝六的,那日子还有法过吗。
“大哥,换小卿去可好?”龙星抬头看龙城:“哥,龙星实在不适合去军营那种地方。”
“是吗?”龙城轻挑了挑眉
龙星叹气,“是,龙星遵命就是。”无可奈何又有一丝抱怨。
“若是荣晨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挨板子吧。”龙城道。
“是,龙星自会尽忠职守,大哥放心。”龙星连忙补救自己刚才的态度:“只是若那红衣女子前来,小弟只怕不能护杨荣晨周全。”这话若搁从前,龙星断断不肯说,只是今日见过那红衣女子的厉害,龙星真是不敢托大了。
龙城见龙星知过能改,有虚心向上的意思,很满意,“你尽力就可。”顿一顿又道:“那位前辈如今功力受损,一时半刻也未必会再出现。况且,她也是宋人,有什么理由去杀己方的主帅。”
龙星应是,却是不愿意挪动脚步。
“五叔帮着看住玉翎和燕杰,他们在军营中没准会闹出什么乱子。”小卿侧了脑袋,提醒五叔。按师父的脾气,若是真出了什么乱子,五叔你头一个就得挨板子了。
龙星气,一掌打去小卿脑袋:“什么人不好派,派两个惯会出纰漏的。”
龙城忽然想起一事:“说到玉翎,龙星……”
龙星大惊,忙欠身道:“如今辽宋局势紧张,主帅安危至关重要,龙星这就去办差事。告退。”说着话,人已退后三步,接着展开身法,腾空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龙城看着弟弟远去,实在忍不住一丝笑意,这几下身法,端的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小卿见师父一笑,瞬间产生春回大地,佛光普照的错觉。
龙城看小卿呆呆的看着自己,便冷肃了面容,摆出乃师的威严,喝问道:“你这个小畜生,不在镖局里伺候,跑到这里做什么?”
小卿大惊,想不到师父先问这个。这个要如何回答。
龙城见小卿沉默不语,不禁暗皱眉,看来真是有事情了。
“小卿,小卿是到这里洗手。”小卿冷汗直流,既不敢对师父撒谎,又不愿意出卖四叔,故此只能避重就轻,拖得一刻是一刻。偏此处荒凉,也不知有什么人能来解围,让他先过了师父这一关,真真的让他急死。
“洗手?”傅龙城淡淡地重复道。抬眼看看三步外的一株垂柳,“你去折个柳枝来。”
小卿的心差点没跳出来。他用手指盖想,也知道,师父让折柳枝做什么。可是却不敢迟疑,跪爬起来,走到那垂柳跟前。垂柳已有百年,枝繁叶茂,手指粗的柳枝上,覆着紫色的树皮,树结突出。这打在人身上,不定怎么痛呢。
小卿心里嘀咕,手上却不敢迟疑,折了一根笔直无叉的,用手撸掉树叶,回转过来,跪下,双手将这柳枝奉给了师父。
龙城接过柳枝,看长短粗细倒是颇趁手。觉得自己这个徒弟还是那么会办事。
小卿将柳枝奉给了师父,手却未缩回来,反倒平举在胸前,伸直:“小卿回话不宜,请师父责罚。”
龙城嗯了一声,拿柳枝点点他的手心:“伸这干什么?放到该放的位置去。”
小卿迷惑,随即大悟,立刻脸色通红,微抬了头,道:“师父,师父。”
龙城没有说话。
小卿无奈,只得咬了唇,收回双手,放到腰间盘扣上,再狠了狠心,一解一褪,然后趴伏下来。
草很香,而且划过人的肌肤,痒痒的。小卿还是第一次在如此美丽的野外被师父褪衣责罚,又是窘迫,又是害怕。
龙城难得见自己的徒弟如此害羞的模样,绯红的脸,垂了头,还偷偷地四下看。心里实在好笑,被褪衣责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见他有如此委屈和难为情的时候。难道就因为是在野外吗,看来以后再罚他,还是拎到外面,比较有效果。
“怎么,几日不挨板子,规矩忘了?”龙城用柳枝点小卿的腰。
小卿骇得一哆嗦,忙道:“徒儿不敢,徒儿没忘。”咬着牙,小卿将长袍下摆撩到背上,伏低了身子。按着自己教云恒规矩时的那些要领,摆好姿势,力争让师父看着满意,打得顺手。
小卿等了半天,却没有似以往那样,凌厉的疼痛即刻加身。
“只为了回话非宜,就打你的板子,师父这样,是否太严厉了。”龙城甩了甩手中的柳枝:“不若,你给师父一个更加确实的理由吧。”
“师父,好厉害。”小卿欲哭无泪,自己的心思果真瞒不过师父。
“或者,你先挨上一顿饱的,再来告诉师父,你为何会在慈航静庵附近?”龙城的话,并没有什么怒气,却把小卿吓得身子一晃,差点撑不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