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迷迷糊糊醒来,快斗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痛的。
「唔……」金色的灯光透过眯起的眼缝刺入,逼得他又闭上了眼睛。
鼻间嗅不到消毒水的气味,反倒是刺鼻的烈酒味不断涌入。
烈酒味……
快斗动了动,想要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躲开这种味道,可他发现自己的手举在头顶,根本动弹不得。
怎么……
身体异常的状态吓得快斗瞬间清醒过来,他顶着强光睁眼,眼前的事物渐渐从金光中呈现。
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快斗便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酒店标准间,从房间配置看来,至少是四星以上级别的酒店。
以及烈酒味,Spider。
「我还以为醒过来就能逃脱升天了,果然异想天开了吗?」快斗碎碎念了两句,可惜没有人能听到他无力的抱怨。他看了看自己的处境,此时的他双手高举着被绑在床头,快斗抬眼,绳结打得十分的专业,看样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解开。如果是手铐之类的东西就好办多了,快斗想。然后他又用力地嗅了嗅室内的气味,Alpha信息素气味浓烈,却是因为室内门窗紧闭才久未散发出去的陈旧味道。看样子,Spider现在不在这里。
确定这一点后,快斗毫不犹豫地弯曲手指开始解着束缚自己的绳结。这个动作有点困难,对于右肩受伤后的快斗来说还有点痛苦。他是右撇子,主要动作的便是右手,可惜眼下他的右手只要一动就会连带着整根右臂一起疼着,连用力都不能。
快斗微微抬起右半边身子,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太高伤口的位置。遗憾的是就算他这么做了,右手依然帮不上忙。
单靠左手,快斗费了好一番劲终于让绳结有了一丝松动。
这种东西就像是过饱和溶液中的晶粒一般,只要有了一颗,便能开出一整束的结晶之花。
完成了这一步的快斗了松口气,接着加快了左手的动作,灵活的手指在绳结中左挑挑右勾勾,不一会绳结便散在了床头。
「该死……」
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快斗用左手支着自己坐起。
疼痛感从四肢百骸传至痛觉神经之中,快斗甩着酸麻的左手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右肩的伤口处。
血红一片。
猩红的色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隐隐约约还带了点奶油的甜腻。新一给他的抑制剂失效了,快斗算了算时间,看来自己刚从医院被抬到这里不久,大概是掐着时间送过来的,怪不得那么粗鲁。
想想自第二性别分化以来他就没有受到过Omega该有的待遇,现在似乎又被卷进麻烦里了。
不过快斗没有时间感叹自己的命途多舛,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有力气逃离这里的,便火速下床。
「……」
没有鞋……
甚至连宾馆内该有的一次性拖鞋都没有……
这倒也好,快斗安慰着自己,赤脚在室内行走往往比穿着鞋更安静。可转念一想他的目标是从这里离开,光着脚又浑身是血,大概会直接被送去警局吧。
他抱着一试的心态打开了标房内的衣柜,柜顶灯应着拖开的门亮起,融在头顶刺目的灯光里。灯下,衣柜空得只有一根不锈钢横杆,甚至连个衣架都没有。快斗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四星级以上酒店」的猜测是否正确了,他拉扯了扯自己被汗水弄得有些冰凉的病号服,心想着还是去隔壁的房间里借两套衣服好了。
他最后望了一眼这个房间,无法确定房间内究竟有没有摄像装置。在如此充足的光线之下,他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更别提在房间里自由行走了,如果真的有,也许已经在门外守株待兔了。
快斗无声地走至门边,对着门上的猫眼朝外看去。
原来,这里并非他想象中的酒店房间啊……
快斗自嘲笑笑,反身回房。
-Two-
快斗从一开始就忘记了,拥有这种标准套间的,除了酒店外,还有度假山庄。像这种以「栋」为单位外租的别墅式套房,便是北海道南区许多温泉旅店的特色。
既然是别墅式套房,要逃跑就容易多了。快斗三两步走至窗边,「哗」一声用力拉开窗帘。
窗外是被白色路灯装点着的黑夜,荧荧火光好似夜色中游动的萤火虫,忽明忽暗。
快斗根据目测出的地面高度猜测自己所在的房间大约是三楼。这个高度对于以往的他来说不算太高,要跳下去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可眼下他是个伤患,跳完大概就动不了了。
排出了直接跳下去的想法,快斗又想打开窗户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水管、空调外机之类的东西能够借以缓冲。他旋开窗锁,这才发现窗户是钉死了的,坚固根本无法推动。
北海道的风常年凛冽,富含温泉的南区空气中经常带有含硫的气体,这些气体对房屋家具的损害极大,许多人宁愿常年开着换气设备,也不愿开窗透一透风。
这几乎就意味着快斗想要从窗户逃离的幻想彻底破灭。
快斗再次来到门边,确认过门外无人后,轻轻打开门。门外不似房间内灯火通明,只有头顶一盏节能灯释放着微弱的白光。过道的地面是平整的木地板,大概没有装修多久,还有一股微酸的松节油气味。
他深呼吸了一口,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朝着楼梯处迈去。
楼梯口在拐角处,过道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了。楼梯间的墙上没有任何开关,头顶却挂着一盏灯。快斗断定着这盏灯很可能是声控的,便更加小心了些。
楼梯有两条,一条朝下,一条朝上。往下便是出口的大门,向上则可能通向天台,或是上一层的密闭空间。
往哪里走?
若是从前,快斗一定不加思索就直接向上走去。高处才是怪盗基德的领地,只有那里,他才能展开羽翼。
不过……
快斗垂目思忖了几秒,选择了向下的那段台阶。
****的双脚无声地踏在地面上,快斗一级一级向下,还未走至拐角处,便听到十分轻微的聊天声传入耳中。
「既然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再等几天又有何妨。」
「说的也是,他也从来不指望你能完成什么。」
两个声音,前一个来自Spider,另一个,快斗怎么也听不出来。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血腥的沙哑。只是听着,便给人一种冻到心底的恐怖之感。
Spider,Snake,这是那个组织中的第三个人吗?
快斗正想作进一步的猜测,不想Spider直接给了他答案。
「Gin,他正是因为相信我,才会把这个任务给我。」
Gin……
是新一曾经说过的那个组织里的人吗?以酒为代号,专做一些非法勾当的组织。
如果可以这么认定,那么他们口中所说的「他」会不会就是新一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先生」?而Spider和他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如Spider自己所言,常年潜伏在寺井的身边,就只是为了一块「潘多拉」吗?
那些疯子的思想,快斗难以理解。眼下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Spider和Gin,正在讨论关于「潘多拉」的问题。
快斗悄悄又往下了两步,在堪堪闻得到Spider身上的Alpha气味却又闻不真切的位置停步。这个距离能确保他的安全,因为药力刚过的他身上的气味要比Spider淡上不少。而这里又刚好能够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若那个人真是新一口中的Gin,快斗不介意帮新一探听点什么。
至少在Gin和Spider出现在同一空间的时候,快斗的目标,便同时扩大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名侦探能不能找到这里呢……快斗在心底默默催促着。他不指自己昏迷前留下的线索能将新一引至此处,而昏迷后的他便更不可能给予新一任何提示了,他的血总不可能从医院一路洒到这里。
要想把这些线索带给新一,大概只能靠他自己了……
只听那个代号为Gin的男人冷笑一声:「那么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把他要的东西拿回来?」
「连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就别问那么多了。」Spider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向来低沉的音调也随着他情绪的波动拔高了几分。
接着便听到了Gin起身的声音,椅腿在木地板上摩擦,声音刺耳:「随便你吧,他的话我已传达,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我听说警方已经介入了这个案件,你……」
Gin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手机铃声打断,铃声只响了短短几秒,就被掐断。
「谁的电话?好吵……」Gin本就不满,被这铃声一扰更加不悦。
「抱歉,」Spider歉然道,「是经纪人。大概是为新年表演的事吧。」
Gin朝门外走了两步,不再接续之前的话:「随便吧,我走了。」
「慢走不送。」
-Three-
说要走,Gin却在踏出几步后顿住了步子。
「怎么?」Spider询问道,「想起什么忘了交代吗?」
Gin沉默了一会,答道:「气味。」
「嗯?」
「Omega的气味。」
听到Gin的话快斗的心脏险些从胸口跳出,他连忙慌乱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很淡,更多的是血的腥味。血的味道不同于信息素,并不具有那么强的挥发性,即便浓烈,也不会发散开那么远的距离。加之快斗听得真切,Gin说的是——Omega的气味。
Spider跟着Gin朝房间外走了几步,一边走着一边解释:「刚抓来了一只白鸽,是个Omega,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Gin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更浓重的杀意从他的话语间透露了出来,伴随而来的,是他翻涌而出的如血液般腥甜的Alpha信息素气味,「不管是谁,都必须杀掉。」
那是枪开膛的声音,「咔哒」一声清脆得就像简单地在为门落锁。
但听到这声响的人都知道,它很可能代表的是一条人命。
坐在昏暗楼梯间里的快斗缓缓往回退着,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半点的声响。他几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这般轻微的响动也会引来楼下的人的注意。
终于,他退回了原先所在的楼层。节能灯光照下,好似温暖了他颤抖的身体。
可Gin和Spider的脚步声,却意料之外地没有朝他所在的方向而来,而是……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向下?
难道这栋别墅里还有其他的Omega吗?
但Spider刚才所说的「一只白鸽」,分明指的是他。
这就意味着,有人误闯了这幢别墅,更可怕的是,这幢别墅中,藏匿着杀人不眨眼的人。
想到这里的快斗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保持着无声的步伐迅速往楼下移动。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还穿着那套无所不能的怪盗服,握在手里的工具至少能给他壮壮胆。或者如果他带着新一给他的抑制剂也好,把这身Omega气味洗掉了,他就能更加靠近了。
所幸身上血的味道很好地掩盖了他的信息素气味,更巧的是那味道正好同Gin身上的信息素相近,简直成了一道天然的掩饰屏障。快斗大胆地靠近了些,而Spider和Gin只是一味地朝着楼下走去。
他们已经下到别墅的二层,而闯入别墅内的Omega此时还在一楼徘徊着。
空气中凝滞着紧张的气氛,快斗无声的脚步与下方Spider和Gin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虽说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但光明已然被黑暗吞得点滴不剩。
大意的话,会死的。
慢了的话,依旧会死。
即便不自投罗网地去提醒那个Omega快逃,他大概也跑不掉了。与其一起去死,快斗想,倒不如做点好事,帮那个同类一把。
快斗下至三楼。
这是之前Gin嗅到那个Omega气味的位置。
快斗用力地吸了口气,想试试看还能不能闻到那股气味。不过那个Omega可能已经移动了位置,此时在这里已经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了。于是快斗又朝楼下赶了一阵,他计算着自己与Gin和Spider之间的位置,也计算着那个Omega可能被抓到的时间。
拜托在坚持一下吧。他在胸中默念着。
脚下的步子不停,却在这时听到了门「砰」一声关上的声响。
Gin和Spider都还在室内,那么逃出去的,就是……
「啊——」
一声尖叫传来,快斗终于知道,他猜错了……
不是逃出去了,而是还有第三个人,从外面进来后将门关上。
快斗停下了步子……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从那声尖叫传入耳中的时候,就证明了他不能为那个Omega再做任何的事。
可这时,快斗竟然闻到了空气中甜橙般的气味……
Omega的信息素气味……
是毛利兰!
-Four-
在宝石藏匿地点附近不远处便有一处出口,新一和白马探从地下钻出,正好遇上下班高峰时期。拥堵的街道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见到这两个浑身散着恶臭的泥人纷纷避让。但也正是仗着这一优势,两人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回到了下榻的旅舍。
平次早就等在那里了。
见两人狼狈落魄地来,他心情不错地调侃了两句。新一白了他一眼,把染满臭泥的铁盒丢向他:「接着。」
「什么?」平次一边问,一边条件反射地就伸出了手,「哇——这是什么!」
沾了一手污迹便是他最好的下场。新一理都没里平次的抓狂,留下一句「洗干净,千万不要打开」,便匆匆上楼去换衣服了。
白马探恰好也住在这间旅舍里,他住的层数较高,或许是时间点没有对上的原因,并没有遇到过新一一行人。
白马探随便冲洗了一番,换好了衣服,便匆匆下楼。
等他到了楼下,新一已经先一步下楼,正在和平次讨论着什么,一旁还站着京极真和一名陌生的警员。
「等了很久了吗?」白马探问。
新一摇头:「一分钟不到。」
「那我们出发吧?」白马探说。
那名警员立马接口:「我来开车。」
一行人除了他之外都是未成年人,都没有驾驶证件。
「那么拜托您了,」平次道,「岸谷警官。」
岸谷很快将自己的车倒出停车位,白色的桑塔纳有些破旧,但这样的车走在北海道街头却绝不会突兀。
四人钻进车中,车门还未关上,和叶突然跑了过来。
「平次——」
「干嘛?」
和叶扶着车门,有些气喘:「兰,小兰她还没有回来……」
「她去哪里了?」在时间有些赶的情况下,新一似乎没有那么多耐心去找人。他想着小兰大概就是跟着园子一块去了哪里,然后逛街逛到忘了回。虽说小兰算是发情期刚过不久的Omega,却也不可能会有多大的危险。
谁知新一这一问却让和叶垂下了头。
她扶在车门上的手捏紧了,嘴紧紧抿着。
这样的表情,简直就像在说「出、大、事、了」……
「我、我们看到了平次落在桌上的那张纸条……我猜小兰可能去了那里……」
和叶的声音越渐小了下去,到后来几乎就只剩下「嗡嗡」的喃语。
最先变了脸色的是平次,他扒着两旁的座椅就把半个身子伸出车外:「你说什么!你们去了纸条上的地址?」
「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只是猜测……」
「砰——」
平次直接将门狠狠拉上,然后嘱咐岸谷:「拜托您了。」
岸谷侧头吩咐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京极真系好安全带,直接猛踩下油门,车子冲刺而出。
这个时间点注定了车开不快。
岸谷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排的三人,表情都不同程度地阴郁着。他不清楚那个被称作「小兰」的女孩究竟是谁,但在知道她有可能去的是他们留在桌面上那张纸条所标注的位置时,他也有些紧张。
根据平次的描述,古纳?冯?高德伯格二世很可能是与怪盗KID其名的国际宝石大盗Spider,而Spider的犯罪手法可不似怪盗KID一样讲求华丽和技巧,他最擅长的,是像蜘蛛一样,将猎物网罗在自己编织的陷阱里,对于那些不小心掉落陷阱的人们,他都会毫不留情地绞杀。
那女孩是Omega的话,就更加危险了。
这么想着,岸谷真想打开警笛直接朝目标地冲去。
幸好在行动前他已经和平次新一做好了部署,虽说不能冲动,但他仍是尽力地,让自己小小的轿车在车流中穿梭,加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