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国共合作的历史、追查国民党“联俄容共”的历史,我们终于查出,它的真相,是见不得人的。蒋介石在这一报告书后两年,发表《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同学录序》,序中公开说,共产党是总理“一线相传”在“国民党内”的“命脉”与“血统”。我蒋介石愿为“国民革命”、“三民主义”、“共产主义”而死。“直接”实行三民主义,就是“间接”实行“国际之共产主义”。国民党共产党不可分,而应合。……可见宋美龄所说反共性与“抗争到底的决心”,并非事实。而《游俄报告书》全文至今犹不肯发表,足见其内容蹊跷,儿童与成人皆不宜观看。如今盖六十六年后,由老妪出面,重新以欺苍生,我们是不接受的。别以为天下人都不读书,可以那么好骗也!
1989年6月13日
为宋美龄事质问《自由时报》
吴发行人阿民先生:
颜社长文闩
顷接友人见告,贵报有栽诬我的文字,经找到9月14日贵报老包《“保留区”奇谭》一文,竟有这样一段:
这一家报纸先前也提供地盘让作家李敖高呼“宋美龄才有气质”,老包总觉得它像是一块“印第安保留区”,偶尔拿来“观光”一下,煞是有趣。昔日李敖和老包打笔仗,自称“李王爷”,现在想起来,真有几分道理。
老包的中文暧昧含混、令人难懂,我的国文程度和他不一样,没兴趣去理解,但其中所谓“作家李敖高呼‘宋美龄才有气质’”一语,因用的引号,自然告诉读者那是我的话,这就要质问质问贵报了。
事实上,我从来没说过“宋美龄才有气质”的话,正相反的,我向来认为这老太婆俗不可耐、毫无第一夫人的气质。只要拿她跟孙中山的夫人宋庆龄一比,就看出这老太婆不但没有气质,并且还土得很。当然,第一夫人有比她更土的。我在《世论新语》一书中曾有这样的话:
汉朝第一夫人——刘邦的老婆吕后,姓“吕”名“雉”。雉是鸟类动物,汉朝人为了避第一夫人的讳,从此把“雉”不再叫“雉”,而改称“野鸡”。故吕雉者,翻成白话,“吕野鸡”也。
当朝的第一夫人——李登辉的老婆曾文惠,姓“曾”名“文惠”,当然与“雉”无关,自也与“野鸡”无关。不过此婆喜财货、好关说,手腕灵活,李登辉之有今日,拜乃妻好送权贵礼物之赐不少。此婆以土鸡等送权贵,托言土鸡是自己家养的,殊不知她家纵是鸡窝、她自己纵是鸡婆,也养不出那么多只鸡。她本人是个土货,阴错阳差登上第一夫人,弄得鸡飞狗跳,一切不伦不类。这次宋美龄亮相,此婆跑去扶彼婆,殊不知宋美龄入土后一千年,挖出干尸来,论土也比不上曾文惠的千分之一。此婆吾无以讳之,叫她“曾土鸡”,谁曰不宜?
我不知道老包是不是根据这些文字加以变造我的话,有起码国文程度的人,一看之下,就知道我的本意很清楚地说宋美龄土,曾文惠更土,再恶意推论,也不该做出“宋美龄才有气质”的推论。可是,老包却用引号引证出我从来没说过的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品格?这又是什么“气质”?
宋美龄是我最看不起的人之一。蒋介石是令人厌恶的人,但按知识程度比例,有一个比他更令人厌恶的人,就是宋美龄。蒋介石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是流氓出身,他满脑袋不知自由民主为何物,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但宋美龄却不然。她受过良好的西方教育,但却也不知自由民主为何物,这就更不可原谅了。当年美国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说宋美龄:“她可以把民主政治说得天花乱坠,却不知道如何过民主生活。”(She can talk beautifully about democracy,but does not know how to live democracy.)这句话说得可真入骨极了,宋美龄虽然不知道如何过民主生活,但却知道如何过性生活,她勾引起洋大人来,可真柳腰款摆呢!这位洋大人叫做温德尔·威尔基(Wendell Lewis Willkie),他是1940年美国总统共和党的候选人,宋美龄和他通奸,史料已由洋人揭发,我写《蒋宋美龄通奸》一书中,已论证其事。我的白纸黑字俱在,一一成书,我对宋美龄的厌恶,溢于言表。如今贵报反倒诬陷我赞美“宋美龄才有气质”,显然是对我恶意中伤。
我李敖为人,几十年来,以孤傲高蹈,戏公卿、弄王侯,“说大人,则藐之”为天下显、为天下倡,如今如贵报所描写,则给人趋炎附势的印象,自对我构成栽诬。贵报作风,且于《中国新闻记者信条》第1条、第2条、第4条、第5条、第8条、第10条、第11条有亏;亦与《中华民国报业道德规范》第2项、第4项不合,令人厌恶。特写此辩驳书,请即按《出版法》第15条“于接到要求后三日内……登载辩驳书”之规定,一字不改,刊出全文,并按同条“……辩驳书之登载,其版面应与原文所载者相同”处理,并向我公开道歉。
李敖 1990年9月22日
为宋美龄事再质问《自由时报》
吴发行人阿民先生:
颜社长文闩
前接友人见告,贵报有栽诬我的文字,经找到9月14日贵报老包《“保留区”奇谭》一文,经查该文捏造我没说过的话,代我去奉承宋美龄,贵报如此行为,实属士林之耻,因此于9月22日写信给贵报,要求依《出版法》第15条“于接到要求后三日内更正,或登载辩驳书”之规定,一字不改,刊出全文,并按同条“更正或辩驳书之登载,其版面应与原文所载者相同”处理,并向我公开道歉。
贵报收到我的信后,固于9月27日刊出全文,并由老包撰文,其中且有“向李敖‘公开道歉’”字样,但该文节外生枝,拉拉杂杂,又趁机说了一大堆不得体的话,显然公然以毫无诚意态度,冲淡并弄浑所谓“公开道歉”,则所谓“公开道歉”,无异新增是非而已,令人必须再向贵报质问如下:
一、该文说:“‘宋美龄才有气质’当然不是李敖说的,乃老包对上述文字的‘读后感’是也。”由此可见,9月14日老包文章所谓“作家李敖高呼‘宋美龄才有气质’”的话,纯粹是老包这种人公然加上引号捏造的!老包戴有色眼镜读李敖的文章而有什么“读后感”,是他自己的事;但他公开写文章登在《自由时报》上,并捏造李敖没有说过的话,则就不是他自己的事了。至于他捏造之不足,还说“李敖高呼”了这种话,则更是捏造文字之外,又外加捏造配音了。这种品格,不该是知识分子应有的品格吧?也不该是《自由时报》副刊编者应有的品格吧?当然,也不该是以台湾人自豪的人应有的品格吧?老包说“近年来李敖多次为文讥笑台湾人(意指本省人)‘没水准、没格调’”,看了老包这种捏造外省人言论的伎俩,我真奇怪他是不是怕我的文章缺乏证据,而加以现身帮忙,以为台湾人“水准”、“格调”示一下范?否则的话,他为什么如此失态,来替台湾人出丑?另一方面,老包说“近年来李敖多次为文讥笑台湾人”云云,也是非常恶意的偏颇说法。我李敖历来下笔为文,难道少“为文讥笑”外省人了吗?我写《蒋介石研究》一至六集、写《蒋宋美龄通奸》、写《国民党研究》正续集、写《丑陋的中国人研究》等,哪一本不是“讥笑”外省人的祖宗八代?哪一本不是“讥笑”外省人的劣迹恶行?老包用二分法挑省籍问题,大可不必挑到我的头上。试问真理所在,我李敖哪一省人放过了?我李敖来台四十一年,从没有怕人讥笑我是外省人,为什么?一来我没有自卑感,二来我没有小家子气,所以我从不以省籍本位来搬弄省籍情结,我哪省人都“讥笑”。为什么“讥笑”台湾人,老包这种台湾人就吃不消了,而要扣我省籍情结的帽子?我看这种心态,正显示了这种人的心胸不广。我李敖,连上帝都要批评,哪管什么台湾外省人?说我只“讥笑”台湾人,太小看我啦!单挑出我“讥笑”台湾人,而抹杀我“讥笑”外省人,这是一种恶意的取舍。这种割裂李敖的话的伎俩,简直比捏造李敖的话还不磊落!
二、该文又说:“李敖先生既然愿意声明他毫无‘宋美龄才有气质’的意思,口气虽很霸道,基于一贯敬爱李大师,‘吾爱真理,吾更爱李大师’的私人情感,要老包向李敖‘公开道歉’何难?如果李敖愿意抛开省籍身段,像外省人张忠栋教授那样,多为台湾人说些良心话,老包甚至愿意向李大师叩头!”这段话,也有一大串问题。什么叫“李敖先生既然愿意声明”?根本我写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有起码国文程度的人,一看之下,就知道我的本意很清楚地说宋美龄土,曾文惠更土,再恶意推论,也不该做出“宋美龄才有气质”的推论。可是,老包却用引号,引证出我从来没说过的话,加以捏造。如今又说我“既然愿意声明”云云,好像我事前说错了或没说清楚,再特为补救似的,把我的语气硬给改为勉强的、让步的语气,可以显出老包这种伏笔的居心何在,这是很不磊落的。这样子所谓道歉,是“明着说好话,暗中下毒手”的!至于老包说:“如果李敖愿意抛开省籍身段,像外省人张忠栋教授那样,多为台湾人说些良心话,老包甚至愿意向李大师叩头!”这种话,更是十分恶意的。试看几十年来,眼前这些外省人“为台湾人说些良心话”的,又有谁比李敖说得早、说得多、说得好、说得要遭多年牢狱之灾?李敖不是为台湾人坐过牢的吗?又岂止说空话?五年前,海外一些忘恩负义的台湾人攻击我,识大体的台湾人谢聪敏曾写文章为我仗义执言,高呼:“一个革命组织在夸耀它的伟大成就之际,也应该回顾那些被牺牲的人怎样在黑暗中忍受他们的痛苦。李敖就是为台独联盟走进政治监狱的。”而李敖为台湾人的辛苦、为台湾人的忙,到头来不但不被并未为台湾人打拼的台湾人所颂赞,反倒连张忠栋都不如了。很扫兴,我孤陋寡闻,实在看不出“像外省人张忠栋教授那样”,曾经勇敢地、不作秀地为台湾人说了什么像样的“良心话”;正相反的,我看到的,却是国民党学人张忠栋大写的《蒋公对青年的期勉》(载《总统蒋公哀思录》书中)等马屁文章,要我们“景仰拥护蒋公,为他效命奔驰”,因为“蒋公”“他老人家”是“大公无私”的、有“为国为民的浩瀚胸怀”的、“一生不计个人荣辱”的,并且“英灵永在国人身边”的。这位“外省人张忠栋”,不但祈求他的“蒋公”“安息”,并且还请求“他老人家”“含笑”地“安息”。读了他的“良心话”,我不知老包那种台湾人感受如何,起码我这种外省人简直要羞与他同做外省人呢!如今,老包这种人,居然只看中“外省人张忠栋”这种货色,而要我李敖跟他学习,俾便得享老包的“叩头”,我看我实在消受不起。我李敖几十年来,为台湾人说,为台湾人写,为台湾人被刑囚(在警总打我的人,除外省特务外,还有台湾特务),为台湾人被下黑狱,如今都得不到自命“一贯敬爱李大师”的老包俯一下首,我还敢冀望他来“向李大师叩头”吗?我看我再笨、再自欺台湾人待我不薄,我也不敢领教了吧?虽然如此,我并没丧失我对许多可敬爱的台湾人的信念,只是我再也不敢领教老包这票台湾人而已。
三、去年12月28日,贵报登载不实消息,捏造我与外省大员“亲切拥抱”,经我要求依法登出辩驳书,贵报不肯,我乃投诉新闻评议会,该会以评六字第7903号发出裁定文,裁定贵报“诚意不足”、“做法难免予人缺乏诚意,但求敷衍之印象”。旋我到法院控告贵报,至今犹在审理之中。而老包者,并非普通作者,而是贵报职员,负责主编副刊,其言行自亦非普通作者,如今所谓“公开道歉”,意在刊出我辩驳书同时,缺乏诚意,以专文“顶牛”其下,节外生枝,混淆是非,加重对我诬毁,殊为不够磊落。贵报作风,且于《中国新闻记者信条》第1条、第2条、第4条、第5条、第8条、第10条、第11条有亏;亦与《中华民国报业道德规范》第2项、第4项不合,令人厌恶。特写此辩驳书,请即按《出版法》第15条“于接到要求后三日内……登载辩驳书”之规定,一字不改,刊出全文,并按同条“……辩驳书之登载,其版面应与原文所载者相同”处理。
李敖1990年10月2日
宋美龄出洋相
国民党前新闻局长董显光《蒋总统传》中,第三十三章写《东北与华北的崩溃》,最后有这么几段,写1948年:
由于军事与经济相继惨败后,全国人民多感灰心,蒋总统认为须有一种心理上的特殊变动,始足以加强抵抗共匪的意志。
此种心理上的刺激,莫如有一支持中国政府的宣言来自美国。此一宣言从未能立即补充以物质上的援助,已足挽回动摇的心理,而制止日益增加之失败主义者。它又可作为对共匪之一种警告,使此时尚留在长江以北之共匪,暂止于华北的收获,以免冒对美冲突之危险。一个国家处于水深火烈之境,只能寄托于一种希望。这样一种的美国宣言,如能发布于这个时日,定然给予中国人民一种振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