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嗜血的老狐狸司马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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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诛杀曹爽(9)

尽管“竹林七贤”当中的大多数人迫于压力都出仕为官,但当中仍有人选择了不配合的态度,甚至连“身”也不愿意到朝堂上去,比如说“竹林七贤”的代表人物嵇康。当时,他的好友、“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正要从尚书吏部郎转任另一个更高的职位,朝廷要他推荐一位贤人来继任这个空缺的位置,山涛下意识便想到了满腹才华的嵇康,出于真心诚意,山涛便向朝廷推荐了嵇康。但是,嵇康在得知此事后大怒,抬起笔便写了一封绝交信给山涛。绝交信的名字叫做《与山巨源绝交书》,它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篇真正体现文人独立性格的讽喻佳作。全书的原文如下:

康白: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尝谓之知音。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偶与足下相知耳。间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

吾昔读书,得并介之人,或谓无之,今乃信其真有耳。性有所不堪,真不可强。今空语同知有达人,无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内不失正,与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老子、庄周,吾之师也,亲居贱职;柳下惠、东方朔,达人也,安乎卑位。吾岂敢短之哉!又仲尼兼爱,不羞执鞭;子文无欲卿相,而三登令尹。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所谓达能兼善而不渝,穷则自得而无闷。以此观之,故尧、舜之君世,许由之岩栖,子房之佐汉,接舆之行歌,其揆一也。仰瞻数君,可谓能遂其志者也。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至,循性而动,各附所安。故有处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返之论。且延陵高子臧之风,长卿慕相如之节,志气所托,不可夺也。

吾每读尚子平、台孝威传,慨然慕之,想其为人。少加孤露,母兄见骄,不涉经学。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而为侪类见宽,不功其过。又读《庄》、《老》,重增其放。故使荣进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此由禽鹿,少见驯育,则服从教制;长而见羁,则狂顾顿缨,赴蹈汤火;虽饰以金镳,飧以佳肴,逾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

阮嗣宗口不论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至性过人,与物无伤,唯饮酒过差耳。至为礼法之士所绳,疾之如仇,幸赖大将军保持之耳。以不如嗣宗之贤,而有慢驰之阕;又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而有好尽之累,久与事接,疵衅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又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唯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钩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动,二不堪也。危坐一时,痹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机,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丧,而人道以此为重,己未见恕者所怨,至欲见中伤者;虽瞿然自责,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顺俗,则诡故不情,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机务缠其心,世故繁其虑,七不堪也。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间不止此事,会显世教所不容,此其甚不可一也。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而发,此甚不可二也。以促中小心之性,统此九患,不有外难,当有内病,宁可久处人间邪?

又闻道士遗言,饵术、黄精,令人久寿,意甚信之。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废,安能舍其所乐,而从其所惧哉!

夫人之相知,贵识其天性,因而济之。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节也。仲尼不假盖于子夏,护其短也。近诸葛孔明不逼元直以入蜀,华子鱼不强幼安以卿相。此可谓能相始终,真相知也。足下见直木必不可为轮,曲者不可为桷,盖不欲以枉其天才,令得其所也。故四民有业,各以得志为乐,唯达者为能通之,此足下度内耳。不可自见好章甫,强越人以文冕也;己嗜臭腐,养鸳雏以死鼠也。吾顷学养生之术,方外荣华,去滋味,游心于寂寞,以无为为贵,纵无九患,尚不顾足下所好者。又有心闷疾,顷转增笃,私意自试,不能堪其所不乐。自卜已审,若道尽途穷则已耳。足下无事冤之,令转于沟壑也。

吾新失母兄之欢,意常凄切。女年十三,男年八岁,未及成人,况复多病,顾此悢悢,如何可言。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足下若嬲之不置,不过欲为官得人,以益时用耳。足下旧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自唯亦皆不如今日之贤能也。若以俗人皆喜荣华,独能离之,以此为快;此最近之,可得言耳。然使长才广度,无所不淹,而能不营,乃可贵耳。若吾多病困,欲离事自全,以保余年,此真所乏耳。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期于相致,共为欢益,一旦迫之,必发其狂疾。自非重怨,不至于此也。

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献之至尊,虽有区区之意,亦已疏矣。愿足下勿似之。其意如此。既以解足下,并以为别。嵇康白。

很多人猜测,这是嵇康借此机会在表面上撇清和山涛的关系,以此来保护山涛。因为在当时,嵇康对于朝廷的不合作态度已经引起了朝廷相当的不满,心中早有不祥预感的嵇康为了保全山涛,便故意在信中对其多加嘲讽,制造山涛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的假象。嵇康放荡不羁的性格令我们肃然起敬,而嵇康通过信中对山涛的嘲讽,也转而嘲弄了自己向来不予合作的朝廷。

但不管怎么样,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客观上印证了这样的猜测。几年后,嵇康因为一封《与吕长悌绝交书》,卷入了朋友的一场纷争之中,最终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莫须有罪名,被判处了死罪。在临死前,嵇康没有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的哥哥嵇喜,也没有托付给他向来敬重的阮籍,而是托付给了山涛,那个他曾经与之“断交”的山涛,并对自己的儿女说:“山公尚在,汝不孤矣。”嵇康和山涛用他们高洁的精神为我们上演了一幕君子和而不同的佳话。三天后,嵇康无畏地赶赴刑场就义,临刑前弹奏了那曲非常有名的《广陵散》。

就在司马懿去世的第二年,吴主孙权也去世了,他的儿子孙亮继位。很有意思的是,吴国当时的情形和魏国差不多。孙亮年幼,诸葛恪在孙峻的推荐下担任了大将军,并被拜为太傅。诸葛恪在上任之后广施仁政,一时间使得吴国国力大为增强,于是诸葛恪趁势发动了东兴之战,大败魏军。可是之后,诸葛恪的自信心极度膨胀,过度轻敌,又在紧接着的伐魏战争中无功而返大损国力,失去了民心。

现在,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曹芳,他本是国家的主人,却在这些有关国家的大事上成了看客。自从年幼继位以来,曹芳一直都生活在两位辅政大臣的影子下,看不到属于自己的阳光。在高平陵事件之前,国家大权一直为曹爽集团所掌控,曹芳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傀儡和玩物而已,从未享受过帝王应有的尊严。而在高平陵事件之后,强盛的司马家族取代了原先曹爽集团在朝中的位置,特别是在司马懿死后,司马师和司马昭更是加紧了对宫中异己势力的排除。正是这样一个生存环境,催生出曹芳一身的坏毛病。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在权力上被高度压迫的曹芳显然是选择了后者。他没有继承父亲的智慧和果敢,而是继承了他那一身骄奢淫逸的坏毛病。就在每天对政事的不闻不问和及时行乐中,曹芳一步一步走向了堕落。

另一方面,在高平陵事件中被司马懿解救出来的郭太后则重新活跃在了曹魏政权中。由于得到了朝中各派系的支持,在司马懿病逝后不久,郭太后便立她的亲信张缉的女儿为皇后,并以此形成了对曹芳执政的强烈干预。对于这点,小皇帝敢怒不敢言,后来由于张缉牵连谋反被杀,张皇后被废,曹芳也终于得以立自己喜欢的王贵人为后,而这同样引起了郭太后的不安。

公元254年,对司马家心怀不满的中书令李丰,皇后的父亲张缉,还有那个蛰伏了数年的夏侯玄合谋欲除掉司马师。司马师在得到消息后,直接率兵去质问李丰。李丰怒不可遏,大骂司马师残忍无道,司马师当场杀死李丰,并立即下令捕杀张缉、夏侯玄。

司马师的大开杀戒,令曹芳很是不满,但碍于司马师的权力,曹芳又不方便当面说出,便只能在暗地里发牢骚。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个不和谐的声音便传到了司马师的耳朵里。如此一来,司马师及郭太后一边和曹芳一边已经势如水火,正因为此,郭太后授意将荒淫的曹芳更换掉。一天,他们召集群臣开会,对群臣道:“皇帝曹芳,年龄已不少了,却不会管理国家大事,只知道吃喝玩乐,荒淫无度。这样的人当皇帝,只能祸害国家,不会给国家带来什么好处。现在废掉他的皇位,诸位以为如何?”大臣们都随声附和。于是司马师立即从袖子里取出早就写好的废掉曹芳的奏折,令在场大臣们一个一个地当场签字。随后,司马师调动军队包围了皇宫,让亲信郭艺把奏折送给皇太后。

就这样,司马师获得了玉玺,并准备另立彭城王曹据为帝。但是太后不同意,道:“彭城王曹据,按辈分排起来,他还是我的远房叔叔呢,他坐了皇帝,我怎么办呢?高贵乡公曹髦是先帝曹丕的孙子,性格温良克让,还是立他做皇帝吧!”司马师道:“太后说得是,立曹髦也行。”于是,改立曹髦为帝,而当时的曹髦也才只有十四岁。

李丰等人的被杀和曹芳的被废令镇东将军毌丘俭和扬州刺史文钦非常不安,为了“先发制人”,次年,他们假传郭太后诏书,联兵征讨司马师。很快,这次举事被司马师率军镇压了,毌丘俭被杀,文钦逃亡到东吴,而司马师也在这场战争中因为劳累过度得了急病而亡。

公元254年,司马师的弟弟司马昭继承哥哥衣钵成了这个帝国新一任的大将军。虽然掌权者由司马师变成了司马昭,但是针对司马家族的叛乱却从未停止过。三年后,大将军诸葛诞联络蜀吴两国发动叛乱,目标直指司马昭。经过近一年的激战,诸葛诞的军队再次被镇压,从此以后,曹氏家族便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整个帝国的兵权尽由司马家族所掌握。

就在司马昭平定叛乱之后不久,在司马昭的强大压力下,曹髦封司马昭为晋王,司马昭连辞九次。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识?当年,曹操当权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对汉献帝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以迫使其封自己为“魏王”,并再三推辞后接受;之后,曹操的儿子曹丕又逼汉献帝“求”自己接受禅让的帝位,并最终称帝。

历史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当年曹氏家族加于别人身上的事情,在多少年后,被别人强加到了自己的头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教科书那样发展,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在曹髦第十次“求”司马昭做晋王的时候,司马昭不再推辞,欣然应允。之后,司马昭又立了曹奂做皇帝以取代反抗自己的曹髦,开始了对蜀国的全面战争,并获得了胜利。

公元265年,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晋王的封号,并在数月后得到了曹奂的“禅让”,成为晋朝的开国皇帝。司马炎在称帝后,封祖父司马懿为宣帝,叔父司马师为景帝,父亲司马昭为文帝。此外,司马炎对司马懿的坟墓进行了一番修缮,并立下了墓碑,上书:

开言崇圣典,

用武若通神。

三国英雄士,

四朝经济臣。

屯兵驱虎豹,

养子得麒麟。

诸葛常谈羡,

能回天地春!

公元280年,晋国灭吴统一了全国,至此,三分天下终归司马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