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天，李晓晓给高二的学生上完课，正要走到办公室去。刘城志追过来，对她说：“李老师，我爸爸找你有点事？”刘城志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顽皮生，让老师们很头痛，不过李晓晓倒是觉得他很坦率，挺欣赏他的性格的。李晓晓奇怪地问道：“你爸爸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说：“我想请你当小志的家庭老师。”他解释说为了培养儿子的音乐细胞，他们买了架钢琴，给他请了好几个音乐老师，每次刘城志都觉得他们不如李老师。没办法，只好来请她了。
李晓晓想了想，说学校有规定，老师不能做有偿家教。但她可以无偿教他，反正她双休日在家也没事，而且她也能多练琴。
星期六一早，李晓晓就去刘城志的那个豪华家中。她一眼就看到那豪华的大厅中央摆着一架崭新的钢琴，再一看，吃惊地叫了起来说：“是德国施坦威牌钢琴！”施坦威钢琴因其精致的作工而盛名世界，其价格也是惊人的高。李晓晓只在外地几家大型的乐器店里见过它。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轻轻地按下了一个键，“叮”一声响起来，声音是那么的完整和美妙。
刘城志说：“李老师，像上课时那样，你先弹一典好吗？”
这正是李晓晓想做的事，她坐下来，活动了活动手指，双目微闭，弹了首名典《致爱丽丝》。名牌钢琴就是与学校里的那杂牌不同，李晓晓感觉每个音符不像是自己弹出来的，而是很自然地就从心里流泻出来。这种美妙的声音很快就让她沉醉在其中。
曲子结束后，她睁开眼睛，刘城志却不在身边了。叫了几声后，刘城志慌慌张张地坐楼上走下来说：“对不起李老师，我去了卫生间。”李晓晓说：“真是好琴啊！你爸爸为你这么舍得投资，你可别辜负了他哦。”刘城志不以为然地说：“再好也就是一架钢琴而已，你要喜欢，我送给你。”
李晓晓扑哧地笑了起来，这有钱人家的孩子说话多大气啊！接下来就教他弹琴。刘城志好像心不在此一样，漫不经心地学着。这让她有些生气，真想马上走人，只是又舍不得这架施坦威钢琴。
这个星期六她又来到刘城志的家，照例先弹了一首，然后教刘城志弹。刘城志说：“今天我不学了，作业还没做完呢。”李晓晓正要离开让他好好做作业。刘城志又说：“李老师别走，你在这弹吧，不碍事的。”李晓晓突然想起什么来说：“刘城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弹钢琴？”
刘城志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说：“我说实话，我喜欢的是流行歌曲。可我爸老觉得我有音乐天才，这不就给我买了架钢琴来。又找来音乐家教，可是那些人总是逼我学，于是我就骗爸，说他们不合格解雇了他们。但我爸又说了，钢琴买来你要不学，就打断你的腿。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你从来不打人不骂人，也不会逼我学的对不对？”
李晓晓也笑了起来，说：“所以你就叫你爸请我来？”刘城志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了起来，说：“李老师，我听说过去你应聘过音乐学院的老师，但因为钢琴没有过关，所以没有应聘上，现在你正好可以用这架钢琴来练习。”
“这怎么可以，要知道你爸爸……”
刘城志像大人那样挥了挥手说：“我爸就知道挣钱，什么也不懂。我知道你很棒，在我们学校里是亏了你的才华。所以我支持你继续应聘音乐学院的老师。”
那个次的应聘是李晓晓心里的痛。她从小就喜欢音乐，后来考上了音乐学院。在学院的氛围里，她梦想着以后也能在这里教书。那次机会终于来了，学院要招聘钢琴老师，她去应聘，文化课考试她是第一名，却在钢琴演奏时弹错了一个音符，只因为她家穷，买不起钢琴，练琴的时间少。后来只能应聘到现在这所中学来当上了可有可无的音乐老师。
听了刘城志话，李晓晓总算明白了，他这是在想着方法帮自己。不由感动地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刘城志调皮地笑道：“我也是在帮自己，免得爸爸找个会逼人的老师来教我。”李晓晓又是一阵感动。
这天刘城志的爸爸一脸为难地对李晓晓说：“李老师，我过两天要出差去，来去可能得要一个月。你知道的，小志的妈妈早不在了，现在他学习又紧张，他又跟你特别亲，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在我们家住上一个月……”
李晓晓沉吟起来，在他们家住就意味着能天天能跟施坦威钢琴一起了，对自己的琴艺无疑会提高得很快，但是，刘城志都是高二的学生了，跟个半大的男子汉差不多，这样总感觉不太好。刘城志却大声叫好，不停地对李晓晓使眼色，双手做弹钢琴的样子，像是在说这样她就可以天天练琴了。李晓晓不由得羞愧起来，他一心只为了帮自己，自己居然会那样想。这么一想，她就点头答应了。
住进来的头天晚上，李晓晓练好琴后，准备去看看刘城志是不是在学习。刚推开他的门，就看到刘城志在手忙脚乱地摆弄着电脑。李晓晓说：“你又在打游戏了吧？作业都做完了吗？”刘城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很惊慌的表情，眼光甚至都不敢看她。李晓晓说：“是不是不会做？我来教你。”
“你教我？”刘城志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怎么，信不过我？我过去的学习还是很好的。说吧，哪题不会做？”
刘城志拿出作业本来，指着上面说：“这些都不会做。”李晓晓教了一阵子就知道这样教不行，他的基础太差了，干脆叫他拿起了高一的书来，一点点地教起来。
一个月后，刘城志的爸爸回来了，见到向来不爱学习的儿子竟然会这么用功，感到很奇怪，一问才知道是李老师的功劳，当场就要请她当家庭老师。李晓晓同意了。
一年后，刘城志考上了大学。李晓晓也如愿应聘上了音乐学院的老师。这天，她接到刘城志的一封信，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李老师，请让我对你说声对不起。
信里写着一个令人吃惊的秘密――李晓晓一到学校来教音乐，她清秀的容貌就吸引住了很多男生，刘城志也是其中之一，他一看到李老师，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学校对音乐课不重视，常常被别的课顶掉，刘城志时常见不到她，感到很难过。于是就叫爸爸买了台施坦威牌钢琴，装作要学钢琴，让爸爸把李晓晓请来。这样，他就可以每个星期都能看到李老师了。不仅如此，他还装了闭路电视把李晓晓弹奏时的模样录下来，放进了电脑中，每天睡前都要看一看。
那次爸爸出差，李晓晓到他家去住。刘城志好多次都想对她说“我喜欢你”，可是就是不敢。那天他正在电脑上看李晓晓的录相，李晓晓突然闯进来，吓得他半死。好在李晓晓没有发现他的秘密，误以为他是作业不会做。在她的关心下，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卑鄙。从那时起，他就决定要改变自己了，于是认真地跟着李晓晓学习起来。说来奇怪，那些枯燥的学业在李晓晓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动听。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考上大学。刘城志在信的最后说：“李老师，谢谢您！”
李晓晓笑了起来，其实那天夜里她看到刘城志的表情时已经感觉到奇怪了，后来她打开过他的电脑，在那里面找到很多自己弹琴的录相。说实话，当时她是非常吃惊的，感到自己被个孩子给戏弄了。但平静过来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有地方练琴的缘故，更为了拯救一个孩子的前途。
非常麻烦
一 天塌下来了
许国保刚进家门口，就听到妻子张美丽的大嗓门像机关枪一样响着：“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搬到我们家来住是不可能！”
“姐，你听我说，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要不谁还愿意上你这来受罪？”
“受罪？既然你这么说，你干嘛还来？你干嘛不上别处享受去？”
许国保想要推门的手举了几次，还是掉了下来，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万一里面的人出来撞见了尴尬，就干脆下了楼，到外面去躲了起来。这事李美丽说过了，不许他插手，怕的就是他心肠软，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事。这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李美丽弟弟李东明家的那一片要拆迁了，因为安置房还没盖好，拆迁户得自己找房子住。李东明就想搬到姐姐家住一阵，直到安置房盖好为止。本来这也没多大个事儿，一家人好说话，住就住就是了，反正二室一厅，房子住不下，还有个厅呢。可问题是李美丽和李东明这姐弟俩有矛盾。这事又得从好几年前说起，李美丽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母亲在三年前也去世了，老太太一辈子省吃俭用，去世后都找不到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可就是这样一个节俭的人，遗产居然只有二千来块。李美丽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事，要知道她每个月都给母亲一百块零花钱，而且母亲也有七百多块退休工资，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钱？毫无疑问的是弟弟李东明拿走了。
提起李东明，许国保直摇头。这小子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许国保跟李美丽结婚时，李美丽对弟弟还是很好的，时常周济他，还时常给他介绍对象，尽管都没有结果。遗产的事情发生了，李美丽对弟弟彻底失望了，她说自己图的并不是那点遗产，就是看穿了这弟弟的为人。她与李东明大吵一架后，从此不相往来，谁知道李东明这会竟然想搬来住了。这姐弟俩脾气一样的倔，一个不要他搬过来，一个偏要搬过来，闹得许国保这一阵都没个消停，想起来就烦。
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许国保看到李东明气冲冲地骑着车子走了，这才回了家。到了家一看，李美丽正坐在那生闷气，就劝说道：“干脆就让他过来住吧，要不这事没完没了了。”
“住住住，住个屁，你就知道做好人！我是他姐姐都不要他来，你一个外人，管什么闲事！”
许国保被顶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李美丽摔门而去的背影，苦笑不已。
几天前，许国保接到表妹丁小可的电话，说放暑假了，要到他这里来玩，吃住当然是他包了。关于这个丁小可，许国保每次一想到就摇头，她是姨家的女儿，独生女，正宗的80后人，自小娇生惯养，蛮不讲理。许国保虽然比她大七岁，可是丁小可在七岁的时候就常常捉弄得他团团转，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丁小可说要在他家住一阵，那就是天塌下来也要过来住的。他当然是没问题，问题在于李美丽。李美丽不可能容许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比她年青漂亮的女人住在自己家中的，尽管那女人是他表妹。所以许国保在心里是希望李东明能在家里住下，这样自己也好有借口让丁小可也住下来。可是，现在……
许国保又一想，就算李美丽答应了让两人住下，这二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到时天王盖不了地虎，宝塔估计也镇不了河妖，楼顶都得塌下来。许国保捂着脑袋直叫痛，这时，电话响了，接来一听，是个挺陌生的声音，那人却自称是他二叔。
“大侄子啊，我是你二叔啊！咋，不认识了？”那人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忘记你是从哪出来的了吗？你小时候我抱你，你还尿了我一脖子的。”
这下子许国保想起来了，这二叔原来是他老家村子里的，一个族姓，排名是他的二叔。不过，自己到县城里后，就从来没跟他打过交道了，他怎么打电话来了？“啊，是二叔啊，你老身体可好，有什么事？”
“哈哈，你想起来了，我就说嘛，你不是那种白眼狼。我身体还好，就是你二婶，不行了，这不，要到城里医院来住院。我寻思着，你家不是在医院附近吗，所以我准备到你家住几天，这样，既能照料到你二婶，又方便给她熬点粥弄点吃什么的。车子在等我，我得去了，就这么办吧！呆会见！”
许国保握着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突然他大吼一声：“妈妈呀，天塌下来了！”
二 二叔 妻弟 表妹
许国保放下电话就逃也似地出门了。他不管了，让李美丽来搞定二叔吧！
许国保准备在朋友家熬到很晚才回去。可是想来想去，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符合这一简单要求的朋友。倒也是，一个单位的小职员，每天按时上下班，又没打牌喝酒等不良嗜好，哪有什么朋友。好容易想到了一位，敲开门后，对方一脸惊讶，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啥，就想过来聊聊天。那位说好，那就聊聊吧。坐下后，许国保发现没啥可聊的，人家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但为了熬时间，只得东拉西扯的，说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一看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就又挖空心思地想话题。那位嗯嗯哼哼的，克制着一脸的不耐烦说：“我说国保，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我能帮你的一定帮，帮不了你的也没办法。”
“我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聊聊天。”
“你看看你，就没把我当朋友，我都说了，直接说吧，别让我瞎猜了。”
“不骗你，就是过来聊聊天。”
“真的？”
“真的。”
那位长松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委婉地说：“你看，我小孩呆会要学习了，你……”
“学习？你小孩学习怎么样？”
“还好。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天也不早了，你……”
“我反正没什么事，多晚回去都行。”
那位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说：“你没什么事，我们一家呆会有事。”说着，眼睛直逼着他，那眼神似乎擦一根火柴就能喷出熊熊烈火一般。
到了这地步，许国保没办法再装糊涂了，只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