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蕊珠论姿色虽远远比不上雪雁这种江南女子的清丽柔婉,春纤这种满蒙女子的高贵奔放,在贾府之中亦只算中上等,但却难得的是性格和顺,因此贾母才会把蕊珠给了宝玉,因为贾母料定宝玉是极喜欢的。果然,宝玉见了蕊珠,很快便把黛玉的事情给忘记了。
那蕊珠却有一个痴病,在侍候贾母时,心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侍候宝玉,心中却又只有一个宝玉了。蕊珠见宝玉对自己极好,心中自是有了想法,于是便自来到了槿霞阁见黛玉。
黛玉白天在贾母身边原是见过蕊珠的,于是便问蕊珠来意。蕊珠笑道:“原无甚事,只是为了才晚膳前的事,宝二爷从来都是这样的,还望姑娘不要放到心里去。”黛玉听了,心中揣度,知道蕊珠对宝玉定是有私情的,见宝玉对自己如此,来这里试探自己来了。于是笑道:“这说哪的话?兄妹间若是为了这点子事便往心里去,那我早也就气死了。只是二哥哥这么大的人了,再不能如此荒唐行事的。不过我到底是外戚,许多事自不是我能开口的。”
蕊珠听了黛玉这话,心中不觉得纳闷,难道林姑娘对宝二爷无意?心下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往日哪个姑娘见了宝二爷不都有好感的,便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湘云姑娘那般豪气如男子的人都喜欢宝二爷的。蕊珠本待还要试试黛玉,却见黛玉已然面露倦色,便也不好多加打扰,只得起身告辞。
且说黛玉在荣府住下之后,别的还好,就是宝玉三不五时的就往槿霞阁跑,弄得黛玉气怒不已。偏那呆子还以为黛玉是羞于见他,越发跑得比以前勤快了。这日,雪雁好不容易才将宝玉撵走,嘴里犹自愤恨地道:“这个宝二爷,还真当自己是个宝呢!若不是看在姑娘是这府中外孙女的份上,我早就三拳两腿将他踢出门去了!”
紫鹃听了雪雁这话,心下不禁奇怪,便问道:“雪雁,这府中的丫鬟姑娘大多都是极喜欢那宝二爷的,为何你们却对宝二爷避之如蛇蝎?”春纤听了紫鹃的话,不禁“呸”了一声,道:“我倒是瞧不出来这宝二爷有什么好的,偏这府中把他当作宝贝似的供着,反正我是一点都不待见他的,便是看门狗都比他有些担当呢!”紫鹃听了,忙捂紧了春纤的嘴,道:“你这蹄子,不想活了吗?若是被二太太的人听到了这话,你还有命在?”
春纤掰开紫鹃的手,道:“怕什么?我是奉四贝勒之命前来侍候姑娘的,而且我也是在旗的人,若果论起来,宫中的荣妃娘娘还是我姑妈,现今诚郡王是我表哥呢!”紫鹃讶然道:“真的?那你怎么会成了姑娘的丫鬟?”雪雁也从没听春纤提起过这事,于是便也看着她。
春纤见状,于是便道:“我十二岁那年随我母亲进宫去看我姑妈荣妃娘娘,恰巧那时皇上也在。皇上见了我,说我机灵,便将我收在身边做了正三品的女官。直到去年皇上给众阿哥封号时,便把我给了四爷。后来四爷又将我给了姑娘。”紫鹃听了,不由了惊道:“这么说,春纤你如今还领着朝廷的俸禄呢。”春纤笑道:“正是。”
正在这时,却见惜春走了进来,笑着问雪雁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林姐姐可起了?”雪雁和春纤对这个有些冷冷的宁府四姑娘有着说不出的好感,于是忙答道:“起了。只是才宝二爷来,冲撞了姑娘,姑娘正气着呢。”惜春听了,不禁皱紧了双眉,道:“宝二哥哥也真是的,总爱往女孩子家屋子里闯,还爱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偏偏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宠着他,弄得我们恼都恼不得。”
接着又笑道:“不说这个了,我来找林姐姐说话,她可是在里屋?”言毕,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雪雁见了,便自去给黛玉和惜春两个泡茶。
黛玉见惜春来,忙笑道:“原是四妹妹来了,快坐!”说着,便放下手中的书,又笑道:“可是又有什么新闻了不曾?”惜春笑道:“倒是有新闻,却不是好事,不过倒也不是坏事!”黛玉听了,不禁奇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惜春见雪雁泡了茶过来,春纤也拿了点心来,便笑道:“待我也喝了茶,吃了点心再说。”言毕,便用手拈了一块点心,往嘴里一塞。
春纤见了,不禁笑道:“我道四姑娘怎么来我们这儿呢?却原来是馋我们这儿的点心!”惜春喝了口茶,然后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谁叫林姐姐这儿的茶和点心这么好吃!”黛玉听了,笑了一笑,道:“你且说是什么新闻,怎么不是好事又是好事的?”
惜春道:“想来林姐姐也知道,二太太有个妹子,嫁给皇商薛家,那薛姨妈有个儿子,叫薛蟠的,因被薛姨妈惯坏了,因此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前些日子,说是在金陵因争抢一戏子,因而打死人命,薛姨妈花了些钱,方把那薛蟠从牢里赎了出来。然后见金陵待不下去了,便自阖府迁入京城来投奔娘舅,可偏王家因外放,都迁到外省去了,竟不在京城,无奈之下只得来投靠二太太。偏来的途中那薛蟠死性不改,竟强抢一民女,被人告上顺天府。那顺天府尹是个刚正不阿的清官,那薛蟠当下便被押入了顺天府大牢。那薛姨妈见状,便来我们府里求救呢。这些还是我大哥哥告诉我的。”
“那你说的好事是什么?”黛玉听到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事”发生。惜春道:“听说那薛蟠有一个妹子,叫薛宝钗的,长得好似杨妃,又一直自诩是牡丹国色。林姐姐你想,若是她来了这府上,宝二哥哥岂不少缠了你,林姐姐你也少烦了心。岂非好事?”
黛玉听了,不由得笑道:“这倒果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