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公司指定朱利安·布劳斯坦为制片人,派他前往伦敦与正在那里拍摄《战略大作战》的伊斯特伍德讨论合作细节。布劳斯坦犯了一个错误,他告诉伊斯特伍德他觉得应该由一个更年轻的演员扮演只有20岁的约翰尼,于是大大得罪了伊斯特伍德。从此,他被晾在一边,对该片几乎插不上手。西格尔取代了制片人的职责,尽管最后的署名是“詹宁斯·朗格制作”。朗格认为这么多稿都无法打动他,伊斯特伍德也有同感。于是,西格尔亲自执笔,最终写出了一个令大家满意的剧本框架。
原著是以第一人称创作的,细腻地表现了主人公成功勾引少女们的心理过程。阿尔伯特·马尔兹并未察觉到小说的魅力所在,他认为这部电影就应该“揭掉这些天真少女的面具,暴露出她们内心阴暗的秘密”,而西格尔则对他说:“我不同意,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马尔兹出局后,顶替他的是创作过《巴黎狂恋》和《春风无限恨》的艾琳·坎普。在规定的时限内,她为剧本增添了美国南方的风土人情,并将女性角色人性化。她的贡献之一就是重新塑造了哈莉这个同样被约翰尼吸引的年轻美丽的黑人厨娘,原著中哈莉则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南方保姆。
不过,西格尔和伊斯特伍德也不满意她写的这一稿,他们把润色剧本的工作交给了西格尔的老搭档克劳德·特拉维斯。特拉维斯没有得到在影片中署名的机会,西格尔甚至打算把坎普也排除在编剧之列,但坎普还是通过美国编剧工会争取到了应有的权利。
一直到1970年4月影片开拍之际,剧本还未最终成型。西格尔不得不把原著小说带在身边,以确保情节和人物在实拍时不会走样。他从环球公司内部挑选出泰德·海沃斯担任置景师,在路易斯安那州巴顿罗格附近的一座橡胶园里搭建片中的女子寄宿学校。布鲁斯·萨尔蒂斯升格为该片的摄影指导,他开始尝试灰暗、阴沉的自然光照明,从此有了“黑暗王子”的称号。
詹宁斯·朗格起初想请法国女星让娜·莫罗饰演校长玛塔·法恩斯沃思,但环球公司却不愿支付对方提出的高额片酬。在西格尔看来,“公司认为只要有了克林特这张牌,女演员的人选就变得无足轻重。”最终,吉拉尔汀·佩吉成为替代者。作为一名方法派演员,佩吉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但她在银幕上的知名度却很有限。其他的女性角色则分别由伊丽莎白·哈特曼、乔·安·哈里斯、达琳·卡尔、梅·莫塞和帕梅拉·费尔丁出演。
乔·安·哈里斯是一张新面孔,没有多少演出经验,但她属于伊斯特伍德喜欢的女孩类型。她在片中扮演被约翰尼勾引的17岁女孩卡罗尔,在戏外也同样成为伊斯特伍德的性爱猎物。他们的恋情异常火热,一直延续到外景拍摄结束之后,所以朋友们认为她或许是最后终结伊斯特伍德夫妇婚姻的罪魁祸首。
环球公司给了西格尔和伊斯特伍德足够的权利,他们有了自己想要的剧本、演员、技术班底和制作条件,包括最终的剪辑权。西格尔赋予影片一种抑郁的节奏,并利用开场时的深褐色色调摄影创造出了艺术电影的氛围,这种手法后来被伊斯特伍德拷贝到了《西部执法者》中。
然而,公司方面对影片的结尾提出质疑——约翰尼被女人们用毒药毒死——但是西格尔和伊斯特伍德坚持要这样做。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觉得伊斯特伍德被冷血的女人们锯掉受伤的腿的场面过于残忍。不过,这两处情节都是原著里已有的,只是电影对其残酷性进行了渲染,而且视觉的表现自然要比文字描写更加血脉贲张。
上映前夕,影片的片名仍未确定。为了体现这是一部伊斯特伍德的电影,西格尔想出了一堆片名,其中包括《群鸟之巢》、《受骗的杂种》和类似西部片的《约翰尼·麦克伯尼》,但是最终他们仍觉得还是用原著的名字是最佳方案。
法国人彼埃尔·里西恩早在“通心粉西部片”时代就是伊斯特伍德的狂热影迷,也同样是西格尔的拥趸。他想把《牡丹花下》送往戛纳电影节以吸引评论界的关注。伊斯特伍德很喜欢这个想法,因为他从未参加过电影节。但是,好莱坞一向对戛纳不感冒,负责该片市场推广和发行的环球公司坚持说“不”。
环球采用最传统的方式推出《牡丹花下》,加上宣传的不得法和广告中的误导,使得该片丧失了赢利的机会,最终只拿回了100万美元的票房。实际上,环球下了很大的力气。1971年4月的最后一个星期,《牡丹花下》在全美113家影院同时上映,范围之广创下了当年的新纪录。
。“也许,很多人不愿看到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被砍掉一条腿,”詹宁斯·朗格在分析票房失利的原因时说,“他的影迷们更不希望他在电影里扮演一个输家。”“达斯汀·霍夫曼和阿尔·帕西诺都能把输家演得很好,”伊斯特伍德说,“但是我的观众希望我永远是赢家。我的角色可以多愁善感,可以倍遭挫折,但最终依然是获胜者。我不想装作理解输家的心理。当我读到一个关于输家的剧本时,我认为这是真实的,因为生活里不可能总是赢家。可是,观众让我形成了这样一个哲学,'我必须强于他人。我能做任何的事情。什么也阻挡不了我。”从此,伊斯特伍德便一直在银幕上充当胜利者。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扮演了另一个输家,让自己在电影中被人杀掉。
美国票房的不尽如人意并未影响到彼埃尔·里西恩对《牡丹花下》的一往情深。他在法国召集《法兰西晚报》、《新观察家》和《费加罗报》的记者看片,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热潮。里西恩的身份很适合做这份工作,他既有电影记者的背景,又在为媒体做出版代理。此后的20年中,他一直为伊斯特伍德扮演着欧洲媒体发言人的角色。
西格尔出席了《牡丹花下》的巴黎首映式,他对当地影评界给出的“艺术上的胜利”的评价受宠若惊。当然,他也庆幸伊斯特伍德没有跟他一起踏上法国之旅,因为他看到的评论大多是称赞他的导演手法和把握影片节奏和氛围的技巧,而对于伊斯特伍德的表演,部分影评人认为他所扮演的角色并没有达到期望的效果,甚至怀疑他能否演绎出任人物复杂的心理。伊斯特伍德的能量在于他的神秘与冷酷,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尚未证明自己是一个能驾驭高难度角色的演技明星。
除了欧文·莱昂纳德之外,70年代初伊斯特伍德生命中失去的另一个重要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老克林顿·伊斯特伍德在60年代早期就已经离开了康坦纳公司,随即被对手公司乔治亚一太平洋聘为主管,负责为其生产的纸盒寻觅更多的经销商。伊斯特伍德的父亲是一位出色的公关人才,凭借他的幽默感和平易近人的态度;很快就为公司打开了市场。
他的一些新客户喜欢叫他“生牛皮鞭”,因为他们都知道他的儿子是演艺圈里的名人。虽然平时喜好跳舞,并且总是派对上最后离开的那个人,克林顿一辈子就没显示出与娱乐业有任何关系。“我们经常问,'克林特的表演细胞究竟从何而来?”将克林顿介绍给乔治亚一太平洋公司的阿尔·诺丹说,“因为克林特的父亲和演员怎么也沾不上边儿。他是一个很好的解决难题的专家。他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在纸盒制造业称得上是一本活字典。”退休前,克林顿积攒了足够多的钱。他和鲁丝住在佩布尔海滩的鸟石路,周围都是他熟悉的人。1970年7月21日,说好跟朋友们一起去打高尔夫球的他迟迟没有起床。当鲁丝走进卧室察看时,发现他心脏病发作,几分钟后便离开了人世。他死的时候只有64岁,而他的父亲老巴尔则活到了92岁,所以他的死讯令人感到意外。伊斯特伍德亲自打电话通知了父亲生前所有的商业伙伴。
父亲去世时,伊斯特伍德刚刚拍完《牡丹花下》,正在筹备《迷雾追魂》。他请了几星期的假,替父亲料理丧事。回来后,他给大家的感觉是对工作更有紧迫感,对健康倍加关注。从此,再没有人看到他喝烈性酒,而所谓的“健康食品”成为他的最爱。
伊斯特伍德一直很注重自己的体型,而现在,除了每天坚持锻炼之外,他也开始做面部保养,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年轻。虽然父亲去世之前他已经年届四旬,但他在银幕上扮演的角色大都低于他的实际年龄。
“他父亲的死对他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弗里兹·曼恩斯说,“因为这是他生命中迄今为止发生过的唯一一件坏事。他从小到大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坎坷,所以他无法理解。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悲伤中解脱出来,精神几乎崩溃。”欧文·莱昂纳德去世前处理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为伊斯特伍德的导演处女作《迷雾追魂》扫清道路。这部电影不仅满足了伊斯特伍德对爵士的一往情深,也再次带他进人性心理的王国。伊斯特伍德几年来一直将这个剧本视为己有,直到为了吸纳资金才决定把它交给环球公司。莱昂纳德建议伊斯特伍德自降片酬,采取分成的方式与环球合作,最终,他的分成收入远远高于他的导演兼主演的酬金。
这同样是个上面画满蓝、黄、绿色道道的剧本,而迪恩·瑞斯纳却能从五颜六色的批注中理出头绪来。剧本的原作者是伊斯特伍德的老朋友乔·海姆斯,她曾经是模特、时装设计师、舞者和演员,50年代从东岸来好莱坞发展。她最初在环球公司当秘书,在那里认识了伊斯特伍德。
伊斯特伍德早期最受影评界青睐的两部电影——《牡丹花下》和《迷雾追魂》——均受益于女性作者的视角。《迷雾追魂》的故事原本发生在洛杉矶,但伊斯特伍德将其搬到了他更熟悉的卡梅尔,场景选择在当地的电台、酒吧、餐馆甚至朋友的家里。这样一来,海姆斯就无暇干涉影片的拍摄,况且当时她正着手为伊斯特伍德创作另一个剧本。
海姆斯笔下的主人公是爵士骑师戴夫,他与一位名叫埃芙琳的女听众发生了一夜情。埃芙琳每天深夜给电台打电话,要求戴夫播放她最喜爱的爵士大师埃罗尔.力口纳的钢琴曲《迷雾》。当戴夫试图结束这段恋情时,埃芙琳愈发变得难以自控,直到她演变为一名疯狂的杀手。
1970年的整个夏天,瑞斯纳都在埋头修改剧本。如今是马尔帕索公司剧本编辑的索妮娅·切尔纳斯代替正在拍摄《牡丹花下》的伊斯特伍德负责监督剧本改写的进程,为了把戴夫塑造成一个“好人”,她要求瑞斯纳增加了一条情节副线,安排戴夫与纯洁可爱的女孩托比恋爱。“我不记得我们为此开过多少次讨论会,”瑞斯纳回忆说,“最终还是克林特拍了板,要求我加进这个人物。”埃芙琳必须找到合适的扮演者。伊斯特伍德的朋友西茜·威尔曼推荐他去看杰西卡·沃尔特在电影《集团》中的表演。沃尔特此前大多在剧院或日间电视里表演,但她却向伊斯特伍德证明了他没有选错人,并且成为伊斯特伍德电影中表演最真实的女演员之一。好女孩托比一角由唐娜·米尔斯扮演,她也是一名电视演员,是由伯特·雷诺兹介绍给伊斯特伍德的。唐·西格尔同意客串一把,在戴夫第一次见到埃芙琳的那场戏中出演酒保。
伊斯特伍德邀请西格尔客串的目的是想在幕后随时得到他的指导,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执掌导筒。不仅如此,西格尔还贡献出了他的制作班底,包括剪辑师卡尔·平吉托尔和摄影师布鲁斯·萨尔蒂斯。
影片于1970年9月在蒙特里开机。父亲的去世甚至影响到了伊斯特伍德为该片确立的基调,原本灰暗的影像又加上了一层抑郁的面纱。令人称奇的是,幕前的伊斯特伍德也像幕后的他一样如同新手,小心翼翼地准备着他的角色。“我把所有的镜头都事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说,“把要做的事情一一列出来,做了厚厚一本备忘录。”他甚至决定在拍摄《迷雾追魂》期间采用录像带“监看他自己的表演”,《综艺》报道说,“这种方法在他后来的电影并不常用,除非对待一些特别具有挑战性的角色,他才会用录像回放的方式检查自己的表演有何不妥之处。”伊斯特伍德在1970年的康科德音乐节上看过埃罗尔·加纳的演出,并且获得授权在《迷雾追魂》中使用他那首美丽浪漫的曲子。加纳还为他想出了用现代明暗法进行混录的点子,这也成了伊斯特伍德未来做音轨时鼹用的技法。演出经理人吉米·林恩允许伊斯特伍德在蒙特里爵士节上拍摄了一部分镜头以作为该片的点缀。
伊斯特伍德第一次听到“初见芳容”这首歌是在电台的夜间节目里,它被用来作为戴夫与托比谈情说爱那场戏的背景音乐。这首歌被罗贝塔·弗拉克收在她的首张专辑中,销量一直不尽如人意。伊斯特伍德花1万美元买下了这首歌的使用权,令人想不到的是,随着《迷雾追魂》的上映,这首歌开始广泛流传,不仅连续六周稳坐排行榜的冠军,还为弗拉克赚到了数百万美元。
伊斯特伍德的宣传人员一再强调这部电影E匕原定的100万美元的预算少花了四五万,比预定的拍摄周期少用了4、5天。伊斯特伍德开始在好莱坞有了能最快、最经济地拍片的“蓝领导演”的美誉。这一点相当重要,它为伊斯特伍德日后能源源不断地找到合作者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