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奇特的贩毒队伍出发,朱翅道带队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人帮精神病集团,加上坚伢崽、狼尾巴两个人,再加上大蛇,他们一起进入了一个去云南旅游的旅行团。旅行社才不管你精神病不精神病,只要你交钱,人头多,旅行社就乐开了花。几个精神病组成一个团队去旅游,新鲜又刺激,罕见又搞笑,但并没有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因为有两员80后虎将担任他们的生活助理。大蛇作为这次贩毒行动的最高行政与指挥长官,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人民群众的队伍中,像一只沉默的羔羊。
旅游团坐上了去云南方向的火车。一上火车,狼尾巴还是按照老办法把安眠药粉沫放在啤酒瓶里。四个疯子边喝酒,边啃鸡腿,享受高档待遇,十分幸福。喝了酒,他们就集体呼呼大睡。
在飞奔的列车上,狼尾巴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短信的意思是,村庄里的虫宝在上海抢银行时,被警察当场击毙。
狼尾巴看了这条信息,心像扔进了河里的石子,不断地向下沉。然后他把这条短信给他的领导坚伢崽看。
坚伢崽审阅后,很高兴,为自己壮胆:“这证明,我们的事业会马到成功。为什么呢?因为一切绊脚石都自动消失,剩下来的都会享福。”
他说的声音很小,也说得牛唇不对马嘴,不过狼尾巴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把自己贩毒之行尽量往好处想。狼尾巴受到了他的感染,说得眉飞色舞,但内心的怯懦,在话语里依旧隐隐游荡:“虫宝活该,不跟我们合作的人都没有好处得,我们是干大事的。”
物极必反,但凡恶的事物、毒的事物,表演到了一定的程度,再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都会走到尽头。恶者,不会一直都有好的运气,就像达到了一个高度,必定会回到一个低度,会跌下来,跌得很悲惨。
虫宝的命运即如此。
沉睡的精神病团队在火车上比任何人都睡得认真,他们在梦中飞越千山万水。朱翅道还有他的战友们,睡走了一个城市,又睡走了一个村庄……火车上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这足以说明人口众多。火车上的人,都认为以朱翅道为首的四人精神病小组成员都是正常人,他们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的确,熟睡的人是分不出好人坏人、精神病人非精神病人的。朱翅道虽然睡得很沉,却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做梦。他梦见一支粉笔在小学的黑板上写着“我的理想”,转瞬粉笔灰变成雪在纷纷扬扬,接着又变成了盐朝他身上堆来,他被埋在了粉笔灰堆中。他被粉笔灰活埋,埋得喘不过气来,嘴里喊道:“哦嗬——”他的喊声很大,把同一车厢的所有梦中人都惊醒。另外三个精神病先后醒来,跟着他一起喊“哦嗬——”车上顿时气氛热烈。正常人并不知道这四个人是精神病人。谁又能看得出来呢?他们穿戴整齐,被体面地包装过。这个时代流行包装,他们被包装得恰到好处,就成了正常人。车厢里的人都跟着起哄,有人喊道:“天亮了——”有人喊:“来一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导游是个爱热闹的女孩,她激情四射:“我们这个团,很前卫,很时尚,很艺术,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导游自我陶醉在她的团队里,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旅游团里潜伏着蛇和狼。坚伢崽、狼尾巴这两条狼看着四只有病的羊,而一条毒蛇穿着高档名牌服装装成哑巴,做到了像局外人一样,轻易不开口,坏人不说话时更加可怕。
旅游团到达昆明,然后扑向茶马古道。一路上,四个精神病在酒、安眠药的控制下规规矩矩,没有弄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在茶马古道的一条支线上,旅游团的原生态旅游线路靠近了缅甸。从金三角过来的毒品顺利地到了大蛇手中。遵照大蛇的指示,毒品全都藏在了四个精神病身上。
他们不可能给朱翅道的四人帮洗澡,只是更换了他们的衣服。在宾馆的房子里,坚伢崽对朱翅道冷冷地命令:“把衣服脱下,穿新衣服。”
朱翅道的脑袋在想别的问题,根本没有听到命令。坚伢崽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不耐烦地训斥:“老子要你把衣服脱下,耳朵聋了吧?”
朱翅道牛唇不对马嘴地回答道:“下雪了,做人要仁慈一点儿,张家翁妈是菩萨。”坚伢崽被他气得脸都红了,一脚踢去,边打边骂:“老子的话都不听,真的是找死,云南四季如春,哪里来的雪?张家翁妈还在湖南老家呢。”
狼尾巴小声劝他:“坚哥,我们这次是做大事,和为贵,别打他。”
这时另外三个精神病,扑上来,围攻坚伢崽。朱翅道果断地挥手,示意“不”,一下子就让他的三个同志进攻动作定格,三个手下很服从他的一个“不”字。说着,他自己动手脱衣服。见到首领脱衣服,三个手下也跟着脱衣服,都换上了藏有毒品的衣服。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像保密局的工作一样出色。
旅游队的旅游坚持了走马观花的原则,节约时间就节约了成本,就能赚更多的钱。没有几天,游云南的团队就往回赶。明天就要从云南返回广东。
整个旅游团都在一家破旧的旅馆里,只要能够省钱,旅行社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的。
坚伢崽、狼尾巴两条狼看着四只有病的羊,待在一个房子里,寸步不离。坚伢崽安排:“去弄些啤酒来,让他们喝点儿酒睡觉,我们也轻松一些,我们自己也喝一点儿。”
狼尾巴爽快地答应:“好。”
不一会儿,一箱啤酒搬了进来。先开了六瓶,朱翅道拿起一瓶就要喝。狼尾巴从他手中夺过啤酒瓶,说:“等一下再喝。”他还没有放安眠药。四瓶啤酒放了安眠药后,四大精神病人就开始痛饮。朱翅道把啤酒瓶抱在胸前,头低垂,背对着两条狼。狼再狡猾也没有料到一个精神病居然有高超的骗狼技巧。他假装喝酒,暗地里把酒往床单底下倒。一瓶酒倒得十分隐秘。几分钟后,他手一扬,把酒瓶扔在一边,睡得很甜蜜。又过了几分钟,鼾声从鼻孔里火苗一样窜出来,节奏感极强的鼾声让两条狼很放心。同时,他的其他三名战友也又被啤酒催眠进入了梦乡。
坚伢崽见状,对战友狼尾巴吩咐:“现在我们也可以放心地喝几瓶酒。”
狼尾巴也蛮有把握:“他们是精神病,脑壳又不会想问题,只要一睡,便同死猪一样,一了百了。”
坚伢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明天就要上火车了,回到广东,我们分了钱,日子就好过了,成功已经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
狼尾巴咬牙切齿:“有了钱,我真的要请人把村长杀掉,我忍不下一口气。”
坚伢崽故作轻描淡写状:“杀个村长,很简单,我们有了钱,什么事都能干成。”
狼尾巴又吹捧他:“坚哥言之有理,来,干杯,我们庆祝一下。”
坚伢崽吩咐狼尾巴:“再开一瓶,现在,我们就可以喝得痛快一点儿,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狼尾巴立即打开一瓶啤酒:“好,言之有理。”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狼尾巴警惕地问道:“谁?”
外面传来大蛇的声音:“我。”开了门,大蛇进来。
大蛇一看情形,严厉警告:“少喝点儿,明天就回家了,回去喝不迟。”说完,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狼尾巴对大蛇高高在上的指示十分不满,发泄道:“坚哥,以后做大了你就单独干,我就只认你做大哥。”
坚伢崽听了大蛇训斥,心中也有不快,说出的话郁闷:“是的,下次,我们就可以自己干了。我们年轻,自然可以把大蛇压下去。其实这一趟活,都是我们干成的。”
狼尾巴深有同感:“是呀。策划也是我们,执行也是我们,他什么也没干。”
坚伢崽深思熟虑:“但我们现在要忍一忍,大蛇地盘大,手下兄弟多,钱多。我们做大势力后,才可摆脱他。现在只能跟着他,要不然,他灭我们很容易。”
狼尾巴称赞:“还是坚哥考虑问题全面,深刻,有力度。”
坚伢崽恼了火似的:“但今天我们喝酒喝定了。”
狼尾巴表明自己的忠心:“坚哥,你就痛快地喝吧,我少喝点儿,今晚我自己值班就可以。”
两个人你来我往,把酒谈心,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沉沉睡去。
最出人意料的事情正在发生——
朱翅道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房间,走到外面。
一个聪明的精神病人做出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朱翅道同志在旅社的总服台旁喝酒,喝得全身发热时,开始脱衣服。值夜班的女服务员正在值班室和一名保安实行热火朝天的肉搏战。
当朱翅道把衣服脱得一丝不挂时,忽然拿起上衣挥舞起来。朱翅道自娱自乐地玩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没有玩出新意来,他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好家伙,一扯,就扯出了效果来,衣服夹层里的毒品“哗啦啦”暴露出来。
他忽然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把服务员和保安一对热火朝天的男女吓了一跳。
保安本能地从女服务员身上迅速撤离,顺手摸起他的电棍,疑神疑鬼地问道:“谁?”
然后,又紧张地为女服务员壮胆:“你放心,有电棍,不要怕。”
女服务员慌乱地爬起来,穿衣,说道:“现在我值班,如果被人发现擅离职守,会扣我的工资,快。”
一对狗男女都迅速穿好衣服。保安草草地穿上裤子,连拉链门都没关,手里抄起电棍,走出总服务台值班的小屋。他看见朱翅道正在胡乱地扯烂衣服,气得七窍生烟,便大喝一声:“何人在此喧哗?你敢耍流氓?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一根棍子挥舞过去,一棍就把朱翅道打倒在地。
保安也不傻,智商也没有到白痴程度,正规保安都受过培训,尤其在云南这样的地方当保安,都知道白粉长什么样子。当他见到朱翅道身上的毒品时,大声叫了一声:“毒品。”就赶忙打电话报告:“我这里发现一名毒贩,身上携带大量毒品,被我一棍子打晕……”
没有多久,旅馆的领导和其他保安纷纷赶到现场。随后,刑警也赶来了。
办案经验丰富的刑警听了保安的叙述后,表示怀疑:“真正的毒贩没有这么傻,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根据我的办案经验,这旅馆里一定住着贩毒的人马。”
于是刑警就用一桶冷水浇醒了朱翅道。朱翅道一起来,就又笑又跳。
刑警对他说道:“把衣服穿好。”
朱翅道却只会傻笑。
刑警一下子明白,指出:“这是一个精神病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毒品呢?这里面很复杂,我们现在要搜查客房。”
刑警还是给朱翅道扣上了手铐。那两条狼都在酒梦中,还有蛇……他们都无一幸免地落入了警察的腰包。
一起重大贩毒案就这样宣告破获。朱翅道很快就被确立有功。利用精神病人贩毒成了罕见的案例。警方迅速请来了云南的精神病专家,对朱翅道等几个精神病人进行调查。朱翅道等人被广东警方从云南警方手中带回广东,因为主犯大蛇系广东人氏。云南的精神病专家迅速与广东的精神病专家张爱佛联系,向他交流经验。
9
通过大蛇、狼尾巴、坚伢崽的交代,广东警方迅速出击,捣毁了大蛇的所谓公司,把狼尾巴、坚伢崽交代的发廊淫窝也一锅端掉。
广东警方认真研究这一奇特的现象,他们少不了张爱佛的协助。在广东工作的精神病专家、精神病学博士生导师张爱佛对昔日同学朱翅道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他与负责这起贩毒案的警方官员商议,认为朱翅道是一个特别值得研究的个案。警方也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研究、治疗朱翅道,这笔钱也是对朱翅道的奖励。
作为著名的精神病医生,张爱佛一直在救治社会上的病人,更何况这个特别病人竟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乡。
在警方安排下,荷花被带到张爱佛面前。张爱佛一眼看到故人,有诸多感慨,对她说出自己的感慨:“好多年不见了,人间沧桑,但山不转水转,我们依旧因为缘分而相逢。”
荷花在面子上有点儿说不过去:“嗯。”
张爱佛坦诚地告诉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我们会免费治好你男人的病,但需要你的配合。”
荷花在苦难中,似乎看到了希望,但她依旧麻木,委屈地流了泪:“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成了木头人。”
张爱佛和蔼地安抚:“轻松一点儿,你的心理也需要治疗。”
荷花与朱翅道以及另外三名精神病人都被安排在张爱佛的课题中,张爱佛把他们作为一个重大生命医学课题研究。张爱佛有三名博士学生,他们一同协助张爱佛研究朱翅道。荷花专门照顾朱翅道的生活,她也接受心理辅导,讲述她和朱翅道的人生经历,这对治疗朱翅道起了关键作用。
朱翅道在接受治疗。一天,他见张爱佛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他要张爱佛的粉笔:“给我。”张爱佛就把粉笔给他。
他拿着粉笔,居然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男人。他用一根线条就画出了一个人,线条之内,全是黑板的黑,画出的这个人很黑。但他又用粉笔画了一个躺着的白人,用粉笔把人涂成了白色。
张爱佛不动声色地观察,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人他的影子是白色的。张爱佛虽然是精神病学的权威,但一下子也弄不明白这幅画究竟有什么意思。
话分两头——
大蛇、狼尾巴、坚伢崽他们都判了死刑,一同执行枪决。那大蛇后悔自己瞎了眼,重用了坚伢崽。而坚伢崽后悔自己瞎了眼,把狼尾巴重用。在他们的供词里都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明智的后悔。他们在狗咬狗的同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想到自己是死亡的作者,是一个非正常人,一个精神病人。其实他们是自己的掘墓人。大蛇在他的供词里后悔地表示:“我在他的身上打了药,让他神经错乱,变成精神病。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精神病,要了我的命。这真是一报还一报,时候一到,就真的遭到了报应呀。”
狼尾巴和坚伢崽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传到了村庄的耳朵里。就在狼尾巴和坚伢崽永远也回不到村庄的时候,村里的选举拉开了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