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不用看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看来,还真的是不能在她面前有任何的走神。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戈蓝抬起头,说:“有了姥姥,是一首词,可以吗?”
“念出来。”
“是,词牌是一剪梅,题目是顾影——《一剪梅顾影》
苦笑年华似流水,
暮景悠悠,
世事悠悠,
自怜晚照靥中忧,
华发春秋,
觉悟春秋。
鹜远心高志未酬,
月照书楼,
梦映书楼,
诗词歌赋掩哀愁,
青鬓难留,
岁月难留。”
“蓝儿,这段时间在外面接触了不少东西吧。”
“是的姥姥。”
“什么叫做‘鹜远心高志未酬’呢?我教过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不能有欲望,欲望是罪恶。”
“那你现在呢?”
“现在,蓝儿依旧是以前的蓝儿,姥姥不必要担心,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希望陪着姥姥,以后都只陪着姥姥,只要姥姥取消那件事情。”什么时候可以这么自如地说谎了呢?什么时候,也学会用条件来换条件了呢?真是很滑稽的事情。
“很好,非常好,你终于知道顶嘴了,这就是这么长时间你在外面学会的东西了,现在的你,和那些俗气的丫头们有什么不同!”
把书都给摔了,看来,姥姥被我气得不清啊,那些俗气的丫头,外面的都是俗气的丫头吗?那凌菲雅呢,芸芸呢?她们可不是什么俗气的丫头,姥姥为什么他要生这么大的气,真的是想不通。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姥姥,我……”
“你要违抗我?”
“蓝儿不敢,只是,李妈她,在哪里?”
“她死了。”简短而干脆的回答。
“什么?”戈蓝的双腿一软,斜坐在地上。不是在开玩笑吧,李妈怎么可能死了,她应该是和姥姥在一起的,既然姥姥没事,那李妈她也应该没事的呀。但是,姥姥她,会开玩笑吗?她能开玩笑吗?
“确实是死了,被你的温柔的瑾哥哥,我那巧的孙子给杀死的。”回答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就如同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是,瑾哥哥,可能吗?“姥姥,你是真的在开玩笑的吧!”
“跪好,谁允许你坐在地上了?”
“姥姥,瑾哥哥他真的这么做了吗?”戈蓝的泪水,开始往下流了。努力地将气力集中在双腿上,端正地跪着。
站起来,将书放回书架,在任何时候,她都能保持那种高贵的身姿。“起来吧,我们回去,两个月后,和瑾把婚礼办了。”
“姥姥——”戈蓝嘶声竭力地吼道,事到如今,为什么姥姥还是菲友好坚持呢?要知道,瑾哥哥有多恨姥姥,姥姥不会不知道的,可她还要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原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嫁出去呢?而且这个人还非得是瑾哥哥不可。不可以的呀,不喜欢他,不喜欢瑾哥哥,不喜欢——
尽管心理这么想,但是,不敢说出来,不敢亲口告诉姥姥,我就这么没用吗?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会依赖别人,姥姥,瑾哥哥,端木彦风,凌菲雅,Vinceut,芸芸,都是他们在我身边,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可是,想要自己活一次,不依靠别人的力量,想要自己去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可是,如果现在反抗,会有怎样的结果,才刚刚找到姥姥而已呀!但是,我是真的出于自己的意志才来找姥姥的吗?
“不准哭!没出息!”
没有出息,我没有出息,那好,我就出息给你看,没有你们,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也可以有生存下去的理由。什么不能有欲望,欲望是罪恶,要是没有欲望,那这个城市的人该怎么活下去呢?他们都是在靠欲望支撑着,不然早就颓废、堕落、死亡、消失了。既然已经抱定了下地狱的决心,那么,下第几次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对不起,姥姥,我不能答应。”戈蓝擦干泪水,缓缓站起来,眼睛里,写满了坚定与冷漠,她看着吃惊不已的姥姥,只是说:“不要再左右我了,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再管我了。”
戈琉望着戈蓝,感觉明显变了一个人,眼前的这个和自己的孙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绝对不是戈蓝,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她不会这么没规矩,自己站起来,傲慢得不可一世。然而,这个人,不是戈蓝又会是谁呢?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不用我管?”
“怎么了?”
戈蓝回过头,对着走进来的芸芸说:“我跟你走了,这个人不用管她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芸芸一头雾水,“不是特地来找她的吗?现在找到了,怎么又不管了?”
“对啊,我们把她从这个地方解救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最后的底线,希望你能给她安排一个住处,这样,算是我这个孙女儿对得起她老人家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蓝儿,你……你还有没有把姥姥放在眼里?”戈琉此刻已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芸芸看着戈琉,两人的目光相互接触,芸芸略微颔首,立即将目光转移,以免和她有太多的交流。但是,因为这一眼,芸芸心里,便什么也明白了。“那你呢?”
“我和你回去,还有重要的斯没做呢。”
“拿走吧。至于你的可亲的姥姥,我会叫耗子送她到绝对舒适的地方住的。”
“交给你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可以成功的,为什么试验了这么久,依然还是停留在最初的阶段呢?弗洛伊德是不会错的,而我,也不会错的,难道,是实验品的问题?对,一定是实验品的问题!这些都太普通了,所有的人,都没有一个戈蓝好用。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呢?她会信守承诺的吧……
凌菲雅忽然把手中厚厚的一大叠资料扔了,那些纸张漫天飘飘洒洒下来,立即在地面覆盖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段麒野闻声赶到凌菲雅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平静地走过去,蹲下来,捡着散落在地的那些分析资料。
“别捡。”
段麒野只是默默地一张一张捡起来,然后整理好,放回凌菲雅的办公桌上。“你这么大声嚷嚷,会影响到员工们的情绪的。”
凌菲雅看着那叠厚厚的被段麒野整理一新的资料,无法平静,心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她紧紧握住拳头,无意中,看到段麒野那双期待的眼睛,她抓起资料,又是用力地往头顶一抛,说:“叫你别管了,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烦啊!每天都那么无所谓,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很讨人厌,有多少人会嫉妒你啊!”
段麒野只是继续做着在凌菲雅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一张一张,捡起来,整理好,然后,放回去,即使凌菲雅一次一次地扔着,即使凌菲雅的怒火一次一次高涨着,他也只是,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终于累了,发泄完了,凌菲雅瘫坐在地上,看着还在整理那些已经快要破了的没用了的资料,凌菲雅幽幽地说:“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为什么,要委屈到这样呢?你可以走的……”
最后一次将资料放回办公桌上后,段麒野在凌菲雅旁边席地而坐。“作为下属,帮上司捡东西是我的职责,我必须这么做;作为朋友,在你情绪不稳定时,更应该在你身边,不是吗?否则,这么多年的朋友,岂不是都是假的。”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要这样。”
“我觉得必要。”段麒野斩钉截铁地说。“但是,这段时间你究竟是怎么了呢?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还很容易发脾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Duane,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一些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了反应说着,将头埋在了风段麒野的肩上。
对于凌菲雅的举动,还有说话的口气,段麒野觉得很不适应,这个坚强的女人,何时这么消沉过呢?一直是那么努力,一直是那么拼命,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说做不到,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会去挑战,那份自信,是身边的人都无法触及到的,连作为男生的自己,也自愧不如。可是,现在,她却在害怕,自己有一天是否会原谅她,自己有一天是否还会接受她,是脆弱是一面,被我看到了吗?“你在说什么呢,Trista?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你忘了吗?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如果你以后真得做了什么别人无法认同的事情,就算我真得生气了,但是,我不会不理你的。是因为,那样的我,你都可以接受,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你呢?”
那样的我你都能接受!
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人心真得是很不堪一击呀!凌菲雅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笑得那么得意,那么灿烂。“谢谢你,Duane!”
“都说了,我们之间,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段麒野微微地笑着,看着前面的那盆夹竹桃,心里却泛起一丝隐隐的担忧。
“Duane,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
“帮我把戈蓝找回来,可以吗?”
“帮你把戈蓝,找回来?什么意思?”
凌菲雅站起来,恢复了以往的风范,冷静地说:“也不完全是帮我,这好像也是在帮你自己吧!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现在,我需要她,你也需要她,不是吗?”
段麒野撇过头去,小声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
“请进。”
“对不起,打扰你们谈话了,凌董。”
“什么事?”
“端木彦风来了,要见您。”