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介石评传(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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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蒋介石的真面目(11)

5时许,我同朱政委先乘车来到银行大楼门口。一进银行大楼就见到许多国民党军官携儿带女,拎着皮箱,正在集合,准备向我军投诚。我直奔银行三楼的会议室。这时,银行外面还在打枪。朱政委转身出去,以便带领部队进来接收。

我一个人进了会议室,见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他们一见我进来都愣了,便站起身来。

我当即问道:“哪位是郑司令官?”

站在中间的人说:“我就是。”

其他两人,一位是兵团部副参谋长杨友梅,另一位是吉林省政府秘书长崔垂言。

我说:“我们的部队马上就要进来了,现在请司令官随我出去。”

郑当即问我:“我提出的三个条件,你们都全部答应了吗?”

我反问他:“哪三个条件?”

他听了后,颓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唉!三十年来,春梦一场。”

是时,银行外面枪声大作。

我又催促说:“郑司令官,部队进来了,请走吧。”

郑叫他的副官给我拿来一只宽约二十公分、高约八十公分的手提皮箱,并说箱子是日本投降后移交的,有毒,请不要打开。如打碎里面的东西,长春市全城百姓都会受害(事后我知道是细菌武器)。

当时,天下着淅沥的小雨,郑走出会议室时,他的两位副官拿着雨衣说:“请司令官更衣。”郑伸出手臂穿上雨衣。我陪同郑等走下三楼。刚走出正门口,正遇上东北电影制片厂摄制组的同志摆好摄影机,准备摄下这一珍贵的历史镜头,可郑却把脸扭了过去。这时,中央银行正门前的广场上,成群的敌兵团部官佐正在集合,陆续地离开银行。郑见此情景,长叹一声,与杨友梅副参谋长说了句话,就扭头坐上我方早已预备好的小吉普车。杨友梅跟郑洞国同坐一辆车,后边还跟着一辆大道吉(中吉普),我派一个班送他们离开了银行。在一个酱园里我们稍事休息,郑的副官找到我说,郑先生没吃早饭。当时长春十室九空,哪有粮食吃啊!无奈,我又迅速乘车返回,从中央银行里给他们找了点大米和罐头,草草地吃了一顿饭。饭后,我就送郑洞国等人到我兵团司令部临时驻地——四家子。

22日至23日,国民党中央社发自沈阳的电文相继报道:“长春失守,郑洞国壮烈成仁,21日上午发出最后一弹,所属官兵三百人亦全体殉职。”并登了郑氏的“遗照”。而当时我《东北日报》上,却登着醒目的头版头条新闻:《郑洞国率部投降,我胜利收复长春》。

再据当时共产党东北人民解放军、独立第九师师长廖中符《独九师围困长春的回忆》所述:

这期间有个插曲:19日新七军集体投诚后,郑洞国兵团部和特务团的官兵却据守在中央银行里不肯出来了。21日晨,当我军令其准时放下武器时,“央行”里的敌人突然无目的地朝空中鸣枪持续了约二十分钟。这时,敌兵团司令部派人来告诉我们:这是副参谋长杨友梅下的命令,对空鸣枪以示顽抗到底,弹尽粮绝,以身殉职,是给蒋介石看的,请你们不要误会,兵部团仍按原计划移交。

在这一回忆里明显的点破向空鸣枪“是给蒋介石看的”,可见所谓“做给郑洞国看的”之说,是别有疑义的。这一“做给蒋介石看的”之说,在当时共产党司令员萧劲光《萧劲光回忆录》里,说得更明确:

当时,中央考虑,郑洞国是东北“剿总”副司令,是黄埔一期生,所率是蒋军嫡系部队,又占据有坚固防御工事的大城市,争取其起义,对全国各大战场的蒋军官兵都是一个极大的震动,有很大的意义。10月18日,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亲自拟电报给郑洞国,指出:“目前全国胜负之局已定……兄今孤处危城,人心士气久已背离,蒋介石纵数令兄部突围,但已遭解放军重重包围,何能逃脱。曾军长此次举义,已为兄开一为人民立功自赎之门。届此祸福荣辱决于俄顷之际,兄宜回念当年黄埔之革命初衷,毅然重举反帝反封建大旗,率领长春全部守军,宣布反美反蒋,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赞成土地改革,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行列……”电报抄好以后,我们即派代表通过关系送进城去。但这时,郑洞国还颇有一些“正统军人”的愚忠愚孝思想,不肯起义。然而防守长春西半部的新七军却已土崩瓦解了。其中下层部队,已经与我军直接接触了。在大同街两侧,有的部队与我军的电话线已经架通,有的官兵过来与我军一起吃饭,从上而下都要求放下武器,纵然其长官一再命令突围,已全然无人听命。这真是众叛亲离了。18日,新七军派代表与我兵团洽降,达成了协议。19日上午10时,按照预定方案,我军接收了长春市的西半部。至此时,长春市已全部解放,只有郑洞国与其卫队还占据着中央银行大楼。从当时的情况看,要以武力攻占这栋大楼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为什么没有用武力解决呢?一是为了给郑洞国一个最后投诚的机会,避免生灵涂炭,对起义投诚的部队也是一个教育;二是照顾郑的部下的良苦用心——使郑洞国能“体面地投降”,其部下对我方代表提出以大楼为据点,“抵抗”一二日后再降,要求我们发表“负伤被俘”的消息。因此双方商定21日晨4时郑洞国率其卫队投降。21日凌晨,我带着部队接近了中央银行大楼准备接受郑的投降。4点钟,突然枪声大作,中央银行内向外无目标地射击,枪打得很高。当时潘朔端和我的秘书罗钰如正乘坐我的吉普车到前方来,我的司机高桥还被流弹击中了腿。天亮时分,从沈阳方向来了几架飞机,在高空绕了几圈后就回去了。不一会,枪声停止,敌人打出白旗,郑洞国率部投诚。长春最后一座敌据点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事后我们问他们为什么这样,郑说:“不得不从长计议。”据说,枪响时,郑洞国打开报话机,向蒋介石做了“曾叛李降,弹尽粮绝,退出中央银行大楼”的最后交代。

就这样,敌我双方在对峙了五个月之后,在我军胜利进军的凯歌声中,兵未血刃地结下了这个富有戏剧性的城下之盟。说来也巧,郑洞国所率领的守城部队,是国民党第一兵团十万人,而我围城部队的番号和实力,也恰好是第一兵团十万人。历史有时就是这样富有戏剧色彩。郑洞国率部投诚后的第二天,我与萧华在四家子兵团司令部会见了他。谈话中,我们对他放下武器表示欢迎,并希望他能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行列,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做些事。郑洞国当时十分颓丧,心灰意冷地表示,从此解甲归田,做老百姓。会见以后,我们以丰盛的饭菜招待了他。饭后,他向我们道谢说,几个月来第一次吃这样好的饭菜。据我们的同志目睹,接收中央银行时,郑洞国的桌子上放着吃剩的马骨头。足见当时长春的困境了。

萧劲光回忆中最精彩的,是他道破向空鸣枪的真正目的,原来“枪响时,郑洞国打开报话机,向蒋介石做了‘曾(泽生)叛李(鸿)降,弹尽粮绝,退出中央银行大楼’的最后交代”!——蒋介石骗手下骗了一辈子,最后他手下在山穷水尽之时,还不忘骗他一次以示敬意,这一真相,真太有趣了!

1990年12月12日夜1时10分,以三小时写成

毋忘鞭尸蒋介石!

本月5日为蒋介石死去十六年之日,蒋介石留下的大走狗奴才自李登辉、郝柏村以下,少不了又要告朔饩羊式地追念一番;小走狗奴才连战等且已早加准备。据国民党中央社中兴新村3月21日电讯:台湾省政府为纪念先“总统”蒋公逝世十六周年,定后天在中兴新村综合运动场举行追思纪念会,会后并有员工及眷属登山健行与园游会,有省府员工及眷属一万多人参加云。可见小走狗奴才快马加鞭,有速于大走狗奴才者。

我们这些痛恨蒋介石祸国殃民的同胞,自然也有动作。我们也快马加鞭,但却是加鞭鞭他的尸。《史记》(伍子胥列传)记伍子胥“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我们所谓鞭尸,当然不是伍子胥那么生硬,我们是要拆穿蒋介石,清算他,并连带及于他的大小走狗奴才。这些走狗奴才,依然承其余绪,依然狐假虎威、奉其木主,我们当然要劈掉他的牌位,死而不已,并使走狗奴才生者何堪。

当年蔡松坡起义,反对袁世凯,最大理由是“为国民争人格”,如今我们在蒋介石阴魂不散的岛上,在他头上动土,也是“为国民争人格”、争几十年来被蒋介石欺骗、被蒋介石恐吓、被蒋介石作弄、被蒋介石羞辱、被蒋介石强奸得麻木不仁了的人格。试看蒋介石出丧之日,台湾百姓夹跪道旁的场面,“更无一个是男儿”。纵古代帝王驾崩,人民被侮辱,也不逾是!这成什么世界!在道德上,人民又是何等下贱失格!下贱失格却不以为辱,这正是典型的麻木不仁,这又是何等可悲!

也许有人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何必再鞭蒋之尸一至于此?其实,这种人才是伪君子与真奴才,并且是无知的。关心历史教训的人、关心人间正义的人、关心天道之极的人,对蒋介石一生祸国殃民的种种,都不会含糊了事的,只有伪君子与真奴才,才会这样不辨是非地一笔勾销。对这种行为,我们是看不起的!

西太后和蒋介石是近代中国最突出的一对长期祸国者。近代中国的祸国人物不少,但以君临式的地位,长期祸国既深且巨者,则无人能出这对狗男女之上。西太后自二十七岁起,就夺到垂帘听政的大权,自此君临式地祸害中国达四十七年。其间虽因身为女人,两度归政给皇帝(同治、光绪)做,但是无伤她的实际权力;蒋介石自四十二岁起,就夺到国民政府主席的大权,自此君临式地祸害中国,也达四十七年,其间虽因身为奸雄,两度下野给国人看,但是也无伤他的实际权力。不过后者赶不上前者的是,西太后虽然祸国,最后还能寿终于首都;蒋介石却连寿终首都都不可得,相比之下,实在逊色;蒋介石唯一可夸口于西太后之前的,是他把西太后祸掉的台湾收回来,但在收回的同时,他却祸掉了比台湾大四十四倍的外蒙古!——此乃蒋介石之大手笔,而西太后之长指甲自愧弗如者也!

对这一对长期祸国者,正义和历史都不会放过他们。在西太后方面,祸国之罪,已有定评;在蒋介石方面,由于蒋家王朝几十年刻意制造迷雾和假象,虽然祸国之罪主文已定,但在事实和理由部分,却有待补充与追踪。

对这种补充与追踪,本来在台湾是被全面封锁的,大陆那边,反倒开放。……

对真正的实事求是者,绝不因为一时的政治目的骂或不骂。为了一时的政治目的骂或不骂蒋介石,是不对的、不客观的、是非不明的,也是令人看不起的。我们绝不如此。我们骂蒋介石,是全天候的,是天行有常的。天行有常的特色是自己在常道上前进,这一前进,“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不以一时的存亡以定常道的行止,如此一以贯之,才算英雄好汉。

至于所谓骂,也有高下的不同。为了一时的政治目的骂蒋介石,就难免非愚即诬,这也是不对的、不客观的、是非不明的,也是令人看不起的。我们也绝不如此。我们的所谓骂,只是随俗用“骂”字而已,事实上,我们的骂乃是严格批评的别名。我们以严格批评做基础,一切全凭证据来说话,叫人心服口服,甚至起蒋介石于地下,也能要他哑口无言。

大独裁者克伦威尔(Oliver Cromwell)对画师莱利(Peter Lely)有一段话,被人改写成'Paint me as I am.If you leave out the scars and wrinkles,I will not pay you a shilling',意思是画我须像我,如果疤痕和皱纹都漏而不画,我就一先令都不给你——对蒋介石说来,我们给他的强迫画像,其实也完全中规中矩行之。我们笔下的蒋介石,完全像他蒋介石,从疤痕到皱纹,无一不像。对一张丑脸说来,你照样画去,它就是张丑脸了,谁还要动手脚呀!

因此,在本月5日前后,《求是报》特酌刊蒋介石丑脸,以昭来兹。

蒋介石以“毋忘在莒”骗人,我们以“毋忘鞭尸蒋介石”重翻旧账,是有原因的。台湾是一个恩仇俱泯、一切都浅盘的岛,人一死了,便忘得个快。我们认为这种岛国习性是不对的,我们要求不论恩仇,都不可或忘。对蒋介石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我们更不能鞭尸一回就算完事,我们要年年来,天天是秋后。美国哲人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说得好:“当你朝一个国王进攻,你必须杀了他。”(When you strike at a king,you must kill him.)其实这话没说完,应该补充说:“当你朝一个暴君进攻,你必须杀他一千次。”因为只有这样不厌其烦,才能做好真的拆穿、真的清算。

只有拆穿并清算蒋介石,才能争到我们的人格;只有鞭尸蒋介石,才能温故而知新,知道我们直到今天仍受其害,直到今天大小走狗奴才还在统治我们,事情并没过去,我们绝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