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谢席教授的报告,这个报告应该多讲,应该在很多的重要媒体里,包括电视台、电台,包括网络里讲。
李皓:
信息的互相交流和沟通特别重要。刚才讲了好几个环境建设的错误,硬化河底等等。地面硬化是谁提出来的?是北京环保局提出来的,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提出来的。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地面硬化以后,雨水进不到地下,地下水位怎么补充呢?但是他是治理扬尘的人,想都没想到过水的问题,这就是我们的知识分子。原来的学习专业特别窄,而且没有这个习惯,比如说,听听其他人的意见。而现在,我们进入了一种新的信息时代,知识层面也变化了。今天席教授讲的清洁生产涉及那么多领域,在座的各个专业的科学工作者、管理者,一定要有一个思维方式,遇到这么一个工程,我要赶紧横向请教很多人,甚至联合起来。伦敦80年代中期成立了一个生态中心,功能是一个非政府的机构,但是政府做决策的时候,伦敦哪个地方要进行规划,要改进环境,就交给生态中心。而生态中心去找各个领域的专家,生态的问题就要联合起来,共同讨论规划,而北京没有这个制度。
河道硬化的时候,我写信他们不理,我说会出问题,但是没人理。过了一两年出现了问题以后,又让我赶紧讲讲,我讲的时候,他们说,唉呀,我们是二三十年前学的知识,那时候没有钱干,现在有了钱,我们大干一场,就把二十年前学的知识做了,结果做的完全是错的。他学的是二十年前的苏联的知识,但很多东西已经改了,但是他不知道。所以我就说,如果你当时做河道硬化之前,赶紧上网查一查,这种工程设计其他国家做了怎么样,但是他们没有这样的思维方式。当然,现在他们也改进了很多,正在努力地改,但是已经硬化了,怎么办呢?你把这个钱拿去做一些污水处理,把污水排放的地方截住,钱是够的,几十个亿,污水治理一个多亿就够了。整个河道现在没有自净功能了,进去的任何水都是污水,如果有自净的功能,排进去的水还可以再净化,是没有问题的。
刚才席教授讲的清洁生产理念的意义,讲得很多,很全面,从农业到水利事业、到自然保护等等。这是您的思想,还是国家准备在法律中写进去的内容?包括植物本土化等等,这是您搜集的信息列出来的,还是国家现在已经全面考虑到的?如果是国家已经全面考虑的,那么公众就需要知道,需要监督。就像去年的圆明园事件,没有公众监督,他就干了,他是不怕你的,开始了监督,他就停工了,这是公众监督的一个胜利。所以我们每个人要学习知识,进入21世纪,什么是合格的公民?不是学了自己的专业就可以了,我们要对整个地球负责,也就是对我们自己负责。
清洁生产和循环经济的关系
提问:
请问清洁生产和循环经济的关系是什么?
席德立:
清洁生产是循环经济的基石、是基础,它们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它们都是时代的要求,有共同的目标,有共同的做法,最大的不同就是实施的层次,清洁生产在企业层次,在产品层次就可以做,这个企业有十个产品,从一个产品做起都可以。但是循环经济有相当高的层次,因为它牵扯到一个社会面,现在我们说循环经济有三个层次:
一个是小循环,意思就是在企业层次上,实际上就是清洁生产,清洁生产是从废物最小化来的。两大措施,一个叫源头减量化,一个叫再循环,从厂内循环发展到厂外循环;第二个层次是建生态园区,在园区范围内循环;第三个层次是在社会层次上,几个产业之间,甚至跟基础设施之间循环。
所以,它们实施的层次不一样,清洁生产是最容易推动的,而且现在已经有很多成熟的工具和成熟的经验。相反的,要做循环经济可能要做很多准备,要收集很多资料,要看准方向,它可以借鉴清洁生产推行过程中的一些具体做法。所以我主张两者结合起来,不要因为循环经济而放弃清洁生产。我刚才讲,清洁生产实际上可以发展成为整个工业的发展模式,或者变成生态经济的一个主要部分,因为它的主题还是物质转化,把资源怎么变成物质财富,变成消费资料,供给社会使用,是核心问题。因为社会存在的基础也是物质,是财富的生产。
所以,清洁生产这件事情恐怕要一直做下去,现在能够上升到循环经济这个层次,本身是一个很好的事情。但是我担心,大家都热衷循环经济了,循环经济的概念也搞得很清楚了,搞清洁生产也已经有促进法了,有很多成功的经验了,而政府对它现在的支持不够,或者是缺失,这点是我的担心。
不能老说是政府的问题,我们自己也有责任
提问:
我是大一的学生。我刚才听石小敏副会长讲,大学生从600万增加到7000万,李皓博士刚才也讲过很多实际的问题。我想请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些理念的推广,大学生也要占比较重要的角色。刚才听了一直都讲是政府的问题,但是,有没有想过其实大学生也是很重要的力量。
第二个问题是针对环保的。我今年只有20岁,但是在座有很多更年长、更有资历的人,他们的思想有很多固定的阶段。针对环境这块,是不是对更小的,比如小学生来说更重要。刚才说的清洁生产,在我们更高年级的人听起来还是可以接受的,那么,把这个概念对小学生进行知识灌输,是不是也很重要?很多理论深入给大学生、给年纪更小的人,效果可能更好,因为他们是年轻力量,以后是社会发展的主要力量。
李皓:
根据我自己跟大学生、小学生接触的经验——我一直以来是做科学研究的,1995年回国,1996年转向向公众普及教育,当时就尝试着向大学生、小学生普及,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大学生相当冷漠,小学生非常热情。在小学里面,大家可能听说过“知心姐姐”,现在叫“手拉手”。我们现在和小学生接触,觉得他们的责任感很强,而且这些人长大了以后,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行为改变。我个人认为,我们不要寄希望于说祖国的将来是他们的,坦率地讲,我7岁的时候就听到这样的话,祖国的将来是我们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现在我已经快50岁了。我认为,不要觉得哪个是应该教育他们,哪个是不应该教育他们,我们要进行终身教育,一直到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天。
我们要教他们善良,其实这是中国传统的理念,你这样做,你的内心很舒服,你的内心很平静。你学美国的模式,会出大问题。
现在和大学生接触,只要和我们对话过的大学生都说,唉呀李老师,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您多讲点;这些例子我们都不知道,草坪有问题,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你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你上网查过没有?我们写了多少文章?发表了多少东西?我们有个数字图书馆,放了700多篇文章,大家可以免费下载,你不知道,是你的问题,因为我们的资源是摆在那里的,你们随便用的。
我自己也是做普通的工作,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但是到了那里去,融入在人家的环境里。你们现在知道废电池不能乱扔,就是我到德国去以后,把一个纽扣电池,扔在实验室的垃圾筒里,人家马上捡起来,说这不能乱扔,里面有汞,不能乱扔,会出问题的。哦,赶紧记下来,回国以后赶紧写,不能乱扔。废电池回收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但是当时国家环保局不知道,北京市环保局不知道,废旧电池还有问题。但是到了那里,取得了这些信息,我觉得我有责任把它传给大家,不是我发明的,传给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人知道废旧电池不能乱扔。
这个事情问题是出在政府,废电池不能乱扔,当时的环保界不知道,那就做研究,清华大学管理工程系的一个教授拿去研究,四年以后,他的研究结果是废电池不利于回收,真是开大玩笑!我为什么说我们中国的环境问题要具体说,他们有些东西是犯了罪的。国家环保局认可了他那个报告,就出了文件。国家环保局的问题是,大家回收了以后给环保局打电话,环保局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不收。谁要环保局去处理?
你可以指定给工厂。中国搞再生金属资源应用二十几年环保的人也在研究,该收,这相当于几座汞矿没有了,中国的汞矿已经挖完了,没有了,一向依赖国际进口汞矿。
像这些问题,媒体也不知道。
还有一个问题,北京建大草坪。是中国林业大学的一个人,昧着良心赚钱,他知道这个草坪几年以后要死,死了以后还得向他买,他就把持着这个。幸亏经过大家的批评,都不买他的了,但是政府还没有走出来,去年还把他评为“北京杰出青年”。北京林业大学的同学就说,就他一个人开着奔驰上课。这些人昧着良心,我觉得,这是政府能管的事情,我们对这种人,是捧着他,还是看不起他?这是社会风气,这就需要我们大家的参与。反过来说,不要觉得哪个人应该去教育,现在人民的声音出来了,真的要靠人民的力量。而且21世纪的社会,就是公民政治,政府要倾听公民的声音,比如当时讨论到草坪的规划,这么大的工程,要在网上公示,征求意见,现在政府开始这么做了。开始征求意见了,大家去不去写呢?没人写。所以不能老说是政府的问题,我们自己呢?
结语
人多资源少不是我们发展不好的理由
李楯:
对李皓博±的观点,我略有点不同意,可能你带着点情绪。你说应该上网查,作为政府,你可以提出这种要求;对专家,你可以提出这种要求。但是对小孩子,虽然他们上网的技术比我这个快六十岁的人要强得多,但是我认为,我们还是要耐心地讲。
对一般公众,他们自己查和我们自己讲都是需要的,我相信你讲得也不少了,当然今天是带着点情绪,让他们自己去查。我觉得两方面都很重要。
在结束之前我想说,有人说我们总不能不发展吧?有人说,中国就是这个现象,我们起步晚。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你为什么起步晚?不自己检讨一下自己,能怪起步晚吗?有人说我们的硬制约就是人多资源少,如果说人多资源少成为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不用搞革命,不用搞改革,因为解决的都是制度问题,而不是人和资源的关系问题。
人和资源的关系问题,世界上的例子很多。我查过,现在我不清楚中国排序的位置,80年代每平方公里上站着的人,中国排第65位,比你人口多的有得是。像日本、以色列、荷兰,比你人口多、资源少、环境恶劣。像以色列有的地方,年均降水才50毫米。像荷兰,三分之一的国土在海平面以下,人均耕地比中国少得多。但是这两个国家,都是世界著名的农产品输出国,以色列甚至是高耗水农产品输出国。中国也是这样,不要说大陆之外的从属中国领土的香港、台湾人多资源少,在中国大陆本土,也是东南沿海、长江流域人多资源少。所以,人多资源少不是我们发展不好的理由,而是我们应该很好地检讨我们自己该怎么做。
有很多问题,今天席教授给我们讲得非常好,可能给他的时间太短,否则,我相信他还能讲出更多的使我们深受启迪的问题。除了我们谈到的一些具体的、已知的做法,像李皓博士说的国外的一些好的做法,现在我们还在做一些人家已经放弃的做法。
我们还要考虑,我们中国人有没有自己的创造力?几百年来,上台阶的技术都不出在中国。我曾经说过,人家对我们封锁,像原子弹这样的技术,大家都知道了,人家对我们搞封锁,我们都能搞出来。但是没有人搞的东西,比如原子弹,我们绝不第一个搞它。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上面有所投入?我们为什么缺少这样一种创新的做法?我觉得这也是很值得思考的。当然,走人现在这种体制之内,又有一个新的问题,这就是我们的经济学家曾经提出的,后发国家直接拿人家的技术,短时见效非常快,而忘记了产生这种技术背后,需要一个很好的制度化的环境,一种什么样的制度才能够生产出这种技术来?这是非常重要的。而学制度,正像石小敏副会长说的那样,它会伤及很多人的利益。学技术,表面发展很快,但是长久来说,会给我们遗留下很多问题。
我们一条腿往前走的时候,第二条腿是被迫拉着走的,这也是非常关键的。
当我们提出清洁生产,提出一系列这样的理念的时候,我们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过去讲的经济增长,不仅仅是平均水平的社会发展,我们要考虑到一个一个的人,他们的选择自由,他们的能力增强,他们的生存质量是不是有所提高。我们知道,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今天的世界上,贫富差距非常大,这些原因和能否清洁生产,能否和环境友好相处都是相关联的。
我们有一个临近的国家,它的资源非常少,人口密度比我们大得多,这就是韩国。在韩国的企业中有一句口号,写着“资源有限,创意无限”,我觉得这是需要我们考虑的。
今天,像于老师说的,因为大家看球太累了,所以,今天听报告的人很少。但是,今天的讲演,却是一个非常精彩的讲演,所幸我们有速录,有录像,我相信,相当多的人是能够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