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她都会时不时看看手机,屏幕亮起,屏幕暗下,再亮起,再暗下,她想她终于学会了什么叫思念,可是他每天都很忙,是真的很忙吧……
秦墨根本就不知道,无论何时她都能秒回的每一条信息,是多少次滑动手机解锁的漫长等待。
不是所有的深情都要为人所知,有时,连我们自己都后知后觉,其实来得那么早……
24日对高考生来说是个毕生难忘的日子,那几个数字基本就奠定了他们未来数年的人生方向。
当所有人都在打电话查询的时候,教育局领导就致电了邵承昊的外公夏老先生。
邵承昊正常发挥情况下,轻松摘得了本市高考状元的头衔。
这本是举家欢庆的时刻,然而此时的邵家灯火通明却气氛诡谲,敏感压抑。晚餐桌边侍立的下人纷纷低着头,神情紧张,带着微微的恐惧。
“你再说一遍。”邵先生放下筷子,与白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儿子的几句话令他对眼前精致美味的菜式提不起丝毫食欲,脸上的表情更是少见的严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邵承昊也放下筷子,看到邵太太给他又使眼色又摇头,意思他怎么会不懂,父亲的愤怒他怎么看不出?可是,“爸,我要报S大。”
三天后是填志愿的日子,对于毕业两年的静蕾来说只是太过平常的一天,甚至还不如明天来得期待。她站在阳台上吹着夜风,一个人着看天上的星星傻笑,和秦墨刚刚通完电话,心情美丽。
他说明天回来。
突然,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唱着歌振动起来。
来电——邵太太。
“小赵老师,拜托你打个电话给小昊吧,他和他爸刚刚吵了一架然后把跑车开出去了,他还没拿到驾照,是无证驾驶……”
再次拨通那个从小黑匣子里放出来的号码,那些并不遥远的记忆袭来,像一个再也无法摆脱的魔咒。
从出租车上下来,周围很空旷,只有四通八达的大马路和一排排的路灯,路边停着一辆很炫很拉风的跑车。如果换做平时,静蕾一定会一步三回头地从车边走过,脑海中立体动感地浮现出跑车变成无敌变形金刚的样子,真是太酷了,她根本就不敢想象能有坐进去的机会。然而此刻,她站在伸手就可以打开的车门边,反而怯步了……这月黑风高的……
最后还是邵承昊下了车,隔着距离看了她几秒钟,然后砰的甩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路灯黯淡的光线投射下来,俊逸的轮廓隐藏在阴影中。静蕾开口喊他:“小昊……”
“别叫我小昊,你又不是我妈,叫我承昊。”
想到邵太太,静蕾脱口而出:“你不觉得你用这样的方式太幼稚了吗?”
他轻笑了一声,靠在车门上,眼神中流露出对她口中“幼稚”一词的轻蔑与嘲讽,“我打电话给你通知已关机,去学校等你你也不见,游戏把我好友也删了,你说我幼稚,可是我除了这样做还有什么方法能见到你?”
静蕾却认真地说:“你肯定我会来是吧,你用这样令家人担心的方式逼他们打电话给我让我来见你,对吗?”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妈妈在电话里急得声音都在抖,你已经成年了,不要这么不懂事好吗?”
邵承昊闷声一拳打在车顶边,力道并不大,只是发泄心中积聚已久的痛苦,“别总是一副长辈的口吻来教训我,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她说教的语气,真的很令人恼火。
静蕾平心静气地望着他:“说的没错,我比你大两岁,所以你在我心里,只是像弟弟一样。无论从年龄还是家庭来说,我们都太不合适了。”
“两岁而已,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我哪里不好了?你一上来就判我死刑连个上诉的权利都不给。家庭?难道现在还讲什么门当户对吗?”他顿了顿,整理了下情绪,说:“我已经决定第一志愿填S大,等我来你的学校,你总该看到我的决心了吧。”
静蕾想起邵太太在电话里最后说的——“我和他爸还有他外公都想让他上F大,去上海读书离他外公近,可他就是要填S大,谁说都不听。我想,他一定是为了你。拜托你,请你一定要劝劝他!”
她抬头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热切的真诚。一直觉得邵承昊是个特别特别优秀的小孩,高傲得不把全世界放在眼里,但他有资本站在最顶端的位置,绝不会为了一个平凡普通的女生放下全部的骄傲,绝不应该为了任何一个人走下王座被平庸沾染。
她应该替他摘下蒙住眼睛的那条薄纱。“好,那我今天跟你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有男朋友了。”
他的手缓缓垂下,“不可能,你不用编这种借口骗我。”
“没有必要骗你,是真的,他就是轩辕陌,他是我学长,我们在一起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马上和他在游戏里结婚,证明给你看。”眼前的人低垂着头沉默了许久,受伤的样子让静蕾心里十分不忍,她想,他应该相信了。回头望了望来的路,记得前面有个商业中心,那里应该可以拦到出租车。他人生中最华丽精彩的篇章才刚刚开始,她这个过客应该彻底离开了,“你这么出色,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不要再开车回去了,打电话给你家司机让他来接你吧。我先走了……再见。”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声音轻柔不去惊扰他的情绪,默默地转身想不留痕迹地走掉。
邵承昊紧紧抿着唇,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拉,狠狠抱住了她。
静蕾整个人转了半个圈靠到了一个精瘦的胸膛,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她用力挣扎着冲他吼:“放开我!”不过得到的回应却是更用力的禁锢,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他一声不吭,霸道又野蛮。他的怀抱带着一种侵略感,静蕾使了吃奶的劲还是挣不开,反倒自己的力气大量流失,她终于知道这时候跟他来硬的不行,于是索性放弃了挣扎,用奄奄一息的口气说:“你再这么用力,我就要被你勒死了……”身上的力道一松,静蕾趁机挣脱后退了两步,竖起脸防备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不许动!”
邵承昊被她这么一句弄得哭笑不得。
静蕾气呼呼地嘀咕,臭小子,又搞偷袭……她用力地喘了口气,这种烂俗的偶像剧情节真的经历起来一点都不浪漫,反而感觉乱七八糟的。“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那样了,你如果再这样蛮不讲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逼不得已撂下的这番狠话,是豁出去了很珍惜的友情,如果能换来他的放弃。
可惜……
“你知道我的性格。”这个自大狂妄不可一世的人总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别人费了再多的唇舌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定,这就是他,执着并且坚定,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没有我得不到的。”只是区分为强人所难还是心甘情愿罢了。
静蕾心里本就憋着火,他来这么一句,更加火上浇油,当下就朝他小退踢了一脚,邵承昊吃痛地弯下腰,一手扶着腿,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好好清醒下吧你!”说完转身就走。静蕾觉得他简直可以用执迷不悟来形容,这种人当朋友是很好,但当男盆友就太可怕了。
后面远远传来他的声音:“赵静蕾!”
一个人奔跑在无人的马路上,心情杂乱无章,跑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体力挥霍到极限才停了下来,胸口闷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静蕾大口喘着气缓缓地拖着脚步,原来被人喜欢也是件这么头疼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她,邵承昊也不会和他爸起争执,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种深深的愧疚感,可是她明明也很无辜好不好……唉,越想越觉得委屈。
握在手心的手机震颤着响起了音乐,低头一看,显示着秦墨的来电。她停下来,滑动屏幕。听着话筒那端传来的低沉男声,静蕾心里有些难过,喉咙口隐隐刺痛,“我想你了……”她从没对谁这样直白地诉说过思念,可在这一刻,她需要更多的勇气,想要得到回应,来安慰自己。
秦墨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他并不想追问,侧头看着巨大玻璃窗外漆黑的夜色,略带疲惫的嗓音还是好听得过分:“我也想你。我在机场,等会就登机了。”本来是明天的飞机,可是真的很想见她。
这个惊喜令她缓缓舒展开紧缩的眉,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深呼吸说:“明天早上来找我,我们一起吃早餐。”
秦墨轻笑着回应:“好。”
“啊,还是不要了,都这个点了你还没飞,到S市一定很晚很晚了,明天睡个懒觉吧,我们一起吃午餐好了。”虽然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心情却悄悄地明亮了起来。
秦墨笑意更深:“也好。”
一直和秦墨通话到坐上了出租车,静蕾已经筋疲力尽,和司机说去S大之后,她就闭着眼靠在后座小憩,中途莫名其妙梦到这阵子的报道——花季少女单独坐黑车被杀云云……突然惊醒,醒来后惊魂未定立马看向窗外,是熟悉的景物,去S大的路没错,再偷偷瞄了眼前面正襟危坐专心开车的司机,并无异常,猛地嘘了一口气。司机先生饶有兴趣地在后视镜里看了看,也不知这妹纸做了什么噩梦竟吓成这德行,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