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晴说了刚才的话，心里也是怕的要命，怕大哥怒得一掌先收拾了自己也是可能的，却没想到大哥果真收回成命。
龙羽却是喜出望外，以头触地，哽咽道：“龙羽谢大哥宽责，只要大哥不将龙羽逐出傅家，无论大哥如何责罚龙羽，龙羽都甘心承受。”
“如何责罚，”龙城审视着龙羽，“你说呢？”
龙羽哪还敢再与大哥辩驳，勉强压住心里刀割般的疼痛，一字一顿道：“龙羽自此与耶律玉儿再无瓜葛……再不相见。”说到此处，只觉腹中难受得想要呕吐般，再如何咬紧牙关，一口鲜血仍是顺着唇边淋漓而下。
傅龙城心里叹息一声，面色却更加冷肃：“宋辽之间，或和或战，傅家弟子均不可再与异族有私。傅龙羽，若你他日有违今日之诺，就别怨家法无情！”
龙羽垂首应诺。傅龙城终于缓了语气，吩咐道：“禄伯将龙羽关到牢房思过，待稍晚些，再去白大哥处请责。”
待龙羽和禄伯退下，月冷也退了出去。龙晴刚为龙羽宽慰的心，又提了起来，自己在大哥这里，也未必比龙羽好过呢。
傅龙城看着龙晴。龙晴跪得端端正正，微垂了头，俊逸的身姿看起来赏心悦目。
“我说龙羽敢隐瞒过错，便将他逐出傅家，他若不瞒错，便是娶了那个耶律玉儿回来，我也逐不得他吗？”龙城压着气，问龙晴。
龙晴就知道大哥不会是因自己那句看似有理的“强词夺理”而宽饶了龙羽，必是大哥自己舍不得。大哥是一家之主，自然时时刻刻地摆着威严。就如白霆大哥所言，龙城老大如不严苛些，你傅家的儿郎不知将这江湖翻了多少个底朝天了。
可是这些日子来，龙晴明显感觉得到，大哥对自己兄弟真是越发宽纵了。
龙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往昔气怒时，只觉这些弟弟徒弟们是铁打的，藤条再如何狠，也是打不重的，否则如何敢知错犯错，骨头不断都是打得轻。
如今气怒时，也是恨不得打折他们的腿的，但是见了家法下痛苦呻吟的子弟们，再如何想忽略，心底深处总是有一种疼惜在蔓延，处罚也就不如往昔的重了。
“大哥，龙晴知错。”龙晴声音很轻，咬字却很真：“大哥连龙羽的大错都宽恕了，也饶了龙晴这回吧。”
龙城再一次楞住，“也饶了龙晴这回吧”而不是“大哥要罚就罚吧”。龙晴有多久不曾与自己这样说话了。
“龙羽饶得，你也饶不得。”龙城指着地上的紫藤鞭子：“奉过来。”
龙晴咬唇，不语。却终是不敢等了大哥说第二遍，矮身拾起藤鞭，双手奉给大哥，背脊又挺得笔直。
“傅龙晴，别的事我可恕了你，”傅龙城接了鞭子，指着龙晴：“武家的事情，你说，你该不该罚？”
龙晴看着眼前的鞭稍，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却仍是鼓起勇气道：“龙晴不该向大哥隐瞒诗儿与落阳之事，”见大哥鞭稍一抖，忙又道：“更不该隐瞒大哥……与落月……私自结交……”话到这里，龙晴已垂下头去。
“还有呢？”傅龙城的语气越来越不善。
“还有？”龙晴眨了下眼睛，却看到大哥目光中渐盛的怒火，忙继续认错：“龙晴不该对大哥的命令阳奉阴违，对落阳和诗儿之间的事情乐见其成……”
“啪”地一声，龙城手中的鞭子已经狠狠落下，龙晴只觉手心仿佛被一条火舌咬过，瞬间火辣辣地叫嚣着痛入心扉。
“大哥……”龙晴怯怯地叫。
“你还敢说‘乐见其成’？”龙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大哥，诗儿与落阳是真心相爱的，龙晴……”
“啪”地又是一声，龙晴痛得差点咬了舌头，本想要据理力争的话，彻底咽了回去。
“诗儿是你的未婚妻子，是我傅家未过门的媳妇，她竟……竟与别的男人‘真心相爱’，你，你还‘乐见其成’？”傅龙城拿鞭子点着傅龙晴的脑袋：“傅龙晴啊傅龙晴，我傅家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也不喜欢诗儿啊。傅龙晴这话可不敢说，只能在心底嘀咕。
“你不愿意娶诗儿为妻，傅家可以退婚。”傅龙城继续敲弟弟的脑袋。
傅龙晴不敢躲也不敢揉，脑袋被大哥敲得发晕，但仍忍不住腹诽：“退婚？我哪敢说啊，您还不打死我啊？”
“如今倒是诗儿要解除婚约？”傅龙城忍不住又狠狠抽了龙晴一鞭，“堂堂男子，被女子拒婚至此，你说，你该不该打？该不该罚？”说到这里，已怒不可遏，一脚把龙晴踢倒在地，连声命着：“裤子褪了，给我跪好了，今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小卿茶艺精湛，却甚少亲自动手。看小卿烹茶，绝对是一种享受。
刚刚沐浴过，脸上虽还残存着几丝青紫，却已完全消肿，白皙的面上，含着淡淡笑意，唇角微扬，淡蓝的薄棉袍，那么合身，越发衬着他颀长的身形玉树临风。乌黑的长发没有束冠，仅用一根锦带笼起，几缕发丝轻扬，修长的双手灵巧娴熟地摆弄着乌木的茶具，亦动亦静，别有一番风情。
小莫、随风立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老大。含烟坐在旁侧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等着品茶。
很和睦温馨的场景，就被白霆的到来打乱了。
白霆在门口，欲进又止。
小莫自然是看到。随风瞄了一眼白霆，直接无视他，继续看老大。白霆虎虎生风的步伐，小卿和含烟自然该是听到。可是小卿依旧手中的动作，含烟依旧端着空杯等待，仿佛完全不知门口那人的踌躇。
小莫叹气。
他冲白霆使眼色，白霆也冲小莫使眼色。
几番眼神交流下来，小莫只得认输。他轻咳一声。小卿依旧稳稳地将紫砂壶中的水，缓缓地浇到面前那一溜茶器上，只是眉毛轻扬了一下。
小莫不敢再出声，门外的白霆冲小莫横眉立目。小莫再次叹息一声，硬着头皮，欠身道：“两位师兄，白师伯他老人家来了。”
“哈哈。”白霆应声，打着哈哈踏进门来，“小卿在啊，含烟也在啊。你们师兄弟在喝茶啊！”
含烟立起，小卿放下手中的杯盏，移步上前，欠身施礼：“侄儿见过白师伯。”
“免礼，免礼。”白霆笑容可掬。
“不知白师伯有何事吩咐？”小卿话问得恭谨，面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旁边的含烟更是冷若冰霜。
白霆有些尴尬，搓手道：“没有什么事情，随便看看。”
小卿淡淡一笑：“白师伯日理万机，还有余暇来看侄儿等吗？”
“什么日理万机，你这臭小子不去看老夫，老夫只得亲自来看你了。”白霆见几个侄儿并没有请自己入座之意，自己也就不客气，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表示不满：“哪有子侄对长辈这样态度的？既不奉坐，也不奉茶，你们这是什么规矩？”
含烟横了白霆一眼，小卿已经欠身道：“白师伯您明鉴，侄儿们近来真是有些忘了规矩，白师伯您受累，再到师父那说一声，保管让侄儿等屁股开花。”
“你这个臭小子！”白霆霍地起身：“就知道你是因为龙羽的事情埋怨老夫，是就直说，别跟老夫这阴阳怪调的。”
“您老还觉得您不该受埋怨呢？”随风狠狠瞪了白霆一眼，“要不是您到师父跟前告状，四叔能受这么重的罚吗？”
“放肆！”含烟喝随风。随风对白霆欠身一礼，算是赔罪，扭头看窗外。
白霆用手捋捋胡子，“我说怎么你们这些孩子见了老夫各个横眉立目的。老夫是对令师数说了龙羽的事情。但是老夫可是有一说一，决没有夸大其词。明明是龙羽做错，他还敢点了老夫的穴道，当着老夫的面抢走了雪山派的镇派之宝，老夫还说他不得吗？”
众人都看着他不说话。白霆分外不是滋味，“我那也是怕你们四叔受人利用，作出更大的错事来。”小莫叹了口气：“白师伯，弟子等一向认为您是最疼惜弟子的。”
小卿淡淡一笑：“倒是没能体会白师伯的用心良苦。”
“何止是用心良苦，”随风冷冷地接道：“简直是劳苦功高呢。”
“白师伯您如此劳累，还是多休息吧。含烟就代师兄送客。”含烟微欠身，抬手送客。
白霆郁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卿又想起来一事：“白师伯道上的生意近来是否不顺？”
白霆很奇怪小卿缘何有此一问。
“侄儿听闻白师伯好像有意‘伐柯’……”
“老夫这就找龙城去，非让你小子屁股开花不可……”白霆气势汹汹而去。
“师兄，什么是‘伐柯’，好像很耳熟啊？”随风问小莫。
“‘伐柯’是一种职业的代称，”小莫忍住笑，偷偷看老大，“也有叫冰人的，红娘，媒婆……”
“啊，那白师伯是给谁当媒婆啊？”随风好奇不已。
小莫笑模笑样地看小卿。
小卿觉得小莫笑得很可爱，也忍不住微笑道：“小莫，丐帮上官帮主已到关外了，不如你代为兄前去拜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