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顿饭吃得我心不在焉。我却揪不出慌神的细枝末节。
回来的路上，帮我搞定兼职事务的“恩人”周晟一大发感言，充分地表达了他的个人崇拜情节。
怎样怎样的聪明，怎样怎样的世故，怎样怎样的能干。
不错，像司嘉铭那样的男人，算是通杀型的，少女少妇都抵制不了的类型。
那天晚上我竟再度梦见陆泽，他的背部有一块刺青，我看不清图案，周遭是一片朦朦的雾，然后他慢慢转过身来，我亦看不清他的表情，耳边忽然飘过他的声音：“梦瞳，乖。”
这样简单的一句便叫我卸下全部防备，我忽然想摸摸他的脸，于是伸出手，陆泽的脸逐渐清晰。他脸上的笑容异常温柔，头顶忽然开出艳阳，而胸前却一阵冰凉。
一把匕首狠狠地插了进去，握着匕首的主人仍旧是一副温柔笑脸，他说：“梦瞳，别怕。我只是想要你的心。”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被陆泽双手奉到眼前，正中心，一块刺青赫然，模糊不清的图案，轮廓却与陆泽背部的相似。
从梦中惊醒时冷汗裹了我一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袋是昏昏沉沉的。
为何又会梦见陆泽。我在心里大骂自己没有出息，梦只是梦，可是为何我会想哭，咬住被子，才没能哭出来。
而这时候上铺探下来一个脑袋，吓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是赵若语，她在黑暗里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声音很是轻柔：“你还好吗？”
这个时候要是可可在就好了，我大可以跟她抱怨半天，然后哭得像个怨妇，大骂陆泽是个骗子负心汉变态狂，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可是赵若语显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于是我将被子一裹，埋头便睡。
可是，竟一夜未眠。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见到宋小米，她没有化妆异常憔悴，包着一个大袋子拖着大箱子骂骂咧咧地打我身边经过。
“喂，你干嘛啊宋小米！”
宋小米愣了一下，总算看到我了，然后她一脸被惊吓地看着我：“我靠，许梦瞳，你这是被谁蹂躏了啊，黑眼圈这么厉害。”
我白她一眼，人一没睡饱连犟嘴都懒怠，我盯着她的行李：“你干嘛啊？被包养了？搬去城里啦？”
这句对一般人杀伤力极大的羞辱对宋小米来说简直无足轻重，她撇撇嘴说：“老娘在这个动物园待不下去了，我们寝室那几个简直就是……算了，就算我是非人类吧。我昨天不是晚了点回去嘛，刚从浴室洗澡出来，还穿着我的性感小吊带呢，就看到一个男人对我打哈欠。你说我能不尖叫嘛我！结果咧，我看清楚那男人是我们寝室那个吊眼女人的男朋友，然后我就尖叫啊尖叫把宿舍老师给叫来了。结果在她出现的前几秒，那男人忽然挥着翅膀就爬墙跑了，我靠，真是猪急了都会爬墙啊！我们寝室的几只贱人却都赖我身上，说是我没事喊什么啊。于是楼下那个夏天冬天唯一娱乐就是打毛线的女人喊我写五千字检讨。我靠，五千字啊。她以为老娘郭敬明啊她。老子住不下去了，老子必须得搬！”她看着一脸同情的我纳闷道，“我们寝室那些女人也不知道挑挑，要是找个金城武十分之一长相的，我也不会惨叫啊，顶多是尖叫，太惊喜了。可是，就他那样子……我真怀疑吊眼跟他处久了见到鬼都不用怕了。”
我想了想，回答她：“太久没开荤，大家都寂寞了嘛，你体谅下。”
然后她拍拍我的肩膀，怂恿我说：“一块出去住吧。”
我想了想，在赵若语面前待下去，早晚是要疯的，于是说：“成，等过段时间，我也要出去实习了。我把离校手续办了，就跟你开始吉祥如意的同居生活。”
“好的，成交。”
宋小米走的时候，拉风地拖着大箱子，甩了甩她长得及腰的头发，惹得众人回头看她。
她真是个妖孽。
但是我欣赏这个妖孽。
认识这个妖孽算是机缘巧合。那时候我打电话给可可抱怨学校一点都不好，同班的女生都架着一副大眼镜，只有个把能满足我的审美观。
李可可说：“端正你的性取向，跟我说说男人吧。”
我愣了一下，自嘲似的说：“可可，我觉得被陆泽那贱人一折腾，这世界上只剩下两种男人了，一种是陆泽这种，另一种是陆泽以外的那种。”
李可可一边安慰我，然后突然大叫：“哎呀，我给郑南炖的鸡要焦啦！一会我给你打过来！”
我说：“不用啦，可可，你去忙吧。我挂啦。”
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此连爱都不会了。我在书上看到有个特别矫情的病叫爱无能，简直比SEX无能还要惨烈。
我还没有跟可可说，那时候有个男孩子追我，他冲锋陷阵，毫不气馁，他就是周晟一。也正是他叫我在赵若语面前十分拘谨。因为最早在周晟一还没对我表现出那档子意思前，我们两个还算是关系不错，友谊万岁的同学关系。
我表面上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气度，我又没勾引周晟一，是他非要喜欢我，赵若语你跟我较劲也没用啊！可是潜意识里，我对赵若语却是歉疚的，因为我常常会想起以前的我。我也曾那样恨一个人，恨到不能自己，恨到明知道眼泪无用却宁肯哭瞎眼睛。所以我想赵若语肯定是恨我的，但是她干嘛还一脸圣母地对我？
你们有没有这样一个感觉，当你愧对一个人时，你会愈发的放肆，因为你在她面前，没有办法坦然，就必须用一些你自以为是的激烈来掩饰。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就入俗地出去Shopping，其实我觉得血拼后一片精光其实就是一种注意力转移法，饭都吃不饱了，你还情情爱爱个屁哦。
那天，我遇见了宋小米。
人和人的际遇是奇怪的事情，在一个并不算大的城市里，你也许曾见过一个人无数次，但是你们最后都没有和他相遇。相遇和擦肩而过是不一样的。
而就是这样，我遇见了宋小米，像很多年前遇见李可可，遇见陆泽，遇见周晟一一样，普通无奇的日子。我在一个卖女生服饰的小市场里乱晃。像我们这种没有钱的穷学生，只适合这种地方，像XX大厦那样的地方……还是等个有钱人来包养我再说吧。我心情烦躁地买下一双平底鞋，老板娘开价说：“看你是个学生，我少赚点，给你120块钱拿去吧，不要告诉别人啊。我卖都要卖200呢！”
后来宋小米说，她那句话的潜台词是：“看你是个傻学生，不坑你坑谁啊？”
我说：“哦，能便宜点不？要不，100块吧？”
在老板娘演技一流地准备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然后忍痛割爱地将鞋子递给我，敲定大锤说成交前，旁边正在龇牙咧嘴地试一双高跟鞋的一个女的跳起来夺过鞋子说：“老板娘，60卖不卖不卖算了。”
老板娘白了她一眼说：“怎么可能啊……你看这材质……你看这……”
那女生便拖着我往外走：“不卖拉倒。”
我还茫然着呢，老板娘就说：“哎呀，败给你们了！拿走拿走！”
我特别感激地请她吃了一支冰淇淋，一脸热情地说：“谢谢你啊！你太热心了！你是不是经常砸人家生意啊？”
这个女的很无语：“你是真傻假傻啊你，你以为我没事就爱给人家还还价借此得到变态的满足感吗？我见过你，或者说，我认识你。”
这个女的就是宋小米，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挺漂亮，然后就是特彪悍。
她说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在食堂门口和一个大妈为了一个鸡腿吵架呢，她那时候就想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纯良无害插起腰来骂人简直又是一脸欠抽啊。结果，让她再次撞见我，我这个披着狼皮的羊成了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哪有这回事啊。我不太喜欢吃鸡腿，你肯定认错人了……其实人总有背运的时候，我许梦瞳也是如此，所以，跟大妈吵架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其实经常发生，我不是小绵羊赵若语，眼睛一红就有大把的男性同志前仆后继。可是周晟一是个异类，因为他喜欢我这种异类中的异类。
宋小米说：“切！你别装了。”然后她盯着冰淇淋打了一个十足恶心的比喻，“此刻你就像模仿冰淇淋的一坨屎，一点也不像。”
我怒视宋小米，然后决定羞辱回去：“你见到我的时候，有没有一坨屎见到一坨屎的亲切感？”
我和宋小米可谓是一见如故。她是我们学校影视播导专业的。她长得漂亮，人也聪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混混。而这样的宋小米，让我对她一见如故。
后来有一次我生日，周晟一不知道哪里搞来一大堆烟花，在楼下放。
是很浪漫，但是却用错了人。
有些人，一颗心老得很快的，爱错一个人就足够斑驳了。譬如我。
宋小米跑到我们寝室来，和我并排站在阳台上，然后说：“哇靠。买那么多烟花，要死啊富二代就是不一样。”
宋小米不大喜欢周晟一，但是她还是常常劝我：“梦瞳，你从了他吧。人家也不容易。”
屋里的赵若语埋着头，我知道她肯定在哭。其实换做任何人，昔日的情人在自己面前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裙下之臣，确实是件难以接受的事吧。
周晟一后来在电话里问我：“只是个生日祝福，没有别的意思，你开心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开心。你若是拿那些买烟花的钱请我吃饭，我会比较开心。”
周晟一说：“好，明天请你吃饭。”
我开玩笑说：“那可不可以把我们寝室的人都喊上啊。”
他当然知道，寝室里的人包括赵若语，周晟一沉默了一下：“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我虽然并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我还没坏到利用他人对我的恩宠去肆意伤害别人。
或许，我这样的良知出现，是因为对方是周晟一，不是我喜欢的……曾经喜欢的陆泽。
我心里忽然悲哀地想，如果是陆泽。我会不会开心地直接从四楼跳下去摔到他的怀里。
那样一想，我心里就难过极了，宋小米忽然说：“今天好歹你生日，要么咱们翻墙出去吃宵夜吧。不醉不归？”
那天我和宋小米喝酒，喝得多了，宋小米说，咱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玩骰子，赢的人问输的人一个问题，如果不想回答，便再想一个大冒险的惩罚。相信规则不需要我细讲。
我输了，宋小米问：“你喜欢周晟一吗？”
“不喜欢。”
“哇靠。继续来。”
我又输了，宋小米忽然邪恶地看着我：“许梦瞳，姐姐决定问一个邪恶的问题，你有没有嘿咻过啊。”
我说：“我靠，宋小米，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然后我声音低低的，“没有。”
宋小米超级鄙夷地看着我说：“撒谎可不好玩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写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你都一副看破尘世的破样子了，居然还没嘿咻过，现实不啊！”
我反问：“那你呢？”
“16岁，给了一个我不爱的人。”宋小米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端起一个酒杯，一饮而尽，伸手再去抓骰子，“继续。”
到后头，我给宋小米说了一个故事。我满以为将故事里的那个“我”换成“她”，将“陆泽”换成“贱人”，我可以淡定不少，可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发抖。
而宋小米对我此番话做出的评论让我想掐死她：“说完啦？没啥意思嘛，还不如看言情书呢。我就一句话，很矫情的，我不知道哪里看来的，用到这个故事上正合适，你做好准备，怪只怪那男子太毒辣，欺骗一颗透明水晶心。而这个女的嘛，简直不是一个蠢字可以形容的，人家喜欢不喜欢她都看不出来，我的雷迪嘎嘎啊，简直太神奇了，你确定她是女的吗？你确定她不是一个傻子吗？”
宋小米没有如愿得到我的回答，烛光之下几秒前还保持忧伤姿态的我，此刻如同恐怖片里要发作的女巫：“宋小米，我刚才说的故事里的那个女的，正坐在你面前，而且，她想掐死你。”
其实我是打心眼喜欢宋小米这样的女人。
她也是极度真实的女人，不爱拐弯抹角，但相较我来说，她是不爱，我是压根就不会。说白了，她比我洒脱，她比我聪明。
她是那种在人堆里特别扎眼的那种，当然，第一次见她，估计不太有女生会喜欢她。
因为她实在是太**了。
她穿着大大的男式衬衫，扣子解到刚好遮住胸部露出****。
我跟她说了大实话，我告诉她，我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她特别Y荡。
后来我跟她说了很多关于陆泽的事，说了我在爱情上小心翼翼的原因。
她告诉我，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混账。
嗯，陆泽是我心中的混账。
而我后来其实想纠正一下宋小米的话，不是每个女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混账。
有时候，她有遇到很多个。
宋小米心里的混账是一个叫纪铭的男人。他是她高中时代的男朋友。相比他，陆泽显得纯良可爱得多了。因为宋小米为他打过胎，为他割过脉，为了他进过局子——他居然拿了她给他的钱去开房，宋小米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头发姹紫嫣红的女人躺在他****的身下，于是她抄起一把椅子就把那奸夫Y妇给揍了。他打过她，骂过她婊子，喊过她滚蛋。可是在她真的滚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