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谋略就学李鸿章(晚清名臣·励志经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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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狗娘养的『盛世』(1)

1.收拾伊藤博文

要说大清国真是国运艰难,前门打虎后门进狼,中法战争还没结束,朝鲜又发生了内乱。而且这次内乱已经不像上次“壬午兵变”那样简单。

壬午兵变后,日本方面虽然被中国的政治、军事力量压倒,不敢在朝鲜有所举动,但它们却借机在朝鲜京城派驻了两百名士兵。同时,日本也在朝鲜扶植起一支被称为“开化党”的亲日势力,鼓动朝鲜同中国脱离藩属关系,转而投靠日本。

光绪十年(1884)十月十七日,在日本人的策划下,开化党首领金玉均等人发动政变,劫持了朝鲜高宗李熙,以高宗名义下诏杀死六名大臣。第二天,“开化党”人建立了亲日的新政府,并且宣布要废除与中国之间的朝贡关系,同清廷决裂。

此时尚有三营清军驻扎在汉城,得到消息后,指挥这支部队的记名提督吴兆有和总理营务处会办朝鲜事务袁世凯赶紧把情况报告给李鸿章,请求国内增援,同时清军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刻向被占据的朝鲜王宫发动进攻。

经过一场激战,策划作乱的日本人和开化党被清军击败,袁世凯等人成功地救出了李熙,汉城恢复了秩序。此时日本驻朝鲜公使竹添进一自己放火焚烧使馆,逃回国内,金玉均等人也逃往日本,这次政变迅速被清军粉碎。

得到消息的李鸿章马上意识到这是日本人趁着中国和法国纠缠的机会趁火打劫。此时中国的军事力量仍然略强于日本,朝鲜的情况也不同于琉球。朝鲜半岛和中国只隔一条鸭绿江,中朝两国兄弟之邦,相互亲近,北洋、南洋两支水师无力去远洋作战,可开到朝鲜和日本人较量却不成问题,这笔账算起来大清国占了上风。于是李鸿章下令南洋、北洋水师同时开赴朝鲜,又命吴大澂率一支部队随舰队赶赴朝鲜,援助在汉城的清军。

在清军迅速而强势的反应面前,日本人眼看不敌,只得偃旗息鼓,请求与清廷和谈。

光绪十一年(1885)二月十八日,日本方面派一等伯爵伊藤博文和农商大臣西乡从道来到天津,清廷委派李鸿章接见来使,双方展开谈判。

这时正是镇南关大捷后的第十天,法国茹费理内阁倒台后的第四天,大清朝廷和其他国家都在关注着法国在打了败仗之后,新内阁是决定与中国和谈,还是增兵添舰大举反扑。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朝鲜挨了中国人收拾的日本人跑来谈判来了。

不能不说日本人确实非常精明,他们的一步步行动都是算计好的。这次在朝鲜策动政变,就是要掐中法战争这个点儿;在被中国势力压倒后,他们又抢在清军刚刚在中越边境击败法军,整个国家都在集中全力防备法国人大举反扑的时候来和谈。在这种情况下大清国不可能放开手脚和日本作全面的较量,所以在谈判还没开始之前,日本人已经先捞到了几丝便宜。

但是千万不要因此就骂日本人狡猾,因为这时候骂对手,就等于给自己找借口。“借口”这个东西不管对国家还是对个人,都是非常有害的。

要不是大清国自己露了破绽,人家能一拳打过来吗?所以要想不被人家坑,就必须自强上进,不留出空子给对手钻——不光大清国是这样,人这一辈子,做事,做人,一切的一切,都得自己上进,努力了、要强了、上进了,才能少让别人坑。

伊藤博文,这个名字和“日本”两个字一样,在当时还不怎么为中国人所重视。

早年的日本,和中国一样也被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当时这个和中国一样封闭蒙昧的小国也准备和洋人死战到底。提出“尊王攘夷”的口号,于同治二年(1863)派出伊藤博文等五个年轻人去欧洲秘密考察,打算“师夷之长技以制夷”。

这一年,才二十二岁的伊藤博文来到上海,准备转船去欧洲。可是一进上海他就愣住了。

此时的上海已经成为大清国对外开放的门户。虽然正被太平军围攻,市面萧条,可是在伊藤博文这个日本乡下出来的男孩儿看来,这里的繁华、富裕和先进令他触目惊心。几乎在一瞬间他已经明白“尊王攘夷”是搞不通的,只有放下架子真心实意向列强学习,才有可能使自己的国家富强起来。

和大清国一样,在早年的日本,像伊藤博文这样想事情的人别说被国家重视,简直连脑袋都难保。这就是为什么日本国继续“尊王攘夷”、疯狂排斥外来文化,结果被洋人打得大败的根源。

惨败之后,日本这个海岛小国忽然在一夜间放下了架子,全盘西化,改装易服,以洋人为师,学着开工厂、修铁路、办教育,从此变得日新月异。

现在经过“明治维新”七八年的改革,日本已经积攒起一些军事资本,尤其是它们打开了眼界,知道曾经强大得让日本人不敢正视的中国也经历了和自己一样的挫败,国力大损,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横亘大陆、通天彻地的巨人了。所以日本人打算试着挑衅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从衰弱的大清国身上捞点便宜。

起先它们在台湾试探了一下,结果被清军赶跑了。后来它们倒是占了琉球,可那是因为琉球离中国实在太远,而离日本太近,所以唾手而得,并不是从清廷手中争夺过去的。

可话说回来,在台湾的试探虽然不成功,却赚了五十万两银子。在日本的当权者看来,武士的生命如同粪土,银子却是异常珍贵的,所以他们决定继续试探,成功了,攫取土地和人口,不成功,骗些银子回来也好。

这一次日本人瞅准机会把手伸向了朝鲜,想不到迎面挨了两个大嘴巴。

日本在搞维新,中国也在搞洋务,而且比日本还早了几年。在大海上较量,双方都是两手空空,陆上抗衡,优势却在大清国手里,想从大清国身上捞油水,日本还没长这个能耐。

在朝鲜挨了收拾以后,日本只好派使团到中国来议和。

当然,无论如何日本还是希望能从朝鲜事件上捞到一点儿油水。问题是朝鲜是大清的属国,日本在朝鲜闹事道理上说不通,军事上又败了。在这种情况下想占便宜,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耍赖。

所以跟李鸿章一碰面,伊藤博文马上说:“这次商谈朝鲜事件,约有两层,一是为以前之事;二是为将来之事。我现在先说将来之事,我国在朝鲜驻扎着一个中队的士兵,而中国驻朝兵勇有一千多人,双方各有猜忌,恐怕将来又为此事失和,不如中国撤兵,使两国永远和好。”

李鸿章问:“你让中国撤兵,你们日本是否同时撤兵?”

“日本与朝鲜有条约,要一年以后,确定朝鲜‘乱民’不致滋事,日本使馆无须保护,才能撤兵。”

见对方上来就耍无赖,李鸿章冷笑一声:“朝鲜是中国的属国,你们日本不撤兵,反叫中国撤兵,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伊藤博文忙说:“虽然我们和朝鲜定有条约,但如果中国兵肯撤出朝鲜,我们也可以修改条约,尽快撤走,如果中国不肯撤兵,日本方面只好也增兵朝鲜,这样就更容易发生事端了。”

这句话说得有趣,前面耍个小花招,后面来个小恐吓。但李鸿章对花招毫无兴趣,对恐吓也满不在乎,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中国留兵在朝鲜,并非多事,这似乎与日本无关吧。”

伊藤博文伶俐异常,一觉碰了钉子马上改变口风:“刚才说的是将来之事,现在说以前之事吧。去年朝鲜国王传谕,命我国驻朝鲜公使竹添进一带兵入卫,想不到后来贵国的军队也从宫外闯入。我们日本兵是朝鲜国王请来的,理应在宫里保护,贵国之后忽然攻进来,而且率先开枪,未免太无礼了,应该把贵国的带兵官抓起来问罪。”一口气说了一大套,也不等李鸿章回答,又换了个题目,“后来的几天,中国兵又在街市上伤害日本商民,以致日本人的生命财产受到损失,须请中国方面对此做出赔偿。”

看来伊藤博文的意思确实是两层,能在军事上占便宜就占,实在占不上,就扮成苦主讹中国人的银子。李鸿章冷笑道:“中国所派之兵是我管辖的,但我也不袒护自己人。这件事的详情我们已经查清了。是你们的竹添公使胡来!他手下的部队原只是为了保护日本使馆,当时应该先查明朝鲜王京有没有发生变乱,查清了才能考虑是否行动。而且派兵‘保护’朝鲜国王,这是多大的事,必须格外慎重,你们却不通知任何人就偷偷摸摸地进了朝鲜王宫,这么干也太过分了!”

伊藤博文辩解道:“是朝鲜国王请竹添公使进宫的,现有他的手令,上有‘日使来卫’四个字,是朝鲜国王亲笔所写,当时事起仓促,来不及通知朝鲜的外务衙门。而且竹添一直在朝鲜,当然知道朝鲜国内乱的详细情况,否则不会轻易出兵的。”

“究竟作乱的是哪些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竹添不细察就贸然出兵。”

伊藤博文忙说:“本来此事竹添并不知情,他到朝鲜只有一个月,既然国王召他进宫保卫,照国际公法竹添可以入宫相助,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听了这话李鸿章肚里暗笑。伊藤博文刚说竹添“一直在朝鲜,当然知道朝鲜国内乱的详细情况”,转眼又说他“刚到朝鲜一个月,并不知情”,前后矛盾,难圆其说。但李鸿章此时本就占着上风,这个细节揪不揪关系不大:“朝鲜国王已经来了咨文,声称给竹添的那份东西是乱臣的矫诏,根本不是国王本人的意思。”

伊藤博文强辩道:“事后情形均已改变,现在朝鲜国王如何说法,未必可靠。当日竹添进宫的时候,朝鲜国王当面向他道谢,而且在宫里住了几天,国王还再三恳留。”

这一句话又露了破绽。

既然“现在”朝鲜国王的说法“未必可靠”,那早先日本公使带兵闯进王宫时所凭的朝鲜国王的“手书”就可靠吗?伊藤博文此说明显是在狡辩。李鸿章说:“此事实为朝鲜国王太软弱,被乱党所欺,”顿了顿,又笑着说,“‘现在’朝鲜国王说了,‘以前’日本方面收到的是矫诏,总不会是他一个人说两样话,前后不符吧?”

伊藤博文被李鸿章“点”了一下,不由得脸上微红。李鸿章又紧接着压上一句:“总而言之,朝鲜事件是朝鲜国王被乱党所卖,你们日本的竹添公使也被乱党所卖罢了。”

眼看李鸿章揪着竹添的尾巴不放,伊藤博文忙说:“中堂大人怀疑竹添公使与闻其事,我也曾仔细查过,实在没有凭据,这件事的起始缘由就不必再考究了。”

见伊藤博文又想转移话题,李鸿章笑道:“以前的事本来可以不提,是你说想‘惩办’中国官兵,所以不能不把话说清楚。当年是因为朝鲜乱党滋事,我国军队前去查办,将朝鲜兴宣大院君拘至保定,以后留兵驻扎,原为保护朝鲜而设。去年十月的变乱,乱党挟日本的兵威矫诏杀死六位大臣,朝鲜举国臣民怨恨,纷纷到中国防营求救,所以我们的部队不能不进宫保护,这是不得已的事。”

见李鸿章把话引到日本兵协助乱党杀死朝鲜大臣的事上来了,伊藤博文忙辩解说:“借日本兵力杀朝鲜大臣这件事,应该考虑我们日本方面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如果朝鲜人自己要杀大臣,就算没有日本的兵力,他们也可以杀。”

“朝鲜乱党要杀害大臣,没有这个力量,所以借日本兵的力量擅杀之,朝鲜国王其实根本不想杀这六个人。”

眼见李鸿章越追越紧,伊藤博文只得说:“朝鲜人诛杀大臣是不是国王的意思,均未可知,现在似乎可以不讨论这个话题了。”

眼看伊藤博文的气焰被打了下去,李鸿章冷笑道:“是你想要‘惩办’我国兵将,所以不能不详细辩论。”随即又补了一句,“擅杀大臣之事,你们的竹添公使到底是否知情,我们也不知道。”

眼看情况不妙,伊藤博文再不敢讨论日本兵进入朝鲜王宫是不是合法,又一次转换话题:“我们的部队虽然进了朝鲜王宫,但并无开仗之意,中国兵进宫,先行开枪,是你们的行为引发了这次军事冲突!”

“我们的军队进宫之前已经给日本公使写了信,声明此事。”

“这封信竹添公使收到后尚未拆阅,清军就冲进王宫来了!”

“早上八点送的信,你们的公使居然到下午三点还没拆阅?这是托词!”李鸿章厉声说,“清军进宫时,军官手里拿着名片,招呼日本人不要开枪,可你们却先开了枪,打伤了我们的人,连名片都被打出一个枪眼,我方这才开枪应战,这名片上的弹孔就是你们先开枪的证据!”

伊藤博文又被问住了,马上给自己找辙:“中国方面送来的信竹添公使确实尚未拆阅。当时日本兵在宫里,朝鲜兵在外面,所以先开枪的不可能是我们的人,因为朝鲜人在我们前面。”

这句话把事儿给支开了。

原来既不是中国人先开枪,也不是日本人先开枪,而是“朝鲜人”先开的枪。问题是,伊藤博文既然知道是朝鲜人最先开的枪,又拿“清军先开枪”质问李鸿章,这不是耍无赖吗?

但此事从头到尾本就是日本方面蓄意挑起事端,现在面对面地辩论对质,他们哪讲得出什么道理来?既然已经耍了无赖,干脆一耍到底。伊藤博文又说:“现在调查是哪一方先开枪,已经没有凭据。如果真是朝鲜人先开的枪,中国兵打朝鲜兵,不应该伤及日本兵。”

这话已经说得毫无分量,李鸿章随口答道:“既然开枪,就难分别是朝鲜人还是日本人了。”

伊藤博文也知理屈,把这话搁下不再争论了。却又提出,在交火事件之后,清军士兵曾经在街市中伤害日本商民。之后拿出几份日本人写的“供状”,声称中国兵曾冲进这些人家里,捣毁物品,殴打日本人,等等。

李鸿章立刻否认:“断无此事。事变发生后,朝鲜国王到我们的军营里住了三天,我们的部队专心保护国王,根本没有一个人出营。而且后来发现有日本妇女流落街市,中国的带兵官还派人把她护送到仁川,可知我国士兵并无伤害日本商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