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意外上了电视
秦众森参加工作第一天中午的这顿酒足足喝了三个多小时。秦众森从小是厌恶酒精的,直到大学毕业都是拒绝酒精的。没想到头一天上班就破了不喝酒的金身,更没想到现在还能坚持不倒。秦众森心想,自己大概还是遗传到了秦家人能喝酒的基因吧。
酒到酣处,小方桌上已是一片狼藉。陈科长脸色通红,俞工泰然自若,小赖还在帮着倒酒。
俞工端着酒杯问:年轻人还能喝吗?
吴建国脸色有点发青回答道:差不多了,我看陈科长脸好红,也快要醉了。
俞工摇摇头说:哪里,他那是保护色,离醉还早着呢。来陈科长,再来一个。
这时候,牛宏走了过来,领着一个手里拿着话筒的年轻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扛着重重的摄像机。
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牛宏脸色有些不高兴,大声说道:还喝着呢。
陈科长睁着迷离的双眼看着牛宏,咧嘴说:牛厂长来了?坐下喝两杯吧。
牛宏看了看手表,有些生气地说:喝什么喝,都几点了?电视台记者来了,要帮我们拍摄一个专题报道。我就想你的机器造好了,以后可以替代进口机器,能为工厂省下很多成本,为国家省不少外汇呢,值得好好宣传一下。
陈科长马上站了起来:牛厂长,我们这乱糟糟的哪里好意思上电视。
牛宏没有搭理陈科长,回头对女记者说:洪记者,要不我们先去办公大楼那边,拍几组镜头,过一会再来。
牛宏说完,把陈科长拉到一边,指指小方桌说:你少废话,赶紧把它撤了,还有车间归置整洁一点,你看看一地的螺丝钢片,乱糟糟的。还有你,赶紧去洗把脸,猴屁股一样,别拍出一脸醉态。
陈科长又咧开嘴笑起来道:我这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就正常了。
牛宏领着记者走了。
俞工拉起儿子,跟大伙告别说:陈科长,小伙子们,你们忙,我先走了。
陈科长想留住俞工,拦住道:你留下来拍照呀,这机器也有你一份功劳呀。
俞工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急忙道:这是拍你们工厂的事情,我是编外,就不凑热闹了。改天我请你们喝酒。
一会儿,车间焕然一新。牛宏领着那群人又回来了。
摄影师端着摄像机先对着车间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围着那台造好的机器拍了很久。
女记者声音很甜,建议道:牛厂长,我在想拍摄这么一个镜头。就是请他们参与建造这台机器的人员,拿着图纸站在机器旁边,一边看图纸一边研究怎么做。
牛宏一拍巴掌,附和道:太好了,这个设想很好。陈科长,你们就按照平时的样子,拿着图纸做出研究的模样。
陈科长找了一张图纸拿在手上说:我这平时都是把图纸铺在机器上,伏在机器上看。
牛宏看着眼前的画面拍手道:很好,就伏在机器上,这很生活化,很真实。
陈科长拉过小赖,将图纸铺在了机器上,师徒两人边看着图纸边比划着。
女记者问牛宏:好了吗,我们准备拍了。
牛宏瞅瞅眼前的画面,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说:等一等,小赖你下来。
牛宏说完走上去,把小赖拉走,又转身去拉秦众森吴建国。
牛宏一边安排站位一边说:你们一人一边,紧靠着陈科长站。
秦众森有些难为情地说:牛厂长,我们又没有参与过机器制造,还是让小赖师傅照吧。
牛宏满不在乎地说:这又不是造机器,这是在拍录像,你们两大学生,能更好代表我们厂的形象。
摄像师端着摄像机说:你们别动了,我开始拍了。
牛宏在一旁指挥:你们别一直低着头呀,抬起头来,这样才可以看到你们的光辉形象呀。
下了班,秦众森回到宿舍。刚脱下那件白色的衬衫,准备去洗掉粘在衣角上的铁锈污渍。舒大堆推门进来了。
舒大堆是秦众森同班多年的中学同学,长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
秦众森很奇怪问舒大堆:我这才来上班,你就知道了。
舒大堆哈哈一笑:你的行踪还能瞒得过老同学吗?
秦众森也乐了:没有你不知道的。
舒大堆环视了一下宿舍:你们待遇也太好了吧,一个人一间宿舍,真像是天堂了。
秦众森听了很开心地说:有那么好吗?我们小单位,人不多。
舒大堆一屁股坐在床上:真舒服,我们太寒碜了,四个人挤一间破屋子。
秦众森安慰道:四人一间,比学校八人间也好多了。
舒大堆苦笑了一声:是吗?我们那房间可是比学校宿舍小多了。就冲住宿这一点,你选择来仙源制药厂上班,选择是对的。一药听说也是好多人挤在一小间。
秦众森觉得这理由怪怪的,便说:我选择这里可不是奔着住宿来的。
舒大堆换了话题:说说,第一天上班什么感觉?
秦众森笑着说:今天一天我都好像在云里雾里过的一样。
舒大堆问道:云里雾里,难道上班跟神仙似的?
秦众森哼了一声:你想得美。我幻想过许多种上班第一天的情景,就是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一天。
舒大堆很好奇:我在医药公司上了十几天班,下放到医药站的仓库,枯燥无味,快说说你的第一次经历。
秦众森开始讲述:今天一早厂长就把我们领到车间,让我们下车间。
舒大堆马上摇头说:这不稀奇,新来的大学生都要下去锻炼。
秦众森接着说:可是我们去了制造车间,什么都不懂做,科长不知道怎么安排我们干活,最后科长的徒弟看我们实在没事做,就让我们帮他锯钢条,这样我们两个新来的大学生拉了一上午的锯。
舒大堆叹气道:有点凄凉哦。
秦众森指了指脸盆里的衣服说:可不是吗,今天第一天上班我特地穿得漂漂亮亮的,你看我的白衬衫,刚买的,可惜了,不懂能不能洗干净。
舒大堆有点幸灾乐祸说:明知道要下基层下车间,你还穿个白衣服,活该。
秦众森继续说:后来来了个老工程师,科长请他吃饭,我们喝了一中午的酒,把我喝的晕晕乎乎。
舒大堆问道:你不是不会喝吗?
秦众森解释说:一开始我是不想喝,老工程师说了一大通道理,要我们跟工人阶级打成一片就要从喝酒开始。他是个老右派,刚大学毕业就被打成右派,劳教了二十多年。
舒大堆叫起来:二十多年呀,天哪。
秦众森有点佩服的样子说道:不过我看他还是挺乐观的,他很会喝酒,跟农民跟工人都能打成一片。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就多喝了几杯。
舒大堆点点头:我那些工友也是挺能喝的,搬运工,我很懒得理他们,看来我也要放下身段了。
秦众森摇头道:你喝酒可以,我这确实是勉为其难。
舒大堆批评道:你这是缺乏锻炼,从林能喝,我就不信一母所生,你就差那么多?
秦众森装出难受的表情:我是打小不喜欢酒的味道,闻都不想闻。
舒大堆笑起来:哈哈,云里雾里就是喝多了呀,我还以为啥事呢。
秦众森马上说道:后面还有精彩的呢。
舒大堆问:哦,喝多了就该睡觉去,还有故事呀?
秦众森继续讲故事:喝了两个多小时,后来副厂长来了,不然的话我估计他们要喝到天黑。
舒大堆有些羡慕地说:这么好呀,上班时间海喝。
秦众森继续说:后来副厂长带了电视台记者来了。
舒大堆开玩笑说:电视台都招来了,查你们上班喝酒呀?
秦众森笑道:电视台管那么多干嘛。是我们厂仿制了一台机器,可以替代进口节省很多成本,就找来电视台拍专题报道进行宣传。
舒大堆思索着说:这么说,你上电视了?
秦众森点点头:拍了一组研制机器的镜头,我们两个大学生都上镜了。
舒大堆竖起大拇指:牛,第一天上班就上电视了,很风光呀。
秦众森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副厂长临时把科长的小徒弟拉到一边,把我们俩推上去。这台机器是人家师徒两人没日没夜做出来的,我感觉自己有点在摘桃子的味道。
舒大堆啧啧道:想那么多干嘛,总而言之上电视了,光荣呀,羡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