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忽然变得这样看透爱情,让我怀疑,几年前那个为爱头可破血可流,尊严可以不要的女孩子,已然脱胎换骨。爱情,真的是磨平人的棱角的一件怪事。它激起人的勇气,最终磨灭它,它曾是我们的信仰,最终成了彼此提起便厌弃的东西。
我只是唏嘘,却不忍再将自己的事再压到可可的身上,她自己定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吧,我如何能再雪上加霜?
可是她竟提起陆泽,她说,陆泽现在也在你们那边,你有没有见过他?
我心虚,却答,没有。
她告诉我,陆泽现在过得很不好。他的父亲贪污被抓,他和母亲过得很是艰难。她之前见过他几次,他只是一个劲地抽烟,话也很少,脾气差了很多。
我听到这些,心中一阵刺痛。那刺痛来势汹汹。
曾经有一次,宋小米跟我说说:“靠!我今天见到纪铭了居然,你知道……他在干嘛吗?”
“在干嘛?”
“他居然在一个摩托车店里当修理工。他大爷的……”宋小米转瞬变脸,“不过,得知他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时候我觉得宋小米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也觉得,要是我看到陆泽和某个女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我估计会不平衡到疯掉。我会天天画圈圈诅咒他。
所以,若是得知陆泽不好,我估计也会很舒心,很畅快淋漓……
可是,在知道他过得真的是很糟糕时,我却是真真正正地难受了。
我冷笑地对自己说,许梦瞳,你竟有空顾及他的伤口。他给你的那些呢?你不还给他,就足够了吧。
明明已放下,却还是被机缘巧合地拖回一片黑暗里,我不要这样子。
陆泽回来的时候,拎了很多吃的,炒河粉,还有烧烤。他递给我,我摇摇头说不要吃。
他也没坚持,放下东西继续抽烟,他身上多了几分沧桑,五官多了几分粗犷和落寞,他终究问了我:“是谁让你哭成这样。我一直以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
他的一句话让我怒火攻心,倏地从床上弹起来,朝着一脸笑容的他尖叫:“陆泽,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陆泽却面不改色,他只是摇摇头,说:“梦瞳,你还是没有变。”
没有变吗?
怎么可能没有变。呵呵。满目疮痍的爱情观,让我彻底地变老了。即便躯壳还是小女孩一个,内心里,却不再是相信童话的那个年纪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好朋友的QQ签名,戒了童话,抽着现实。
陆泽缓缓地直起身来:“许梦瞳,我只是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我猛烈地摇了摇头。
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沉默许久后,他对我说:“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我已经把号码输进你的手机了。”
陆泽,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那句话,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可是此刻,我不想要。我只要你离开我的世界。我总有预感,你的再度出现,总会掀起我的生活一片腥风血雨。
因为,我看着你离去落寞的背影,心里像有一根针在扎。
你买回来的那些烧烤,陪着我落了一夜的泪。
第二日,是冷却后的狼藉和不堪。
就像我总是遇人不淑的爱情。
孟榛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从家附近的小超市归来,我买了很多方便面,准备蜗居一段时间。
我没有化妆,憔悴得跟个鬼似的,随手捡了件衣服套着,邋里邋遢,站在穿着一条真丝裙子的孟榛面前,我真想自行了断算了。
“可以聊一聊吗?”她巧笑嫣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客气让我不容拒绝。
咖啡厅里,我坐下的时候有些忐忑。我忽然想起有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也是这样惨兮兮地坐在人家正房的对面,心砰砰差点没跳出来。
我发了一条短信给周晟一,告诉他,司嘉铭的准媳妇约见我了。我怕被灭口。
孟榛气质优雅地喝一口咖啡,我望着面前白色陶瓷杯子里泛着泡沫的卡布奇诺。有一个恍惚,我会觉得她根本就是找我聊天的,而不是来找我碴的。
她还是开口了,尽管脸上带着笑容,但句句里都藏针:“你年纪这样小,前途无量,何必要做老鼠过街?我早就知道你和他的事情,我不说,就是期待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能够早早抽身而退。结果,你让我太过失望。”
孟榛何等聪明,她早就从我拙劣的演技里洞悉了一切。只是她不戳穿罢了。
而我这个对手,显得太嫩太嫩了。
“你觉得他爱你吗?”她冷冷地问我,“或者,你觉得你最后可以得到什么吗?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什么也不是。不管你打什么样的心思,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以为他爱你?他不过是寂寞关头逢场作戏,找一个像你这样可能真的单纯或者假装单纯的女孩子,过过小年轻恋爱的瘾。”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大为不爽,而我最笨的一点是,我竟然对她说:“他为的不过是你的钱。”
这句话终究是刺激到她,一贯都万分沉稳镇定的孟榛脸色发白,身体发颤,尔后她卯足了劲给了我一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咖啡厅里所有的人回头响应这个耳光。
打完这个耳光,她笑了出来:“那你觉得呢?小姑娘,你觉得你有什么呢?你连让他爱你的理由都没有吧。而且你也应该明白的,爱情有时候,不是生命最重的东西。那些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你觉得用在司嘉铭的身上,不是很不恰当吗?”
此刻,急急赶过来的司嘉铭就站在那里,面色如灰也如铁,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未婚妻,就这样给我的伤口上捅上一刀。
他的沉默,是撒在我伤口上的一把盐,灼人,伤人也痛人。
客观来说。
我确确实实是一个自以为是人人喊打的小三身份。
即便我有再多的理由,有再大的冤屈我也没有资格说出来,喊出来。所以我只是站着,目光如灰地望着这样一场降临在我身上的闹剧。
司嘉铭约我见面的时候,我忐忑极其,那简直是一种挫骨扬灰的感觉啊。
鬼使神差地,我又发挥了自己的蠢性,干脆把这些丑的美的事一股脑通通告诉了陆泽。我豁出去了,让他陪我一起去做个了断。
我们约见在司嘉铭的公寓里。是的,我还有一些东西必须拿走。
他们相互敌意地对视。我没让陆泽跟着我进门,他也好脾气地答应在门口候着。
司嘉铭的房间里,满地都是烟头。可见他的这几日的心境,算是十分之惨。
他幽幽地说:“我说过你给我一点时间。梦瞳,我爱你。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理清头绪。否则……”
我是真的绝望了,在司嘉铭沉默的那几分钟,许多爱的希冀倏倏全落下,腐烂在脚下的泥土,无法存活。
有时候,人非得到亲眼看到时才肯清醒,才肯擦亮眼睛看看自己所谓的爱情是不是一场闹剧。
于是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那就是——再见。
然后我冷冷地说,陆泽在等我呢。我先走了。东西我也不要了,你留着吧。
司嘉铭一把将我摁在他的电脑椅上,眼睛充血,冲我嚷嚷道:“许梦瞳,你是我的,你永远都只是我的,我不许别人碰你。”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个男人的占有欲是何等之强,他此刻说着爱我,不久前,却在我被他的未婚妻的羞辱下保持缄默。
而这时候门口的陆泽冲了出来,将司嘉铭一把推开。司嘉铭踉跄几步,站稳后,像失控似地冲了上来。
这个男人,我见过他生气,见过他无奈,见过他皱眉头,却未见过他这样有失偏颇的冲动。
这两个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一个粉碎了我的爱情梦想,一个推翻了我的最后信仰,他们那样肆意地随性地践踏我的爱情,此刻却为我大打出手。
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好笑?
我没有说什么,我不过在冷眼旁观的基础上掉了几滴眼泪。
原本我以为,我连哭都哭不出了。
从司嘉铭的家里跑出去的时候,我险些又撞上一辆车,不过这次的车主是个好人,她探出脑袋说,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哭得难看极其,却硬要挤出一个笑容给这个递上温暖的陌生人。
而陆泽在下一分钟便狂奔到我的身旁,一把将我的手拉住,我暴走,他便跟着我暴走。
这让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们也曾这样暴走过。只不过此刻,我们都苍老了太多太多。
“陆泽,松手吧。”我终于开始别扭地挣扎。
这个男孩子回过头来,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如果不是太过深刻的一些痛,几乎会让人暂时忘却,他是个妖孽。起码对我来说,我收不了他,并被他整得头破血流。
他说:“我不。”
我的眼泪涌出来:“陆泽,你还要这么折磨我吗?你看我还不够惨是不是?你看你,还有司嘉铭,我就算上辈子做了坏事,也该报应完了吧?”
“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陆泽说,“但都已经过去了……”
我声音提高八度:“过去了吗?于你而言是过去了,但是于我而言,却绝对没有过去。”
听到这些,陆泽缩了缩身子,眼睛里竟然有泪。
我有些诧异,但我冷冷地笑了。
陆泽,你也会难过吗?我一直觉得你是铁石心肠,起码对待我。
他像是一枚染有颜色的针,在我的心里,刺下了密密麻麻的针脚。那是上苍给我的礼物,里面装的却不是惊喜,而是让人一夜长大的爱情。
可惜,这样反复的礼物,给的是瞬间苍老,而不是短暂成长。
他苍白着脸,我们两之间的僵持和沉默被他的一声“你爱他吗?”打破。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他:“爱。”
他又问:“那么我呢?”
我没有回答。
如果我的回答是,爱,真的爱,很爱很爱,爱了好久好久,怎么都忘不掉,我该怎么办。
我真想对自己说,许梦瞳,犯贱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怎么了,这次忽然知道羞耻了吗?
其实,我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极品。明知是绝路,还要拿头去撞一撞运气,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当我看到你为别的人掉眼泪,我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不舒服。我需要你,许梦瞳,我需要你在我身边。”他笑得有点儿无奈。
我不再看他的眼睛,转身即走。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身后传来陆泽的声音:“没关系啊。许梦瞳。我等你。”
午夜12点,关掉电脑时,忽然开始下暴雨。我去关窗户,却意外地看到楼下,一个瘦削的身影在路灯下徘徊。
定睛一看,心中疼了起来,是陆泽。
手机荧幕亮了一下,看到一则短信跳了出来。
只有两个字——“回来。”
我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我不敢向前看,我怕看到的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遇不到几片绿洲,我害怕自己站在人群中,看不到熟悉的光芒。
所以,让我躲一躲吧。
沉沉地睡了一觉。有些时候,痛定思痛,是必须的。
宋小米也不外出,一直在家里陪着我。
几次醒来,看到她明媚得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笑脸,心里会有种恍惚,往后,便是一种深深的酸楚。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20岁的生命里,不长也不短的五年里,会碰上这样两个男人。给了我爱情假象,让我以为可以一往无前无所顾忌,结果跌得鼻青脸肿,差点爹妈都人不出来。
宋小米说,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喜欢受骗上当,就跟长青春痘一样,不长了就代表不年轻了。所以,你受骗上当,证明你还是个少女,懂吗!
我感激她称我为少女,但是这段时间,我这个少女转瞬就成了老妪。
我不得不向自己坦诚这件事,那就是和司嘉铭分手后,我想得更多的,怀念的更多的,竟然还是陆泽。
我想起他在黑夜里的眼睛,明明灭灭的香烟,白衬衫上仿佛有苔藓的味道,我仿佛回到了青柚色的时光,我张扬跋扈还不知道伤害为何物的年纪。
但是却在下一秒又清晰地感觉到身上,心里,都是沉沉的疼痛。
李可可知道一切后,跟我说:“梦瞳,来F市住一段时间吧,我会做水煮鱼片。他们说,热热烫烫的水煮汤喝下去,什么病都会好。爱情也是这样。”
彼时的李可可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小区里,但是有个男人会三天两头地去看她,他温柔得像是一头羊。
李可可说,不是我们可以喜欢可以为之付出的那一种,但绝对是可以依赖可以托付可以接受他的好而不担心要还债的那一种。
我想了想,去散散心也好,何况,可可也许需要我。于是说:“好啊,我也替你把把关。”
可可曾发给我一个叫做珠妈妈的女人的博客,她生有一女一儿,可爱极其,夫妻间恩爱无比,飞的是头等舱,住的是贵族酒店。
我们在QQ两端叫嚣着一定要傍个大款,我们已经不是什么富二代,起码要争取做富二代的妈妈吧?
叫嚣归叫嚣,李可可跟我说,她其实不奢求要什么,她只要平平安安,喜喜乐乐,有两个孩子陪着她等着丈夫归来。至于那个丈夫,她有多爱,有什么重要呢?最终绚烂终将走到平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