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法玛的有效市场与帕累托价格分布的组合仍称不上是一个理论。它刻画了价格的波动特征,而没有刻画水平特征;刻画了收益的波动特征,但没有刻画收益的平均水平特征,而收益正是围绕平均水平波动的。夏普CAPM的及时出现填补了这些空白,更确切地说,夏普的CAPM拓展到了帕累托收益分布这种情况。但法玛对有效市场的忠诚度始终高于预期收益的任何特定理论。迟早他会放弃CAPM而支持有效市场,即使他昔日的同事费希尔·布莱克会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但这都是后话。
1967年5月,在芝加哥黑尔国际机场夏普第一次遇到费希尔。费希尔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尽管起步不占优势,但比起许多具有专业背景和受过专业训练的同事,费希尔对金融学已有更多的了解。夏普把这归结于天分,“费希尔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但是费希尔也从特雷诺那里得到了良好的开端,这对他很有帮助。不像大多数在哈佛的人,他从不必在林特纳的著述中奋力前行,通过研读林特纳著述这样的方式,才得以一窥CAPM的奥妙。也不像大多数在芝加哥大学的人,他不受非均衡市场模型这种先入之见的束缚。这甚至成了他的一个优势,因为非均衡模型将会被推翻。
特雷诺强调,CAPM是一个多重风险因素模型。这为费希尔提供了更多优势。在这方面,特雷诺的CAPM看起来不太像夏普-林特纳的CAPM,而更像斯蒂芬·罗斯1976年“资本资产定价套利理论”的一个早期版本。如同套利定价理论(arbitrage pricing theory,APT),特雷诺的理论将与股票(或任何其他“具有普遍不确定性”的投资)相对应的风险溢价看作多重基本风险溢价的加权总和,权重由对各种形式的潜在系统性风险的投资暴露决定。在这方面,他对CAPM的理解与大多数学者不同。正如罗斯已经观察到的,对大多数人而言,单因素“对角线”模型(single-factor “ diagonal” model),即夏普论文中的模型,是“在CAPM背后的直观的幕后操纵人”,也是使得套利定价理论的多因素“一般化”成为必需的幕后操纵人。重要的是,特雷诺以及布莱克,从来无须战胜任何此类幕后操纵人,在这方面,他们早就走在其他人之前。
因而,当其他人正在分辨夏普和林特纳之间的区别,以及理论CAPM和实证市场模型之间的关系时,费希尔已经在拓展他从林特纳那里学习到的CAPM模型,使之成为整体经济的理论了。夏普从单个投资者面临的问题开始,林特纳从单个公司面临的问题开始,费希尔却一贯从整体经济的视角出发。其他人运用均衡思想只为解决问题,只有费希尔采用均衡的思想,将它作为问题的本质。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不得不尝试从全局出发。”
20年后,作为高盛公司合伙人,在日本面对座无虚席的观众的演讲中,他思考自己是如何开始的:
我对特雷诺先生均衡模型中蕴涵的美和对称是如此着迷,以至于我开始自己构建模型。我构建的模型分属以下领域:
货币理论
商业周期
期权与权证
20年来,我一直致力于向人们展示这些模型中蕴涵的美,去传播我从特雷诺先生那里获得的知识。
在关于货币和经济活动关系的货币理论领域,我一直在努力;在关于经济波动的商业周期理论领域,我一直在努力。尽管在期权和权证领域,人们已经领略了美。
费希尔所指的货币领域的研究,始于金融笔记第7号,这成为他在经济学领域第一篇公开发表的论文。商业周期理论的研究始于第8号金融笔记“不确定状况下投资品创造中的均衡”,首次递交于1969年8月的第一届富国银行论坛,这次论坛是由詹森组织的,在罗切斯特大学举办。期权和权证研究耗时更长一些,但费希尔记得,到1969年7月,他已经推导出了正确的差分方程。
巧合的是,1969年7月7日是费希尔长女的生日,她的名字是阿勒西娅·温斯顿(Alethea Winston),名字的前一部分在希腊语中是真理的意思,后一部分取自费希尔有成就的姑妈艾伦。其他人都会记得1969年夏天,当时举办了伟大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也正值越战高峰期,越战在秋天激起了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反战示威。在这些活动中看不到费希尔的身影,他正忙于从特雷诺和均衡思想出发,精心构建他自己的反主流文化版本。
费希尔早在1969年想象的CAPM是一个比我们生活的世界简单得多的世界。这是只有两种金融工具的世界:有风险的股票和无风险的债券。在这个世界里,家庭持有由公司发行的股票所构成的分散化的市场资产组合,家庭之间有借贷发生,以获得意愿风险暴露。这是一个有着指数共同基金和不受管制的银行的世界;这是一个风险是回报的代价、经济波动是经济增长和扩张的代价的世界;这是一个自由主义的世界,其中个人在市场交换中自由地相互影响,没有政府干预,甚至没有中央银行这个货币当局。
费希尔朝着想象的世界迈出的第一步是,将风险性股票市场中的CAPM均衡思想加以拓展,将无风险借贷市场中的均衡也包括进来。夏普和林特纳都把无风险利率当作由货币当局控制的外生变量。费希尔没有这样做。他会坚持,只有一个利率和无风险借贷市场均衡相一致,CAPM因而既是风险价格理论,也是利率决定理论。这是费希尔对CAPM的第一次拓展。
在CAPM世界里,每个人持有构成完全相同的股票组合,也就是市场资产组合。因此,在这个世界里,持有由公司发行的全部股票(作为资产),并发行由个人投资者持有的市场资产组合份额(作为负债),成为指数共同基金的天然角色。随着时间的流逝,由于市场波动,一些人可能想赎回他们的共同基金份额,但总有其他人想购买它们,所以没有对单只基础股票的交易需求。CAPM世界是一个共同基金份额转移的世界,基本没有单只股票的交易。
此外,在这个理想世界中,风险容忍度低的人只将他们财富的一小部分投资于股票资产组合,而把剩余的投资于安全资产,以便总体资产组合的收益不会出现大的变动。例如,某个低风险容忍度的人可能把100美元分成两半,50美元用于购买股票,另外50美元存入银行。那么,当股票市场上涨或下跌10%的时候,总体投资组合只上涨或下跌5%。相反,风险容忍度高的人,借款以增加其风险暴露,这个借款杠杆意味着他们总体资产组合的收益将大幅变动。这样一个人可能有100美元,再借另外50美元,把150美元全都投到股票上。当股票市场上涨或下跌10%的时候,总体资产组合会上涨或下跌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