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天我捧着一袋子的糖,脸上带着傻笑回家时,被我妈母夜叉似的站在楼道口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她瞪了瞪我,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超市的方向,指挥道:“去买包酱油来,你堂哥在家吃晚饭。”
我顿时就乐了,对我妈的颐指气使言听计从,换做平时,我肯定会忍不住顶嘴,凭什么我去买啊,我上了一天学,也好累的。当然,这并不能改变“我必须去打酱油”的结局。
我与堂哥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不大爱喊大我8岁的他叫哥哥,而喜欢直呼其名:许智杭。
他身上有太多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羡慕和喜欢的东西了,长得帅是第一个,还当过摇滚青年,曾经叛逆得要死,离家出走数次,还在学校的时候,居然有女孩子扬言要为他跳楼。而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居然成了个画家。
当然,前前后后都没脱离了文艺二字。
他这些年也在四处游走写生,家境不错的他,根本不用为生计苦恼。
于是,我提着酱油一路狂奔,一见到坐在沙发上摁着遥控器的他,就跟熊似地扑进他的怀里。
我妈在厨房做饭的空档,许智杭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他的写生游记。
然后他忽然问我:“曈曈,你恋爱了吗?”
我一时愣了,尔后一想陆泽,就羞愧得结巴了:“这个……这个……”
不过他问这个问题重点还真不在我的回答,居然是为了承上启下:“哈哈!告诉你,哥哥恋爱了!”
我说:“我知道,嫂子呗。”
他的眼神忽然有点儿哀愁,然后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你嫂子。”
他告诉我,他才认识那个女子不久,但是他一见到她,就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砸中的感觉,那必定是爱情没错了。
小时候我见过他身边莺莺燕燕无数,那时候我的审美观念不太成熟,觉得那些漂亮姐姐们长得都差不多,于是只能从她们给我的零食来判别对她们的喜爱程度。直到后来,门当户对的嫂子出现,这个女子太过能干,外表干练,让哥哥对她又敬又爱。而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可以夺走嫂子在哥哥心中的正室地位?因为我还从来没在许智杭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过,整个人就像被日光洗涤过一样精神亢奋。
我有些好奇,那个女子长什么样。
许智杭给我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幅画,是他近期参加市里画展的作品。画中女子着一件旗袍,五官有些模糊,但是整个人有种哀婉的水仙气质。
很美。
而我却未想到,这画中人,竟会与我的生命和爱情紧紧缠绕,冤魂不散。
从哥哥口中,我知道,她叫苏荷娜。
我第一次见到苏荷娜是在许智杭他们的画展庆祝会上。他在我百般纠缠下应允带了我去。其实我并不是想看那些画,原谅我,我在艺术上的审美一直恶俗,我是在哥哥的言语间知道,苏荷娜也会去参加。
嫂子一向待我不错,我必须摸清敌情。
苏荷娜比画中的哀愁婉约要明媚太多,一条水绿色的紧致长裙,皮肤细腻洁白得像上等瓷器,眉心一颗痣,微微一笑便比水晶杯里盛着的葡萄酒还要醉人。
真是漂亮。一点都不夸张,举手投足尽是风情。那个年纪的我,对风情这样的东西仅限于欣赏和羡慕,并无嫉妒。
总之,她是让人忍不住贪心多看几眼的女子。
虽然,我没有太多的理由去欣赏她。好歹,她是堂哥和喊了三年嫂子中间凌空一脚的可恶小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潜意识,我觉得嫂子是遇到劲敌了。
这个叫苏荷娜的女人,美丽就是她的魔法,都不需要施放,旁人便已经着魔了吧。
这样的女人,要为难另外一个女人,太容易了。
我哥这些事,并不影响我后来喜滋滋地在陆泽面前,十分认真地告诉他,我看到了一个仙女姐姐,漂亮得令人发指。
陆泽撩撩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唇角淡淡一勾:“噢?这样么?我见过一个女人,把所有人都比过去。”
“没有人可比吗?”
“没有。”
那时候我是多少天真地沉溺在对初恋的幻想和甜蜜里,竟然会以为他口中所说的女人是我。
其实,不管是他心里还是口中,那个又疼又痒却无法割裂的名字都不会是我。
也不曾是我。
我终于明白,有些爱情就像是绝症,无法根治,你只能看着想念的病毒一点点蔓延你的全身,却没有一个医生愿意手起刀落,斩断这无果的情丝。
芦苇摇摆,而清风吹皱湖面,这个世界,多少故事都是孤独而摇摆的。
只是旁人不曾察觉,只是前人不曾预料,故事的结果,终究是一个人独行天涯,遇见一个又一个人,告别一个又一个人。
我还记得苍河两旁的芦苇,还记得迷惘的涟漪不断的水波,水光浆影间,回忆千军万马纷至沓来,能闻见温润的风拂过鼻翼,那是柔软的刹那,柔软的时光,也是残酷的疼痛,残酷的年华。
那时候,我身边的人,是陆泽。
也固执以为,会永远是陆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