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得到了迈克·凯莉的角色,并且成功演绎了这个南方小镇上多愁善感的女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心是孤独的猎人》中的她都要比伊斯特伍德电影中的她更像她自己。
在帮助桑德拉成功进入影视圈之后,安德森便彻底放弃了表演事业,改行从事雕刻。他们在西好莱坞租下一套房子,房子里摆满了四处收集来的珍版童话书、玩具娃娃和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
搬到好莱坞后不久,安德森第一次向桑德拉承认了他的同性恋身份。他已经瞒着她过了几年同性恋生活,直到《西部执法者》开拍时,他一直与另一名男子保持着亲密关系。
桑德拉和她的丈夫并不在意他们之间性的关系。得知安德森的秘密之后,桑德拉仍允许他照他喜欢的方式生活,他们相约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他们仍维系着夫妻关系。伊斯特伍德经常开车把桑德拉送回家,送回她丈夫身边。
当安德森外出时伊斯特伍德便住在他们的房子里。
伊斯特伍德知道安德森是同性恋。早在他们第一次上床时,桑德拉就向他和盘托出。伊斯特伍德接受了安德森,还邀请他和他的朋友来《铁手套》片场探班。他问了安德森一堆奇怪的问题,诸如两个男人之间是否有性高潮等等。久而久之,伊斯特伍德与安德森及其同性伴侣成了朋友,经常相邀一起去度假。
熟悉伊斯特伍德的人无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没有第二个人能像桑德拉那样可以影响到伊斯特伍德。“当他考虑下一步要做什么事情时,他总是会先听听我的想法,”桑德拉说,“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谈论剧本和电影,他对我的想法很感兴趣。一般来说,他只有在同意的情况下才会采纳你的意见,他是很难被说服的。”桑德拉并不滥用她的影响力,除非她觉得十分有必要。在民主党的吉米·卡特总统执政时期,正是她建议伊斯特伍德拍了两部喜剧片。《永不低头》和《硬汉比利》与伊斯特伍德以往的电影有着明显的不同,在多了几分幽默的同时少了几分血腥。前者创造了票房奇迹,后者至今仍被认为伊斯特伍德自导自演的最具艺术性、最个性化的作品之一。
桑德拉自认为她能说服伊斯特伍德是因为她从伊斯特伍德身上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眼中的克林特是个天真、可爱的大男孩,天生很内秀,”桑德拉说,“我觉得他像极了《硬汉比利》里的角色,他也这么认为。至少,他愿意在银幕上挑战一下自己已经被人们接受的形象。”伊斯特伍德需要确认他要拍《永不低头》,在马尔帕索公司内部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派支持他尝试他改变,一派则坚信这是毫无必要的冒险。
《永不低头》的剧本出自杰洛米·乔·克隆斯伯格之手。克隆斯伯格1958年从丹佛来到好莱坞,先是以演员的身份签约20世纪福克斯,后来改行为史蒂夫·劳伦斯和鲍勃·维等人写歌。作为一名健美爱好者,他从60年代起就在威尼斯的健身房打工,其问经常见到伊斯特伍德但他们从未说过话。
1976年,克隆斯伯格写出了他的第一个电影剧本《费洛·贝多来了》,取材于他听说过的一件真事:一个养了一只猴子的卡车司机因为在赤膊搏击中战无不胜而远近闻名。克隆斯伯格为剧本配上了他写的歌,包括那些作为背景声的电台播放的歌曲。
起初,克隆斯伯格将卡车司机的宠物写成了一只大猩猩,直到他发现大猩猩是很难驯服的。在请教了乔治亚州耶克斯灵长动物实验室的杰佛瑞·伯恩博士之后,他决定用一只黑猩猩取而代之。伯恩博士介绍他认识了鲍比和琼·贝罗西尼夫妇,他们的马戏团定期在拉斯维加斯的米高梅大饭店表演。伊斯特伍德当时并不在克隆斯伯格的考虑之中。“我对他的电影印象不深,”他说,“我在写剧本时脑子里想的是让伯特·雷诺兹来演。”实际上,在伊斯特伍德的名字出现之前,这个剧本在好莱坞“至少被47个人拒绝过”。
克隆斯伯格的妻子与伊斯特伍德当时在马尔帕索公司的秘书朱迪·霍伊特是朋友,朱迪的丈夫鲍勃曾因《大白鲨》获得过奥斯卡最佳音响剪辑奖,如今已改行做了制片人。鲍勃很喜欢克隆斯伯格的剧本,打算将它推荐给伯特·雷诺兹,但朱迪却抢先一步将它带进了马尔帕索公司。
弗里兹·曼恩斯记得他读到剧本时立刻想到了他与伊斯特伍德的友谊。“我和克林特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主人公与那只黑猩猩,”他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完全是男性之间的友谊。”罗伯特·戴利却持怀疑态度,不过他并未发表意见,而是将定夺大权完全交给了伊斯特伍德。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桑德拉·洛克的建议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她的激励之下,伊斯特伍德宣布《费洛·贝多来了》将会是他的下一部电影。
作为投资方的华纳兄弟公司不敢轻易拍板,他们的顾虑首先在于一部伊斯特伍德的喜剧片能否卖座,其次,伯特·雷诺兹主演的动作喜剧片《横冲直撞斗飞车》刚刚问世,《费洛·贝多来了》在题材上与该片十分相似,但剧情明显不如对手精彩。制片部的负责人约翰·卡利为此组织了一次民意调查,对于“你会看一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与黑猩猩合演的喜剧片吗?”这个问题,大部分人的回答是否定的。卡利召集华纳兄弟和马尔帕索两个公司的高层开会讨论这一结果,伊斯特伍德、曼恩斯和戴利出席了会议。
当戴利发言说到调查的结果证明该片前途未卜时,伊斯特伍德起身离开了会场。
伊斯特伍德的举动表明他毫无协商的余地,华纳兄弟公司知道继续坚持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于是决定于4月中旬在洛杉矶、阿尔布奎尔克、圣达菲和丹佛开拍该片。
拉斯维加斯的贝罗西尼夫妇训练的一只名为“马尼斯”的黑猩猩将扮演片中的“克莱德”。桑德拉·洛克饰演费洛·贝多的心上人——乡村女歌手琳恩·哈塞一泰勒。杰佛瑞·刘易斯扮演贝多的搭档奥维尔,奥维尔的女友由贝弗莉·丹吉洛扮演。在这支配角阵容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饰演贝多母亲的鲁丝·戈登。
在桑德拉与小金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戈登凭借《罗丝玛丽的婴儿》获得了最佳女配角奖。这个瘦小古怪的女演员通过《爸爸在哪儿?》、《哈罗德和莫德》等片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喜剧风格,她被认为是扮演贪财的母亲角色的最佳人选。
没有参与《铁手套》拍摄的詹姆斯·法尔戈被请回来执导《费洛·贝多来了》。伊斯特伍德觉得与法尔戈合作很舒心,尤其是他在导演《全面搜捕》时对幽默感的把握很符合伊斯特伍德的口味。
雷克斯福德·梅兹和弗里斯·韦伯斯特依然分别承担摄影师和剪辑师。由于杰洛米·乔·克隆斯伯格在剧本中写了大量歌词,迪·巴顿被请来为这些歌谱曲,就像《迷雾追魂》、《红城歼霸》和《霹雳炮与飞毛腿》一样,电影原声带先于影片推向市场。
与伊斯特伍德合作要敢于讨价还价,克隆斯伯格精于此道。他不仅是该片的编剧,而且争取到了联合制片人的头衔,可以在票房利润中分得一杯羹。除此之外,他还拥有该片一半的音乐版权。
伊斯特伍德喜欢自己的影子,他与克隆斯伯格见第一面起就觉得对方跟自己很相像。他们都穿’I恤衫和牛仔裤,甚至体重都是113公斤。克隆斯伯格努力进入流行音乐界未果的经历也让伊斯特伍德想起了自己受挫的音乐家梦想。
在剧本中,费洛·贝多只有29岁,而伊斯特伍德已年近半百。克隆斯伯格开玩笑地说:“我会想办法让这个角色更老一些,但最多也只能到35岁。”但是,马尔帕索公司的惯例是不愿在剧本修改方面浪费时间,在开拍前,克隆斯伯格对剧本的唯一改动就是将其中一名警察改写成了黑人。最终,伊斯特伍德和剧组带着153页的剧本上路了,这注定又是一部考验观众耐力的电影,因为每一页代表着银幕上的一分钟。
克隆斯伯格知道有几场戏是完全多余的,但摄影机一旦转动起来,他就无意劝说伊斯特伍德将它们删掉。他很享受联合制片人的身份,并且在片中客串了一个“黑寡妇”摩托帮成员的角色。闲暇的时候,他喜欢站在雷克斯福德·梅兹身后,从摄影机取景器里观察每场戏的拍摄。每当他觉得有什么不对时,他就会冲进场内一把揪住伊斯特伍德的胳膊,将他拽到一边说:“克林特,我们必须谈谈。”克隆斯伯格最不满意的是伊斯特伍德经常改动他的台词。“喜剧是很特殊的,”他说,“你只要动一个字,或者换一种语气,笑话就不再成为笑话。”然而,伊斯特伍德总是很难把他个性中温暖和漫画的一面呈现在银幕上。私底下,他可以很放松、很搞笑,但一站到镜头前,他的幽默感就变得很勉强和做作。他更倾向于采用打闹喜剧的表演手法,诸如与对手搏斗时打到手疼,或踢中对方的裤裆等。
相比之下,那只名叫“马尼斯”的黑猩猩似乎更擅长喜剧表演,它是这部电影里真正的喜剧明星。伊斯特伍德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要在对手戏里输给它,他竭尽全力对它的各种可笑的举动做出反应。
当剧组移师到丹佛拍最后几场戏时,克隆斯伯格接到了逐客令,他以扰乱拍摄为名被伊斯特伍德赶出片场。克隆斯伯格相信这是另一位联合制片人弗里兹·曼恩斯搞的鬼。曼恩斯对他轻而易举地拥有与自己一样的头衔心存嫉妒,于是在背后说了他不少坏话。在克隆斯伯格看来,马尔帕索公司就像是意大利的法庭,伊斯特伍德这位法官凭一席谗言就能妄下结论。然而,克隆斯伯格也不是好惹的,他一脚踹开伊斯特伍德房车的门,与他当面对质。伊斯特伍德见势不妙,立刻好言相劝。
克隆斯伯格留了下来,但他再也不对拍摄发表任何意见。“当我看这部电影的试映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说,“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的电影,但又不全是。有些改动比我原来写的要好,有些则令我坐立不安。我为我看到的东西而震惊,而更让我震惊的是它居然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功。”1978年圣诞节,《费洛·贝多来了》以《永不低头》的片名上映,包括伊斯特伍德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它会创造票房奇迹。
《永不低头》原本是该片电影原声带中一首主打歌的名字,由艾迪·拉比特创作。这首单曲先于电影在11月底发行,一举登上美国乡村歌曲排行榜的冠军位置。紧接着,收录了15首歌曲的电影原声带也再接再厉,荣登流行乐排行榜榜首。
这一轮冲击波使《永不低头》未演先红。华纳兄弟公司乘胜追击,委派前发行主管特里·塞梅尔全权负责电影的市场推广。塞梅尔与现任发行主管巴里·里尔登紧密配合,并邀请鲍勃·达利加盟,组成了强有力的三驾马车,他们决定以500万美元的宣传投入进行一场豪赌。与约翰·卡利和弗兰克·威尔斯相比,华纳兄弟的这批新一代高管们在艺术创造方面不如老一辈,但他们个个都是商人出身,精通推销之道。
事实上,华纳兄弟在那一年圣诞档期的重头戏是耗巨资拍摄的《超人》,伊斯特伍德为此还跟公司翻脸,认为安排《永不低头》在同期上映纯属舍卒保车的自杀行为。但是,新高管们早已胸有成竹,他们铺天盖地地在电视、广播、报纸和杂志上刊登广告,为《永不低头》营造声势。结果,全美有1246家影院决定上映该片,其中包括许多小镇和郊区的影院,该片也因此成为自《星球大战》之后同期上映影院最多的一部电影。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影评界的骂声一片。就连《综艺》也抱怨说,“这部电影如此糟糕,克林特似乎在尝试他能把一部电影拍到何种恶劣的程度。”戴维·安森在《新闻周刊》上把该片称为“集拙劣的噱头、陈腐的浪漫和拳打脚踢于一身的毫无情节可言的垃圾”。
更糟糕的是,观众在那一年的圣诞节有太多的选择,既有伯特·扬主演的喜剧片《乔·香农大叔》、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自导自演的《天堂小巷》、战争片《目标大作战》和《纳瓦隆大炮》续集,又有爱情片《明年此时》、《爱情故事》续集《奥立佛的故事》、约翰·特拉沃尔塔与莉莉·汤普林合演的《破镜边缘》,此外,文艺片《金融事件》和《加州套房》、史诗片《指环王》和《吉普赛之王》以及重拍的恐怖片《人体异形》均具有很强的竞争力。
然而,这些电影都未能达到片商们的期望值。观众几乎是不加选择地拜倒在伊斯特伍德面前,《永不低头》最终以1亿2350万美元的票房收画,不仅成为伊斯特伍德最卖座的电影,也彻底改写了华纳兄弟公司在东西岸的票房纪录。鉴于它的成本仅为450万,这部电影也被认为是伊斯特伍德获利最多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