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一贫如洗,但绝不愿死时仍贫困潦倒。”——乔治·索罗斯
200多年前,荷兰裔移民在纽约市曼哈顿区南部修了一堵木栅栏墙,沿墙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条街,得名Wall Street(墙街)。后来英国人来到这里,拆了围墙,建立起金融街,即今日妇孺皆知的“华尔街”。从地理上来说,华尔街非常不起眼,长不过500米,宽仅11米。它的最东边是纽约的东河,最西边是一座教堂,里面埋着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汉密尔顿。
在教堂的正前方就是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背后是美国证券交易所(AMEX),左右两侧都是高耸的商业写字楼,各种银行、保险、航运、铁路等公司的经理云集此处。据说,午休时间,银行家和基金经理们经常会来教堂里做祷告忏悔,然后再回到证券市场的血腥战场中去拼杀。
总是善于自讽的美国人如此形容华尔街:它是这样一条街,一端是一条河,另一端是一座坟墓。这个古老而充满敌意的笑话,折射出美国社会对华尔街的嘲讽和厌恶,华尔街成了“自私、贪婪和充满罪恶的地方”的代名词。然而,成群结队、带着一脸敬畏表情的外国游客却把华尔街视做一个旅游胜地,他们都想亲眼看看“全世界的金融中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内心激动之余,他们或许会失望,这条又短又窄的街上,既没有挂着高盛、摩根士丹利或美林等如雷贯耳的招牌,也没有共同基金或对冲基金的名字,反而是咖啡馆随处可见。“9·11”事件后,许多金融机构就已经搬离地理意义上的华尔街。华尔街之外约8公里,曼哈顿第57街888号的一幢普通写字楼中,一个眉头微蹙、鼻梁架一副深色眼镜的老头站在窗口俯瞰曼哈顿,然后转身拿起电话向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发出指令,他就是华尔街最着名的对冲基金“量子基金”管理者、“金融大鳄”乔治·索罗斯。他相信,只有远离市场,才能更加清晰地看透市场。
在中国,索罗斯早已是个非常具有“品牌效应”的名字。但很多人听闻索罗斯之名大都源于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当时,索罗斯带领量子基金为首的国际对冲基金,对觊觎已久的东南亚金融市场发动凶悍的攻击。就在6月30日香港回归中国的前一天,泰国总理还在电视上宣称:“泰铢不会贬值,我们将让那些投机分子血本无归。”但仅过了两天,泰国央行就被迫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泰铢陷入崩溃。可怕的潘多拉盒子被打开了,原本灿烂的天空被撕开,露出了一道滴血的云缝。
随后,菲律宾比索、马来西亚林吉特、印度尼西亚盾、新加坡元等东南亚货币的固定汇率一一失守。神气一时的“亚洲四小虎”(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四国)苦心经营多年的经济繁荣几乎毁于一旦。现金狂贬、股票狂跌、黄金狂泻、房产狂降……迷茫的人们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持有的。
资本的本性就是扩张,正如权力的本性一样。横扫东南亚后,索罗斯带领的国际金融炒家将目光投向了香港。此前,香港恒生指数已经从16 800高点一路阴跌下行不止。到1998年8月13日,恒生指数被打到6 660点,市场处于极度的绝望和恐慌之中。非常时刻,香港政府出手救市,挽救了这颗“东方明珠”。但多年后,“索罗斯恐惧症”成了香港股市的后遗症,每当恒指涨跌到16 000点左右时,便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大幅震荡,被人形象地称为“索罗斯震荡”。惊悚的回忆原来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出现,投资者对牛熊分界线的神奇点位充满敬畏。
索罗斯的成功似乎总是会伴随一场恐怖的金融危机,他就像一个“金融黑客”,因此大多数人忽视了他是这个星球最具反省能力的思考者之一,仍然习惯将索罗斯视为秩序的破坏者。于是人们确信“无论何时,只要他闯入世界金融的瓷器店,一定有一些东西会被打碎”。除了上面说的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外,1992年的“英镑狙击战”、1994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机等都是他策划的杰作。这个“有趣”的现象也让索罗斯成为了“问题人物”,以至于泰国总理放出狠话:“如果索罗斯到泰国来旅游,我不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一个投资者成为多个国家的“公敌”,华尔街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了;仅此而言,索罗斯几乎做到了不朽。“不朽”,这是一个多么具有诱惑性的词汇。最后还必须记住的是,索罗斯成功了。
但耐人寻味的是,索罗斯的另一角色却是着名的慈善家。慈善不是针对弱势群体或者不幸群体的赈灾济贫,而是致力于宣扬非暴力活动来增进许多国家的开放社会和金融新体系建设。据说,他的基金会遍布全球,32个分支机构每年支出达75亿美元。经历过纳粹统治的索罗斯也热心政治,他曾在美国以募集大量资金试图阻止乔治·布什当选总统而闻名,他也是最早表态支持奥巴马的人之一。2002年他获得了“代顿和平奖”。有媒体评论说:“做善事的索罗斯简直就是一个天使,让人忘记他曾经给世界带来过灾难。”
定义索罗斯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情。他既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又是一条极具攻击性的金融大鳄;他是一个出名的慈善家,又戏称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哲学家”,他还是一系列颜色革命的幕后导演……天使与魔鬼竟然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而他就是那个结合体。既收获如此多的赞誉,又遭遇如此多的憎恨。可以说,集多重身份于一身的索罗斯,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吸引人、最具极端性的人物,在华尔街无人能出其右。
2008年,发端于美国的次贷危机演化并扩大为一场全球金融危机事件,带头唱空的索罗斯再次走到台前。2009年6月8日,索罗斯应阿里巴巴CEO马云之邀来到杭州,暖场时马云评价说:“很多时候,他是一个被误读的人。”采访过程中,79岁的索罗斯声音柔和并一直温和地笑着,慈祥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他在资本市场上的狠辣,一个电视媒体的朋友居然惊奇地说:“从镜头里看,老索红扑扑的脸像个可爱的大南瓜。”然而,在对话中,索罗斯的思维却异乎寻常的敏锐,用词也和十年前反驳谁才是亚洲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时一样犀利。
在索罗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世界经济正面临着“凄风苦雨”的折磨,领导全球资本市场的美国,构建了规避交易风险和人性弱点的坚固“防御工事”,然而,每当崩溃降临,那些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为成熟的金融体系,犹如被击破了的马其诺防线,不厌其烦地重演“风卷残云”般的悲惨经历,成了诸如贝尔斯登、雷曼兄弟等机构的梦魇。而故事的起因却依然毫无新意,主题词就是:人性的贪婪、欺诈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